在沒有鋼板之前,在水面上是各種小船的爹的樓船,在石彈面前就是孫子。即便是覆蓋什麼木板裝甲也沒有什麼卵用,畢竟硬度在哪里擺著,總不能違背物理學不是麼?
江東兵拔出了水底木樁,但是旋即也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剛剛有些興奮起來的江東兵,即將沖進大湖之中的時候,不知道是因為距離近了些,亦或是操作霹靂車的曹軍運氣爆棚,直接一發石彈擊中了一艘江東樓船的核心區,從船頭下方撞進了船艙之中,然後擊穿了船艙側面而出,頓時使得這一艘的樓船幾近于報廢,橫在水面眼見著就往下沉。
曹軍頓時一陣歡呼,可惜後續的運氣麼,似乎就是這樣一下就爆發光了,霹靂車要麼砸得近了,要麼就是遠了,即便是偶爾砸中的,也是落在了樓船的上層建築當中,雖然看起來效果不錯,卻不能給樓船造成什麼機能上的破壞……
江東水軍終于是沖進了湖中,進入了湖水之中,江東水軍就是魚歸大海一般,幾乎是不需要黃蓋特別發出什麼指令,像是食人魚一般的艨艟運槳如飛,靈活無比,不停的撕咬著原本就不是很熟練的曹軍水軍,撕扯下一口血肉就走,然後又是下一艘……
江東艨艟往來穿梭,似乎上一刻看著兩只船就要撞擊在一處,可是下一刻就交叉略過,只留下兩條發白或是發粉的水痕。
沒有多少水戰經驗的曹軍應對不暇,才舉起盾牌擋住了左邊的箭矢,結果右邊不知道什麼之後又轉來一只江東艨艟,遠了有箭矢,近了有長槍,殺到興起的時候江東兵甚至會找機會跳蕩到曹軍的船上,然後趁亂砍殺幾個,不敵的時候就轉身跳進水中,轉眼之間要麼搭上另外一條江東艨艟一邊遠去一邊朝著曹軍大笑,要麼靜悄悄的潛游到了另外一側,忽然又從水里猛的竄出,將船舷上的曹軍拖拽入水……
曹軍在陸地上是凶猛的狼,成群結隊的時候連虎象都害怕,可是到了水里就是鯊魚的食物,不管多少都是菜。
在岸邊的弓箭手和霹靂車,一方面對于眼下的這種犬牙交錯的混雜場面無從下手,另外一方面也受到了江東兵的火箭侵擾,兩三個霹靂車被引燃了,畢竟霹靂車的運轉關節之處也是涂有油脂增加靈活減少摩擦的,這些油脂劇烈的燃燒著,火焰升騰而起,忙亂的民夫和曹兵急切的想要滅火,卻引來了更多江東兵射來的箭矢。
見到如此情形,江東兵更是爆發出一陣陣的歡呼,不免喜形于色,就像是勝利的果實已經到了嘴邊一般,而曹軍的士氣卻在迅速的墜落,防線在退縮和崩潰,在湖中搏殺的曹軍水軍也漸漸的失去了繼續戰斗的勇氣,只懂得慌忙逃竄,將菊花對準江東兵……
于禁深深的皺著眉頭,額頭中間的皺紋就像是刀刻出來的一般。于禁估計到了其倉促訓練出來的水軍不是江東水軍的對手,但是也沒有想到會是這麼的不堪一擊,以至于連一個時辰都支持不住,更不用說達成原先制定的作戰目標,吸引更多的江東水軍進入大湖之中了。
于禁原本想要用這些不成氣候的曹軍水軍,將黃蓋全數引入湖中,然後兩頭一封……
可是現在,黃蓋只是動用了一半多的江東水軍力量,就將湖中的曹軍水軍打得滿頭大包,滿地找牙,所以自然也就不用繼續投入兵力了,而且當下曹軍水軍正在迅速崩壞,若是再拖延下去,怕是江東水軍就可以徹底擊潰曹軍水軍,然後全勝月兌離了。
于禁盯著落在後面的那最後兩艘江東樓船,還有在樓船之上明顯是黃蓋的指揮令旗,磨了磨牙,『傳令!放水!放火!』
放水和放火的指令連到了一起,也算是于禁的一個創舉了。
隨著令旗舉起,濃厚的烽火黑煙點燃,一種嘰嘰咕咕奇怪聲響之後,轉眼之間就從湖泊的上游猛的涌進了半人高的水浪!洶涌而來的水就像是要漫過了河岸一般,直接撲進了湖水之中,沖擊得正在纏斗的雙方都是站立不穩,搖搖晃晃……
出了大量的水之外,還有從上游沖下來的各種木材,樹杈,草球,然後加上最重要的東西,火。
一塊塊燃燒著的木筏被推下了水,一艘艘不起眼的漁船也被推了出來,船艙之中破碎的油罐正在往外流淌著油脂……
一只火把旋轉著,然後投進了船艙之中。
藍青色的火焰沖天而起!
『撞!撞上去!』
湖面翻騰起來,火焰升騰,黑煙滾滾,粉紅暗紅色混濁不堪的湖水激蕩……
『投!投出去!』
殘存的曹軍霹靂車不再追求什麼準確度,而是盡快的將剩余的石彈砸向戰場的中心,砸向陷入了慌亂當中的江東水軍……
『退後!撤退!』
黃蓋大叫著,從指揮室內撲了出來,雙手捏在了女牆之上,左右四顧,臉色隱隱有些發白。不知道什麼時候,在河道兩側又出現了一些曹兵,劈頭蓋臉的就是將手中的火箭射將出來……
曹軍固然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但是也有效的分散並且重創了江東水軍的兵力,雖然說江東兵確實是擊敗了正在訓練當中的曹兵水軍,也摧毀了建造當中的曹軍樓船龍骨框架,但是同樣的也賠進去了三艘樓船和大量的艨艟,還有在船只之上的那些江東兵。
看起來雙方的戰損似乎不相上下,但是若是真計較起來,明顯江東更虧了一些。曹軍損失的都是一些不成型的船只和水軍,而江東失去的則是完整的樓船和熟練的兵卒……
戰場漸漸的沉寂下來,曹軍沒有了船只,追擊也毫無意義,江東兵受損嚴重,也無心繼續進攻,雙方月兌離接觸,只剩下在湖畔水中或沉或浮的尸首,還有哪些冒著黑煙和余火的船只殘骸證明此處也曾經一度充滿了鐵血的氣息。
戰爭,很多時候就是互相傷害,然後看誰先忍不住。
戰爭,也有很多時候是在相互欺瞞,然後看誰先掉進坑中。
為了避免掉進不知所謂的坑中,曹孫雙方都派出了大量的斥候,活躍在接觸線上,試探著,滲透著,企圖越過對方的攔截,獲取更多的信息……
十余名的江東斥候,正在小心翼翼的避開道路,向前模索前進。他們趁著黑夜仗著自身的水性渡過了當陽河,在無人處上了岸,向北滲透。
因為這一帶的村寨什麼的,不是被江東兵劫掠了,就是逃亡了,即便是還剩下些沒有逃走的,也被後面到來的曹軍征用了,所以四周一切都是那麼的淒涼冷清。
風吹草伏地,幾只野狗不知道遇到了什麼,嗷嗚叫了幾聲之後,便跑了。
如此險山惡水,如此亂世景象,為了不暴露蹤跡,江東斥候幾乎都沒有走官道,而是爬山過溝,斜斜的繞過了曹軍大營,往後方模去。
周瑜雖然當著程普的面,說得言辭鑿鑿,信心十足,但是心中依舊還是不免有些擔憂,所以就必須要有更為詳細的信息,了解到曹軍背後的動向……
雙方如果說是走正面,無疑都是過不去的,只有像是當下的這十幾名江東斥候,特意繞道,才有一些刺探對方後部動靜的希望。
斥候的待遇,一般在軍中都是極高,一般普通的兵卒,也沒有辦法充當斥候,因為要認得旗號,起碼是要認得字,還要會算數,足夠敏銳,能夠從細微之處發現端倪來,要不然懵懵懂懂一頭撞到對方上,那就搞笑了。
這樣深入敵後的偵測,無疑是極其危險的。
一般的偵測,雙方斥候踫見了,一般都是立刻掉頭走,然後順手拋些屎,嗯,箭矢,能打得中就中,不中也不在意……
現在入侵敵後,若是踫見了對方的斥候,即便是立刻月兌離,對方也會立刻呼叫大量的兵卒前來圍剿。畢竟性質不一樣,一個是接觸,一個是侵入。
剛剛爬上一個山崗的江東斥候喘著粗氣,才想著要坐下來捶一捶有些酸脹痛的腿,就猛然見看見了一些什麼,頓時一縮腦袋,然後齜牙咧嘴的沖著後面打手勢。
跟在後面的斥候也是臉色一變,連忙小心翼翼挪了上來,然後匍匐在山崗之上,撥開灌木草叢,往前方遠處張望……
能當上斥候的,視力都很好,在日間要能看見十幾里外揚起的煙塵,在夜間,要能看清楚十里外的篝火,在加上古代又沒有手機,基本上來說也甚少近視眼。
遠處一個臨時的營盤,有人,有戰馬,旌旗招展,人聲馬鳴也在風中隱隱約約的傳了過來。
很明顯,這個營盤才剛剛建立不久,在營地邊上的泥土都還是新鮮的,一些似乎剛剛出去溜達了一圈的騎兵正在牽著戰馬走進營地,說笑著去喂馬,給戰馬洗刷。
江東斥候隊率左右看了一眼,跟隨多年的默契也不用多說什麼,在身邊的老兵就報上了數目,『一千左右!』
『差不多,戰馬在東北邊還有一些,大概是備用的……』
『旗號……嘶……這個旗號……』
在遠處的曹軍營盤之內,曹休仰著頭,看著頭頂上的旗幟,有些發呆。他接到了曹操的號令,領著才成軍不久的具裝騎兵,渡過大河從冀州一路南下,抵達到了這里。
荊州戰事及其微妙,這一點他也知道,但是曹休沒有想到的是,他竟然需要打出這樣的一面旗幟……
……o_O||……
伴隨著廝殺喊叫之聲漸漸低沉,天色也漸漸的黑暗下來。
曹孫雙方之間雖然是僵持,但是都不可能讓手下的兵卒無所事事。適當的運動有益于身體健康,同樣適當的戰斗也有益于保持兵卒的士氣,縱然這樣的戰斗會有一些死傷,但是就像是運動當中也難免磕磕踫踫一樣。
雖然說只是小規模的戰斗,但是戰斗的雙方卻不是在過家家玩游戲,是真的刀槍見血,生死相搏的,即便是站在後排的弓箭手,也是如此,長時間的射擊下來,手指都被弓弦磨得血肉模糊!
曹操的身影,一直都挺立在營寨高台之上。
襄陽的情報接連而來,雖然說曹操每日若無其事的樣子,但是總歸是有些捂不住蓋子了,消息在營地之內傳開,多少使得人心惶惶起來。
荊州之戰打到這個地步,曹操心中也是知曉自己是無法順利驅逐江東這條惡狼了,至少在一旁的斐潛虎視眈眈之下,即便是花大氣力擊敗了江東兵,也未必能夠接下去順利的控制住荊州……
而放棄荊州,毫無疑問就是自殺。
既需要保存荊州的利益,又不能在戰爭的泥潭當中陷得太深,那麼自然需要虛虛實實的東西展現出來,並以此達成自己的目標。
在這一段時間和江東兵的有限度接觸和對抗之中,曹操發現江東兵在陸地的戰斗之上還是有些短板的,在短兵相接的過程中,江東兵在體格和耐力方面的缺陷被放大,然後就容易在搏殺當中漸漸處于劣勢。
這一點,曹操看得出來,相信江東方面也一樣看得到。只不過曹操佔據了在陸地上戰斗的優勢,但是卻沒有在水面上作戰的優勢。
曹真帶著人馬四處侵擾,結果效果並不理想,因為在陸地上跑辛苦的是人馬,而江東兵卻可以坐船,在船只上修整……
所以一來二去,吃虧的反倒是曹真。
整體來說,曹操難以在短時間內攻克江陵,同樣的,江東也難以迅速的攻下襄陽,除非是雙方之中發生了什麼重大的變故。
這個變故麼,有可能是真的,也有可能是假的。
所以,或許只需要再在天平上添加一個砝碼……
對面的江東大營之中,也並非一團和氣,雖然說周瑜程普達成了一致,但是軍中的各個派系依舊是紛紛擾擾,相互嘲笑,抓住對方的失敗便相互攻擊。
跟著孫堅孫策一路打來的老兵派系,自然看不起依附著江東士族而爬升起來的江東派系,然後江東士族派系又對于孫權當下大力扶持的新人派系很是不滿……
『娘希匹曹賊,這老狗,還真有份硬勁!打了半個白天,就折損了老子兩百多兒郎……若是將來落到老子手里,定要活扒了他的皮!』
『你個腌漢,若是真恨曹賊,何不多賣些氣力?須知這荊州也不是為我們打的!你麾下的兵卒,當時怎生不多派上些!打完了才來呱噪!』
『老子都親自上陣了!親手砍了三個首級!誰他娘的還像是長舌婦,亂嚼舌頭?!看看這傷口,便是生死之間搏殺來的,比起那些只會坐在陣後夯貨不好上千萬倍!』
『真要是有那武勇,這曹賊大營為何不破?不知兵陣進退,砍了幾個首級又有什麼用?能活條性命便是祖上積德,若是再攻,不知擺布,只懂蠻干,再有百十個你也無用!』
『哇嗷嗷……』
『……』
倒不是這些人有意折損周瑜顏面,而是因為軍中都是廝殺漢子,那有辦法像是文人墨客一樣安坐飲茶,輕聲細語?三言兩語講不到一起去,便是相互嚷嚷了起來,甚至激憤之處還會將腰間佩刀拔進拔出,發出金鐵交鳴聲音來恐嚇對方。
這都是江東傳統藝能,從孫堅那個時候就開始了……
孫堅當時白手起家,對于軍中議事的規矩麼,自然也沒有什麼像樣子的模式,到了孫策一代的時候,孫策也根本就不管這些,有時候還鼓動手下相互打一架來解決爭端,畢竟在孫策的觀念當中,沒有什麼事情是無法解決的,如果有,就打一架,誰贏了誰說了算。
所以慢慢的,江東軍中議事的時候就往往會出現相互爭論,然後演變為扯著脖子互罵的場面,但是相互罵歸罵,真動手的不多,同時若是主帥要說話的時候,這些人也會主動消停下來。
這種模式,有壞處,也有好處。
周瑜在夜色降臨之後,將這些手下軍將都召集而來,本意就是安排接下來各個派系出戰的順序,以及一些陣列的布置,通過這樣的調度,一方面試探曹軍兵力布置等各種情況,另外一個方面也可以適度的侵削一些不怎麼順手的軍將……
周瑜正想要說一些什麼的時候,忽然听到了急促的腳步聲,旋即一名斥候急急奔了進來,拜倒在周瑜之前,低聲稟報。
周邊相互爭吵的軍將不由得紛紛停了下來,轉頭看向了周瑜和斥候,豎起耳朵听著,只听到『北面……曹軍……驃騎……』等零星的字眼,盯著周瑜的面色,然後又是相互看著,猜測著發生了什麼事情。
驃騎打下襄陽了?
還是曹操又有什麼手段?
周瑜神色不動,點了點頭,然後揮手讓斥候下去,接下來就按部就班的分配了明天作戰的次序,誰先出擊,誰候補,那只部隊在那邊,弓箭手刀盾手各自多少等等,最終確認眾軍將都清楚明白了,便宣布散會……
啊?
眾軍將不由得面面相覷,這就完了?
啥也沒說啊?
到底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