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軍當陽營寨。
這一個曹軍營寨,在一開始的時候就是花了大氣力修建,堅固雄偉,單是那些密密麻麻的望樓哨塔,就足夠讓人望之卻步了。除了地形上面沒辦法和那些修建在懸崖峭壁,陡峭險峰之處的要塞相比,其他的防御工事便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正是因為如此,江東兵馬即便是將曹仁等人壓回了營寨之中,一時之間也難以攻破,畢竟雖然人渡過了河來,但是攻城器械麼就沒辦法游泳了。
若是要用,要麼在江東營地那邊打造好了,然後從浮橋之處小心翼翼的推過來,而浮橋狹小且上下不平,要是好不容易做好的攻城器械一個不開心跳到水里,便是連撈都是極端麻煩。若是想要在曹軍大營這一側進行現場施工,也不是不行,但是因為周邊的樹木基本上都被曹軍修建大營的時候砍伐一空,現在也等于是需要走遠路去尋找樹木,然後再運回來,也是同樣麻煩……
想要簡單的進攻方式也有,就是拿人命去填!
江東抓來的民夫眾多,這些人的性命,又是江東人不怎麼在乎的,所以當下江東一方,就一方面抓緊建造攻城器械,主要是沖車之類的東西,一方面就驅趕了眾多的民夫,企圖將這一個曹軍大營,用血海直接淹沒!
所以在江東兵一開始進攻的時候,就直接進入了最為慘烈的環節。
曹軍營寨之前,數百名的刀盾手形成了一個盾牆,一方面是給進攻的這些兵卒民夫提供最後的前線遮蔽,另外一方面也是作為督戰隊,號令著抓捕而來的民夫往上進攻。
第一批的民夫和少量的江東兵卒,基本上都死在了營寨之下。在營寨壕溝左近,即便是架設的簡易木橋上,也拉達著幾具尸首,更不用說在壕溝底部的那些殘骸了,橫七豎八的幾乎要鋪滿了整個的壕溝底部,壕溝底部的木尖頭上幾乎全數都染成了紅色,半凝固的獻血順著斜面往下流淌。
曹仁身上的重甲也是血染,他在並不寬闊的寨牆之上來回奔走,指揮著麾下的將領和兵卒,將江東兵的進攻一次次的瓦解。
隨著時間的推移,再怎樣勇猛作戰的曹軍也有疲憊的時候,一個松懈之下,頓時又有江東兵搭上了一個簡陋的雲梯,然後順著梯子就往上竄,人還沒有冒出頭來,就先將戰刀伸過頭頂,看也不看的在寨牆上瘋狂揮舞。
旁邊一個曹軍兵卒大吼一聲,掄起戰刀兜頭就劈將過去,江東一縮腦袋,曹軍兵卒收刀不及,一刀砍在木垛口上,半截刀口陷在了木頭之中,又一時氣力衰竭,拔了兩下沒能拔出來,江東兵見有機可乘,便是嗷的一聲從梯子上竄了起來,合身直撲曹軍,兩人便是撞到在寨牆之上,相互掐按著滾動。
看見這里有人成功上了寨牆,寨牆之下的江東兵頓時歡呼起來,旋即在寨牆之外的江東弓箭手也紛紛調轉了方向,有意識的對這一段的寨牆曹軍施加阻隔。紛亂的箭矢如飛蝗一般洶涌而至,頓時 里啪啦的就像是突然生長出來的野草一般,在寨牆叢生出來,而正在扭打翻滾在一處的曹軍江東兵二人,剛好曹軍佔據了上風正壓著江東兵,伸著手去扣對方的眼珠子,結果一根箭矢斜斜飛來,正好扎在曹軍的脖頸之上,頓時哀嚎一聲翻到在地。
從兩側趕來的曹軍兵卒被箭雨壓制,而在寨牆之下,潘璋敏銳的抓住了這個松動的間隙,甚至來不及尋找一面盾牌來遮擋自己,便是隨手抓了一具,嗯,應該說是半具略顯僵硬尸首頂在了頭上,就這麼生生抗進了寨牆垛口之中,虎吼一聲,越將而進!
營寨周邊的江東兵見了,便是齊齊歡呼︰『潘猛虎!潘猛虎!』
在遠處觀戰的周瑜微微而笑,點了點頭,旋即下令大軍向前壓近,以便第一時間可以提供支援,或是直接一口氣攻破曹軍營寨。
即便是周瑜也對于孫權大力提拔這些年輕的將領,以此不斷侵蝕周瑜等老將的權柄有些不滿,但是面對潘璋的武勇表現的時候,也多少流露出了一些欣賞。
不管是周泰還是潘璋,悍不畏死,沖鋒在前,在關鍵時刻能抓住機會打開缺口,就已經是一個非常合格的前線將領了。
當然,運籌帷幄麼……
曹軍寨牆之上,眼見著涌上來的江東兵越來越多,韓浩連忙頂著紛亂的箭矢,猛的竄出,人還未至,長槍便是先遞送向前,趁著才登上寨牆的一名江東兵卒立足未穩,便是一槍扎進,然後橫槍而推!
帶有韌性的長槍槍桿彎曲如弓,然後猛然繃直,帶著江東兵尸首橫翻而出,連帶著砸倒了兩三個的江東兵,長槍順著擺回,便是又砸在了正朝著韓浩沖來的江東兵卒身上,頓時就像是撞上了石牆一般,甲片紛飛, 啦聲中,卻不知江東兵肋骨斷了幾根!
潘璋目光一沉,然後便是撥開了身邊的江東兵,左右快步滑進逼近韓浩。
潘璋身形魁梧,膀大腰圓,形如猛虎一般,可是偏偏進攻之時卻像是毒蛇一般,這種反差極大的戰斗模式也是讓韓浩錯愕了一下,然後韓浩便瞬間意識到了遇到了一個極其棘手的敵手……
潘璋見已經逼近了韓浩的攻擊範圍,先是向韓浩的右手側晃動了一軀,似乎要撲向右側一般,卻在前沖的過程之中扭過了腰來,變到了韓浩的反手側,同時手臂伸展,戰刀就像是毒蛇露出的大牙,又像是猛虎斜斜撈出的爪子,直取韓浩的胸月復!
若是一般長搶手,被人搶進了反手側,要麼就是別扭的扭過槍來格擋,要麼就是只能後撤重新組織進攻,然而韓浩卻是右手松開了長槍,然後直接向後腰一撈,下一刻便是寒光一閃,後發先至便是到了韓浩胸前!
『艸!飛刀!』
潘璋脖頸上的寒毛根根立起,卻已經來不及收刀格擋,只能是借著勢頭扭身躲避,只听到『噹』的一聲,飛刀扎在潘璋胸口之上,只不過因為入射角太大的原因,並不能扎透潘璋的盔甲,只是撞出了一溜火星之後,和崩飛的甲片一同斜斜飛在半空,然後心有不甘的顫抖著落下……
潘璋也因為躲避和撞擊,使得攻擊姿勢變了形,自然也對韓浩失去了威脅,待到潘璋重新調整好了重心之時,便見到韓浩長槍抖開了三個槍頭,直撲而來!
潘璋卻也不慌,一邊扭身讓過,一邊挑起了一柄無主戰刀,也是回手投了過去。韓浩反手將投來的戰刀打掉,然後和潘璋相互瞪著對峙了片刻,正待進行第二輪的交手的時候,忽然有些呼嘯之聲從頭頂而過……
潘璋韓浩雙方,就連兩人身後的兵卒都不由得在此時此刻仰頭而望,只見到頭頂上黑影呼嘯著,從營寨之內越過寨牆,竟然是一枚枚的石彈,直指營寨之外的周瑜戰旗而去!
原來曹洪見周瑜的將旗已經進入了霹靂車的打擊範圍,便是直接下令隱藏在營地之中的霹靂車掀開了遮蔽,朝著周瑜戰旗直接轟擊!
不能直視,只能通過望樓的觀察手調整的曹軍霹靂車,當然談不上多少的準確性,但是驟然而來的長距離遠程攻擊,卻使得周瑜戰旗左近驟然而亂,中軍司命戰旗也是搖搖擺擺幾將欲倒!
一時之間,江東兵卒頓時一陣嘩然,士氣崩壞!曹軍則是齊齊歡呼,如同瘋狂一般,甚至營地之內也在集結陣型,便是下一刻就要反撲而出!
『都督!』
潘璋大驚,急呼出聲,然後眼角便見到韓浩又是猛的撲來,然而此時此刻潘璋無心纏斗,挑起一具尸首朝著韓浩推撞過去,自身則是扭身越過了寨牆,翻身而下……
其余的江東兵卒也在中軍情況不明之下,不約而同的選擇了暫時退卻。
周瑜在驟然遇到了這種無差別轟炸,雖然說因為曹軍的霹靂車準頭實在是一般,亦或是說周瑜的氣運也不算太差,並沒有被直接被石彈擊中,隨後周瑜也迅速調整了隊列,轉移了位置,月兌離了霹靂車的攻擊範圍,但是在這個過程中中軍旗幟動搖,導致整個江東軍的士氣已經是跌落,無奈之下,周瑜只能是暫且收兵,來日再戰……
……☆☆ ╰(‵□′)╯ ☆☆……
『搶下宛城!』
宛城城門左近爆發出了嘶聲力竭的嚎叫之聲,然後在流民之中沖出了不少持刃之徒,便是直撲宛城城門!
張烈頓時色變,一把抓住了龐山民,『令君!城頭之上,弓箭手皆交于令君指揮!務必射殺這些城外匪徒!某帶人清剿城內,關閉城門!否則宛城不保!』
城外有奸細混雜流民之中,城內必然也有內應,加上遠方還有煙塵揚起,若是等敵軍大部隊到來之時,仍然無法平定宛城內外,拉起吊橋,關閉城門,那麼就等于是直接將柔弱的月復部暴露給了凶獸一般!
如今城中市坊亦有混亂,說明城中的敵軍內應已經動手!
龐山民連連點頭,然後指揮著弓箭手調轉方向,開始對于城外的這些沖殺而來的敵軍射擊,但是匆忙之下,加上又有商隊的一些車輛和牛馬遮蔽,還有混亂得到處亂跑的民眾,以至于殺傷的效果並不能立竿見影。
在宛城內外,形成了三個戰場,一個是城內市坊之處的內亂,張烈正在帶著人進行圍剿,就像是追堵老鼠一樣,是為了盡快消滅隱患;一個則是城門之處的混亂,龐山民帶著弓箭手進行壓制,雖然說混雜在流民之中的奸細想要沖擊城門,但是箭矢怒射之下,也不是那麼容易,只能是在車輛或是死去的牛馬尸首之後,伸縮著腦袋像是烏龜一樣等待機會……
只有遠處的滾滾而來的煙塵,毫無阻攔的撲將而來!
宛城之外的吊橋已經是放了下來,原本在城門左近的宛城守軍,在一開始的時候或是被撞倒掉入了護城河中,亦或是被涌上來的流民奸細所殺,再加上早些出城的商隊混亂,一時間無法形成有效的反擊和抵抗。
在宛城之中,原本得用的兵卒也有兩三千人,騎兵也有兩三百,基本上來說就是南陽這一帶算是比較強大的軍事力量了,而且兵甲器械什麼的自然都是優良,所以若是平常而論,若是沒有兩三萬人前來圍城,就別想要打得宛城下來。
然而這一次,明顯是曹軍通過流民,甚至出動了內應,來配合騎兵突襲,為的就是能夠在最短的時間之內攻下宛城……
這種戰術,原本是西涼兵用的,當年董卓還有呂布,都用過這種騎兵突臉的方式,後來驃騎也用過,而現在則是輪到了夏侯淵。
沉悶的馬蹄聲如雷響起,甚至城內外的呼喊砍殺聲都要來得更大,夏侯淵領著騎兵瘋狂朝著宛城殺來,眼中死死盯著宛城的城門,其臉上肌肉不知道是因為風阻的原因還是因為激動,突突的亂跳,似乎下一刻就要先行蹦進城中一般!
『殺進去!快快快!』夏侯淵狂吼著。
為了這一次突襲,夏侯淵甚至只是著了輕甲,就連他手下的騎兵也是如此,就是為了在這一刻,能夠加快一些戰馬的速度!
受到了夏侯淵等曹軍騎兵的影響,在城門左近的流民,下意識的就開始恐懼的躲避,四面八方的亂跑,而距離宛城城門更近一些的這些流民,便是不管不顧的往宛城城門奔來!在他們的意識之中,城池就是最後的安全之地!
而原本在商隊車輛,死去的騾馬之後躲避城頭箭矢的那些奸細,見有機可乘,便是混雜在人群之中,呼喝著朝著宛城城門殺來,和城門洞之中的宛城兵卒戰在一處,阻擾其關閉城門的速度,破壞吊橋的拉索,企圖為夏侯淵清障道路,搶下城門!
吊橋之上,原本就有些傾覆的車輛佔據了一部分的橋面,結果突然一下涌來了如此多的人,即便是搶上了橋面,也往往被後面沖來的人擠下河去,城池壕溝之中,一片片的噗通落水之聲,然後有些人被戳穿在護城河的尖樁之上,鮮血噴涌而出!再加上城頭之上弓箭手的陣陣攢射之下,吊橋幾乎就成了死亡之橋,橫七豎八都是尸首,橋下的護城河水,也是變得一片血紅!
『拉起來,拉起來!』龐山民急急大呼著。
但是在流民奸細的破壞之下,再加上吊橋承重太大,雖然城頭上的宛城兵卒奮力絞動吊橋輪盤,卻沒能立刻拉扯得起來,在僵持了片刻之後,吃力太重的吊橋鉤釘松動,在木屑紛飛之中帶著鐵鏈打在城牆牆體之上!
『關城門!』龐山民眼眶幾乎迸裂。
可問題是在城門之處的尸首和雜物,擁堵了城門關合的位置,卡住了城門縫隙,宛城的守兵既要清理這些雜物尸體,又要奮力頂著城門不讓外面的人沖進來,還要防著從縫隙當中捅刺過來的刀槍,甚至還需要進行還擊,刺殺這些沖進了門洞的敵軍,手忙腳亂之下,根本無法迅速的城門全數關閉,只能是僵持著……
龐山民又轉頭敦促讓弓箭手攻擊吊橋上的人,為了截斷敵方攻擊波次,但是流民奸細當中也有些持著弓箭的,混在人群之中朝著城頭放冷箭,偶有宛城弓箭手被射中,便是慘叫聲中跌落城下!
城門不得平定,城外敵軍越來越近!龐山民心中充滿了懊惱和後悔,若是之前不開城門,或許就沒有眼前的危機!
其實龐山民所後悔的,有些對,也有些不對。宛城原本就是商業繁盛,周邊商隊往來繁雜,對于城中人員的控制,一開始就注定了不是那麼容易,所以即便是龐山民不開城門,到了約定的時刻,依舊會有其他的變故來配合夏侯淵,只不過剛好龐山民考慮不周做出了一個更加危險的決定而已……
城頭之上,弓箭手在高速連續射擊之下,也開始漸漸的出現了乏力的情況,龐山民還在怒聲高喝,但是整體射擊的頻率和力度,都在免不了的持續下降!
部分弓箭手甚至因為緊張,或是為了最求速度而失去原本動作的標準,被弓弦刮擦得出現了傷口,更加使得攻擊力下降到了及其危險的臨界線之上!
『#¥@~!』在一片嘈雜之中,在原本在街道之上傾覆車馬的黃氏商戶領隊朝著龐山民大喊著一些什麼……
黃氏商隊因為和斐潛之間關聯,所以在動亂一開始之後,就配合著宛城兵卒開始處理城門之處的混亂局面,當下透過城門縫隙見到了遠處氣勢洶洶撲來的曹軍騎兵,也是驚惶,但又似乎是想到了一些什麼,一邊朝著城頭上的龐山民大吼著,一邊指著在街道上黃氏商隊之中的車輛……
龐山民腦袋嗡嗡作響,一開始的時候並沒有注意到黃氏商隊領隊的呼喝,是在龐山民身邊的護衛注意到了這個信息,才讓龐山民轉過頭去,依稀的听到幾個音,然後看著在城門左近的黃氏商隊車輛……
『騎?旗?亦或是……』龐山民努力分辨著,然後腦袋之中靈光一現,嗡的一下想到了什麼,頓時趴在女牆之上,朝著黃氏商隊領隊大喊,用手指著正在瘋狂搏殺的城門。
聲浪嘈雜之中,即便只是隔著一個城上城下,也是難以听清楚對方在說一些什麼,但是肢體語言彌補了這方面的問題,黃氏商戶領隊在得到了龐山民的同意之下,便抓過了幾名自家護衛,急急交代著一些什麼……
城中,張烈帶著兵卒撲殺了,或者說暫時壓制住了城中市坊的動亂,將那些作亂的鬼祟之徒處決之後,甚至來不及清剿受檢有沒有殘余匪徒,便是急急趕來!在張烈的臉上身上,血水漢水交織一處,神情緊張,奮力狂奔!
城外,夏侯淵已經逼近了宛城吊橋,看到吊橋還尚未被拉起,城門也沒有完全關閉,頓時獰笑出聲,高舉了戰刀︰『兒郎們!殺進去!首進得城中者!厚賞!』
曹軍輕騎齊聲大呼,滾滾洪流便是往宛城城門處奔涌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