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期末很忙很忙,大章一頂二了,感謝二次轉生成為本書舵主,欠下的加更放假再說,一定要幫我記著O(∩_∩)O~
「醫療制度?」
扁鵲知道暫時留在西魯受庇護和壯大,這是目前較好的選擇,同時也很好奇趙無恤又有什麼新的主意了,他總是能給人以驚喜。
「沒錯。」無恤露出了一絲有趣的笑︰「也可以叫醫療保障制度,簡稱醫保。」
他將那些要求懲處靈鵲,亦或是為靈鵲求情的奏疏扒拉到一邊,露出了一份自己寫就的草稿,上面,是他設想的西魯醫療制度藍圖……
「在周禮中,天子諸侯自有醫保,宮廷中設有醫師、藥府(管藥庫)、史(管用藥診治記錄)、徒(雜役)等。醫師又分食醫(管飲食衛生)、疾醫(內科)、瘍醫(外科)、獸醫四種。不可謂不全面,但這些醫者服務的人只是肉食者其家眷,亦或是高級的家臣、賓客等。」
扁鵲頷首道︰「老朽行走諸侯時,的確有不少國君卿大夫想要我當他們的醫官,管他們的病痛,卻不問牆垣外的死活。」
無恤曬然,要不是扁鵲名聲太響亮,諸侯不敢強留,恐怕早就淪為這體系里的一員,身份自由被死死限制起來了。最初時他和老爹趙鞅也是這樣的,但單靠高官厚祿可留不住扁鵲。
他說道︰「然,但軍中的兵卒和都邑的民眾,就不受這些醫者負責。他們只能依靠少數醫肆和夫子這樣游走列國的行醫求活。而鄉鄙的民眾更是淒慘,只能仰仗巫祝和鬼神庇護。正如詩言。旻天疾威,天篤降喪;瘨我饑饉。民卒流亡。遇到頭疼腦熱等小病,就靠自身的體力熬過去,但踫上稍微嚴重點的又無處求救,嚼野生的藥草不一定管用,就可能一命嗚呼了,鄉鄙中人通常活不過四五十歲,孩童容易早夭,原因就在于此。」
扁鵲听明白了︰「小君子的打算,莫不是想將官方的這套醫官放到民間。讓萬民受此德澤?」
「然!今歲有癘疫,萬民多有勤苦凍餒、轉死溝壑中者,,既已眾矣。我打算先在各邑設置官辦的醫院,方便民眾看病,同時也可以定期組織行醫到鄉間排查疫病,收養被遺棄的孤兒。」
扁鵲愣了片刻,居然感動得老淚縱橫。
「孔子讓官學走向民間,變成士人庶民之學。而小君子則是讓官醫變成了萬民醫!」
他嘆息道︰「這是哪怕是堯舜小康之世,也沒有過的事啊。既能惠民,又能讓醫者們收集病例。鍛煉醫術,此事靈鵲接下了!」
……
時間進入四月中旬,在一片和平的大野澤中采摘收集草藥的扁鵲弟子們陸續被召回鄆城。
「醫院?」眾弟子見夫子沒事,靈鵲也不會被驅逐解散。一個個歡天喜地,卻又听扁鵲說出了一個陌生卻又親切無比的詞匯。
「民疾疫者,舍空邸第。為置醫藥,稱之為醫院。吾等過去行走諸侯。無立錐之地,從今以後就不一樣了。這醫院,便是醫者安歇診治的固定場所。」
喜歡到處奔走尋覓草藥的子明不解地問道︰「夫子,吾等不是要救濟天下,行走九州的麼?為何現在卻要停留在一地,莫不是趙小司寇要將吾等禁錮于領地之內?」
眾弟子多為不畏權貴的士,早先齊侯扣押子陽,就已經引發了他們的一致憤恨,一時間義憤填膺。
扁鵲大搖其頭︰「非也,只是小君子的話讓我明白了,不斷更換地方,其實能救助的人還沒腳踏實地在一處呆上幾年多。這醫院並非只給貴人們看病,而是針對民眾的!」
弟子們大驚︰「還有這等善事?」
醫院面向的治療對象主要是鄆城的駐軍和國人,對軍中兵卒義務診治,不收取任何費用。對于有經濟基礎的士和國人,則收取藥費和一定的診費作為代價。但派出行醫去窮困的鄉鄙診治,就不再苛求費用了。
過去領主對于治下的民眾,一向都是只管大病大災,不問小痛小患的,殊不知這些小疾病導致的死亡卻不亞于大疫。
所以扁鵲覺得即將要做的事情重要程度不亞于游醫天下,他精神抖擻地對弟子們發號施令。
「醫院是公共醫療的核心,其內部自有分職,依然是食、疾、瘍、獸四科。以我為首,二三子為醫師,各司其職。」
如果說趙無恤的資助是基石,扁鵲是撐起這屋檐的大柱,那弟子則仿佛一個又一個木楔子,共同組成了醫院的構件。
「子陽擅長診脈,如今他不在,便由老朽親自來,此外子術掌開方、子明掌司藥,按方制配出成藥。子同掌火灸、子儀掌針灸、子越掌行走周邊鄉鄙,子容先跟著子明學習,待日後可掌采藥。」
眾弟子見夫子心意已決,也不再勸,紛紛應道︰「唯!」
「其余加入靈鵲的各國醫者隸屬汝等之下,按照加入年限傳授醫術,還要有專人負責教授醫童,向民眾普及醫藥和防疫知識。」
「醫院由趙小司寇資助,醫師按照醫術高低不同,是有不同俸祿的,但每次治療成功與失誤與否都會加以記錄,以便年終考績,考績不合者將被剝奪醫師身份。」
末了,扁鵲嚴肅地說道︰「善于醫者曰良醫,精工昧理曰庸醫,擊鼓舞趨,祈瓖疾病曰巫醫,靈鵲要培養明醫,卻容不下巫醫和庸醫!」
從一開始和巫術劃清界限,這就是醫家的立派之本!
……
醫院的場所早已找好了,就在外區一處寬闊的大宅院里,這是前任鄆城大夫的別院。趙無恤家眷少,用不了這麼大的地方。就將其劃出,作為公益財產的一部分。醫院地下用陶管修了完善的下水道系統。前堂是診治和開藥的場所,後寢則改造成了一間間病房,以走廊相連,通風向陽,病人依病情輕重異室居住,以防漸染,還有廚舍以調制湯藥飲食。
鄆城建起醫院,只是整個醫療體系的第一步,在甄于成熟後。趙無恤希望在每個千戶之邑,都能有一座官辦的醫院,里面工作的人卻是飽含理想主義的靈鵲醫者們……
「鄆城內要建醫院了!還是由活神仙醫扁鵲主持。」這個消息很快就被有心人傳遍了城邑內外,本來已經送完家中蠶絲的養蠶女們也巴巴地跑來圍觀,其中一個老婦人還驕傲地拉著自己那靦腆的女兒,展示她洗得光滑白淨的腳踝,宣稱這是醫扁鵲治愈的。
「當時我女兒腳都斷了,老神仙只是輕輕一撫便骨肉愈合,皮膚再生。不信你瞧瞧,就像剝了殼的雞子一樣,以吾女為妻者,家中百病不生!」
不提這成為趙無恤與眾吏飯後談資笑話的插曲。待鄆城醫院掛牌成立的那天,觀者如堵。
花了幾個月時間,將西魯細細繞了一遍。讓地方貪鄙小吏聞風喪膽的監察使闞止,還有掌司法的鄆城士師成摶也在遠遠看這熱鬧。他們是對靈鵲的建立和所作所為最為警惕的兩人。
事無巨細皆出于君,職無大小皆屬于官方。這是兩人思想的共同之處,所以也漸漸交好,成了除儒門弟子外一對朋而不黨的屬吏。
瞧著鄆城民眾喜形于色的模樣,闞止感慨道︰「天生的賢君和你我這等只有凡俗智慧的人就是不一樣,事後想來,無論驅逐靈鵲,亦或是解散他們,都會引發一些人的不滿,且會將醫者們逼到其余邦國去,殺之則會被戴上暴虐的名聲。」
「但司寇的法子卻不一樣,醫扁鵲及其弟子雖然還扭捏著不肯接受官職,但他們做的事卻和趙氏官醫並無區別。經過須句一事,靈鵲的名聲在東國已經十分響亮,諸侯頗有自命仁義的士人奔赴加入,其中不少人稍加籠絡,便能為吾等所用。醫院能將他們不安分的心安置下來,此外還能廣收民心,何其妙也!」
此舉在趙無恤有意宣揚下廣受鄆城魯人好評,對律法嚴格,勞役頗為頻繁的那些許抱怨也煙消雲散了。
成摶卻有些憂慮地問道︰「在司寇的計劃里,鄆城醫院需要運轉一年,然後推廣到其余各邑。再一年後,醫扁鵲和弟子們便要留下這個殼子去別處了。到時候帶去的可不止是醫術,還有西魯的醫保制度,甚至是西魯各邑虛實,又是一潛在的禍端,還不如現在短痛斬之。」
闞止冷哼了一聲︰「想走,往哪走?」
「齊人扣押了扁鵲之徒,兩邊算是結了仇,齊國暫時是不會去了,應該是去最近的魯城、曹國、宋國等地罷。」
闞止仿佛看透了一切,露出了一絲嘲弄的笑︰「天真!宋國、曹國且不論,你覺得兩年以後,執掌魯城政事的,還會是三桓,亦或是魯侯、孔子麼!?」
……
闞止猜的不錯,趙無恤設置醫院,的確有留住扁鵲等人的意思。但更多的,則是希望通過這一跨時代的善政,能減少西魯的民眾死亡率。
人口保持快速增長,才是一切霸業宏圖的基礎!
治理一二十萬人和管兩千多人的小小成鄉不可同日而語,在進一步擴大財源之前,趙無恤沒法將鼓勵人口繁衍的那些措施一一照辦過來,現在只能在減少嬰兒孩童、還有青壯的死亡率上著手。
畢竟公共醫療在中國起步雖然不晚,卻進展緩慢,直到宋代時,平民醫院方才遍布各大路府州縣。
光有醫院不行,在醫院之外,趙無恤還設置了幾個機構,從性質上看,它們大都以療救貧病為宗旨,有些還帶有義務慈善之意,頗合醫家宗旨。
去年的大疫讓所有人心有余悸,所以最早被想出來的是「癘遷所」。
癘廣義指所有傳染病,狹義則是讓人談之色變的麻風病,癘遷所,也就是設在郊野的疾病隔離區。醫院規定,凡經子越行走鄉鄙,檢查後發現有鼻梁塌陷、手上無汗毛、皮膚損害有斑疹和斑塊等癥狀者,一律送至癘遷所隔離治療。
癘遷所不限于麻風病人的收容,也有其余嚴重的傳染病患者,男女分居,四時供承,務令周給。
可實際上趙無恤卻清楚,對于一些難以治愈的絕癥,所謂的隔離,其實也是讓其自生自滅的意思,身處這個時代,有限的資源將偏向還有希望的人,他也只能做到這一點了。連扁鵲也對此默認,他的「六不治」里,就有一條藥石難救的絕癥不治。
此外還有漏澤園,用來掩埋貧無以葬者或客死暴圳者,以一片荒地收葬尸骸。過去暴尸于野,甚至小巷無人理會者並不少見。在戰爭期間,漏澤園的小吏還會帶著人幫忙燒埋死尸,客觀上能改善環境衛生,對防止疫病流行具有積極意義,去歲因為死者太眾埋葬不及時引發傷寒的悲劇不會再重演了。
此外,趙無恤還號召各邑地方氏族出資,在里閭中建立病坊,從事慈善事業,收治宗族中的貧困無力就醫者,已經得到了部分想要拍馬的氏族響應。
最後,就是收容棄嬰和戰爭孤兒的孤獨園了……
……
孟夏四月,太陽運行的位置在畢宿;拂曉時,婺女星位于南天正中,黃昏時,翼宿位于南天正中。此所謂「婺女寄其曜,翼軫寓其精」是也。
婺女又稱為女宿,其星群組合狀如箕,亦似「女」字,所以這個月民間貴女子。這亦是由春入夏,孕育新生命的最佳時候。
但美服嘉柔,過上了好日子的伯羋卻有些抑郁。
雖然趙無恤這幾個月來四處奔波處理政務農事,但也有回來共處一室的時候。沒有後世的道德約束,孤男寡女,發生些事情自然是尋常,但幾個月過去了,她卻遲遲未有身孕,不免有些暗自神傷。
阿弟邢敖已經到了吳國,還寄回了信件,說他現在正居于徐地,忙活轉運銅錫和海鹽的事情。邢敖描繪水徐地華風盛行,頗有中原風物衣冠。
但伯羋欣慰之余卻想著再過幾個月,阿弟便要繼續南行,去黑齒雕題的大吳之國了,行行復行行,離伯羋又遠了幾分。身邊少了弟弟,趙無恤又經常不在,少女難免感到空曠寂寞,她對為君子產下子女可謂是極其迫切的,都快到索求無度的程度了。
當然,她也存了在明年春日婚期到來,正室夫人樂氏女嫁入前穩固地位的打算。但偏偏事與願違,春去夏來,鹿苑里的鹿產了小崽,奔奔跳跳地采食青隻,毛茸茸的燕子雛鳥長出新羽,張大嘴等待父母喂食,但少女的肚皮卻就是不見動靜。
某夜完事後她依偎在趙無恤身旁說起此事,憂心自己是無實之花,想要去找活神仙扁鵲診斷診斷,便被趙無恤笑話了一番。
「你我年紀輕,此事不急,而且越是著急越是求不來。你若是想要人陪伴,不如明日隨我去孤獨園轉轉。」
伯羋臉一紅,點了點頭。孤獨園之名她早有耳聞,因為早年喪父喪母,和弟弟淪為隸妾的經歷,天生對那些孩子有感同身受的同情。
「這些孤幼各有來源,有的是被遺棄的嬰兒,其中以女嬰居多,還得尋乳母養育。但更多的,則是去年戰爭和疫病造成的孤兒,醫扁鵲在須句收了十幾個醫童,我收容的則是整個西魯合起來的,足足有百余人之多,其中男女各半。那些男孩我已經想好了他們的去處,但女孩,則想要拜托你幫我收養教,何如?」(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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