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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無恤和薇之間,現在只隔著一層薄紗沒有捅破,甚至連洗浴也不刻意讓她避開了,看著美人服侍他更衣時的嬌羞表情,那種曖昧的氣氛倒也挺不錯。所以趙無恤也把敖當成自家小舅子看待,對他十分和善。
他箕坐在廬吏鋪好的席上,揉著站麻的腿笑道︰「你要與我說什麼?」
敖剛要說話,卻又听到門外有人唱了一聲諾,一個人影風塵僕僕地走了進來,遠遠稽首在地,也說有要事稟報君子,頓時讓敖將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趙無恤一看,原來是成巫的兒子,名為成摶(tuan)的青年。
成摶身材和他父親一樣矮小,平日里跟在成巫身邊學習巫祝之事,聰慧而可靠,是成巫最信任的人。趙無恤也覺得,此子比他那格局稍小的父親成巫,更值得培養。
「成巫遣你前來,所為何事?」趙無恤心中猜想,恐怕是出了什麼急事,否則成巫不大可能讓親兒子老遠跑來半路尋他。
成摶看了看還呆在一旁的小童敖,欲言又止。
趙無恤便一揮手,讓敖下去,並把門帶上,小童敖一臉郁悶,蹲在門外,糾結不已。
門楣之內,成摶將事情簡略地敘述了一遍。
原來,在成翁的葬禮之後,成叔跟著成何離開,身邊有兩個成巫安插的眼線,一起去了趙仲信所在的東鄉,每當下宮邑市時,就會尋機出來,與成摶暗中交接。
昨日傍晚,那人帶來了一個消息,說最近君子仲信多次前往君子叔齊所在的西鄉,倆人來往密切。
而另一邊,成巫也發覺,有幾個尚未離開的成氏族人在去集市回來後,舉止異常。他立刻知會留守的羊舌戎和穆夏,暗中拿下一個嚴刑拷問,方才得知,似乎趙仲信和成何將在近日對成鄉有所動作!
「有所動作?他們想要干什麼。」
兩個兄長見趙無恤日入千石粟米,犯了紅眼病,這個可以理解,但趙無恤也沒想到他們會如此膽大妄為,居然想暗中動手攪局。
無恤不由得長嘆一聲,對世子和權力的**讓他們迷失了心智。他為了趙氏的強大殫精竭力,待到來年,成鄉模式推行趙氏,足以讓趙氏的經濟翻倍,可這兩個便宜兄長卻要自毀長城,真是豬隊友。
成摶又說,據那個成氏族人的供詞,趙叔齊在成鄉也有自己的內應,似乎位置還不低!
趙無恤沉吟不語,心思在幾個可疑的人選頭上飄來飄去。
當懷疑一旦生根發芽,就一發不可收拾,除了老班底穆夏和虞喜外,幾乎所有人,都有嫌疑。
不過,他的懷疑卻沒持續多久。
等成摶告退後,門外一直侯著的小童敖便一頭撞了進來,稽首在地,面色焦慮地說道︰「君子,我真的有萬分火急的事要稟報!」
……
時間到了六月初一,夜空中只懸著一輪月牙兒,四野黝黑,饗食過後,國野民眾們都早早睡下了,成鄉七里一片寂靜。
平日要繼續辦公到深夜的鄉寺,也終于熄滅了燈燭薪柴,關閉了門扉,從外面看去,只能隱約看到黑蒙蒙的建築輪廓。
但若是有人能逾牆一觀,便會發現,看似平靜的鄉寺之內,卻閃著密密麻麻的兵刃寒光!
院子里,是數十名趙兵精銳,其中近半數人都身披甲衣,手持戈、矛等兵刃。他們在傍晚回到居所後,就接到了鄉司馬的命令,天黑後要以伍為單位,悄悄模出來,伏于鄉寺之中,擔當君子的親衛。
這是極其榮耀的事情,他們自然欣然應諾,但是進來之後,才發覺氣氛不太對勁。數十雙眼楮通亮而帶著疑惑,都在齊齊地看著他們的主上,趙氏君子!
趙無恤也披上了兩札厚牛皮甲,戴上了復合型的皮盔,紅色的纓系在頷下,腰掛少虡劍,說不出的少年英武。
他緊緊皺著濃眉,像一把劍般挺直站立,靜靜地看著案幾上的那個沙漏。
羊舌戎、趙廣德戎服侍候左右,連文吏計僑也也披上了甲,一面盯著沙漏看,一邊抬頭望著天井中投下的夜色。
趙廣德有些忍不住了,拱手對趙無恤說道︰「堂兄,不能再等了!請速速下令動手罷!」
計僑也在旁附和︰「倉稟府庫乃是重地,一鄉兩千人的衣食性命所在,不能冒險啊君子!」
只有羊舌戎沒說話,今日君子特地點了他做貼身護衛的指揮,看似信任,實則也是對他的監視。
這也是無奈之舉,羊舌戎不是趙無恤的原班人馬。而且,有叛逆傾向的那人還隸屬于他麾下,由他選進卒伍,在君子面前稱贊,又由他舉薦,升為兩司馬……趙氏家法規定過,若是舉薦人有錯,舉主也會受到並罰。
至于在外御敵之權,則交給了絕無可能生出背叛之心的那兩人。
趙無恤淡淡地看了他們一眼,說道︰「府庫那邊,有穆夏主持;而匠作區那邊,有王孫坐鎮;成氏四里,則有成巫監控,其余竇、桑、甲各里都有族長里胥留守。若真有宵小膽敢造次,鄉寺人手一齊沖出,便是一個甕中捉鱉的局面,何必舉止失措?」
見眾人依然有些緊張,趙無恤不由得笑了笑,向他們講起了一個故事。
「昔日秦穆公坐騎走失,岐山下有野人三百,得馬而分食之。秦國廄苑吏逐馬至于岐下,見此情形,欲將此三百野人繩之以法。秦穆公聞之,曰︰止!君子不因為牲畜而殺人,且吾聞食馬肉者若不飲酒,必傷髒腑。乃賜三百野人濁酒共飲。」
隨著趙無恤的講述,眾人緊張的情緒慢慢緩解了下來。
「其後三年,秦穆公伐晉,與晉惠公戰于韓原,三百野人隨行,當時秦穆公戎車為晉軍所困,此三百人便沖鋒爭死,救穆公而還,以報食馬賜酒之德。于是穆公大敗晉師于韓原,獲晉惠公而歸……」
「余听說過一句話,十室之邑,必有忠士,難道在野之人不是這樣的麼?庖廚之事,得听堂弟的,量入為出之事,得听計先生,但祀與戎這等大事,還是由我來抉擇!二三子稍安!」
眾人凜然,唯唯應諾。
趙無恤表面鎮靜,內心則有些煩躁,縱然他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不差,但那人的行為,的確在朝背叛的路上越走越遠。
也罷,再過半刻,時辰便到了,自己已經給足了他機會,也算仁至義盡。
何況,無論他背叛與否,都已經是細枝末節。今天的主要目的,是要隱而不發,把成鄉殘留的反對勢力,一起炸出來,給他們來個甕中捉鱉,再借此機會,推行自己早就籌劃已久的更制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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