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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紀珩東和他爹紀伯齡還有這樣一段插曲。
紀珩東在砸了人褚家的玻璃之後,曾經模黑回過家。目的很簡單,告訴他爹他談戀愛了,打算結婚了。
雖然父子倆十年關系都不是太好,但是無論親情還是血緣他都理應該跟他說一聲。紀伯齡那天晚上好像也是得知了什麼消息似的,破天荒的沒有在看完新聞聯播之後睡覺,而是一直等在書房里。
晚上九點,紀珩東敲響了書房的門。
紀伯齡正在沙發上翻一些老照片,听見動靜推了推眼鏡,也不抬頭。「坐下吧。」
紀伯齡翻的是一本影集,看得出來時間應該挺長的了,里面夾著照片的內頁都有些泛黃。紀珩東低頭掃了一眼迅速的別開眼,生硬的清了清嗓子。
「那個……」
「知道了。」紀伯齡慢慢嘆了口氣,不疾不徐的打斷他。「今天你去對門的時候我都看見了。」
「你們年輕人的事情我不多問,你只要想好了對得起人家閨女,我沒意見。」
哪能有意見呢,這個孽子如今能有幸娶到一個教養良好且兩家知根知底的姑娘不知道是多幸運一件事。紀伯齡這個做父親的,所能想到最好的結果也就是如此了。
這書房有些年頭自己沒進來過了,倒是還和記憶中的一樣。紀珩東看著牆上一整面落地的紅木書架轉過頭,冷冷的應一句。「你知道就行了,也沒想著你能做什麼,就是來跟你說一聲。」
這小子小時候長的真胖啊,紀伯齡捏著照片的一角在燈光下費勁的看了看,呵呵笑了兩聲。「你褚叔可不像是能輕易松口把閨女隨便嫁人的爹,你要是真不要我做什麼,這大晚上的跑回來干什麼?」
紀珩東嘴硬,怎麼也不肯跟他爹低頭服軟,承認自己是來求他辦事的。
他不開口,紀伯齡也不言語,一時屋里靜謐的很。
紀伯齡手中的照片翻到紀珩東十幾歲上中學的時候,有點見老的咳嗽兩聲,神態佝僂而落寞。「有時候我也想啊……咱爺倆,怎麼就到了這一步呢。」
紀伯齡還記得紀珩東小的時候,他三四歲白白胖胖的時候也會像尋常人家的父子一樣嚷著要玩具槍,他每天下班回來第一件事也是去客廳里掂一掂兒子的分量。那個時候他抱著兒子,柳江南在廚房笑容溫柔的做飯洗菜,日子順遂安穩。人越老,想的就越多,偶爾紀伯齡也會趁著夜深人靜暗自發呆,想著這怎麼一轉眼,妻子不在,兒子……也和自己反目成仇了?
「你母親走的這十年,你就跟我整整作了十年。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也都由著你去,以前總當著你歲數小,我虧欠你們娘倆的。可是如今不一樣了,你是要成家立業的人了,有些話我得說,也必須說。」
一提起柳江南紀珩東心中就有控制不住的恨意,他看著面前的父親,戾氣十足。「有什麼好說的,你還配嗎?」
紀伯齡不惱,反而語調悠長的感慨了一聲。「你到現在都覺得是我害死了你媽是不是?你就打算帶著對我的恨,帶著你對一個家庭所有的不甘和憤怒跟人家姑娘談婚論嫁?」
「你二十七歲了,不是十七歲,你該有一個成熟男人應有的擔當和理智處理問題的思維了。以前我不敢跟你說這話,我心里也確實對你是有愧和虧,但是我既然是你爹,你姓了我的姓,我就該管你,該跟你講講做男人的道理。」
窗外夜色寧靜,紀伯齡閉上眼緩了一會兒,沉吟著道出了一段往事。「我原本打算一輩子不跟你說,以為你一輩子也就被這件事禁錮著擺月兌不了過去那副不死不活的人生活狀態了,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你得對兩個人負責,我得對你負責。」
「你媽當年是得了癌癥才去的。」
紀珩東大駭,猛的抬頭。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她不是……自殺嗎?」
紀伯齡幽幽嘆了一聲,記憶里柳江南臨走時瘦弱的樣子在眼前揮之不去。
「是骨癌。」
「她是跟著單位體檢的時候查出來的,起初她沒告訴我,還是院里領導看見這報告來人跟我說的,當時只是初期,要是及時治療還來得及。你那時候正要高考,你媽說什麼也不去治,我跟她因為這個不知道吵了多少次,後來……我要去河北調研,听說石家莊有一個治療這方面很不錯的專家,想著把你送到你爺爺那邊去,我帶著你媽過去看一看。誰知道……就是那個時候出了事兒……」
「沈志峰你沈叔叔當時在河北掛職鍛煉,听說我跟你媽要來忙前忙後的幫著聯系醫院,誰知道就在去醫院的路上,他出了車禍,車里,還有個八歲的兒子………」
紀伯齡聲音哀拗,激動的有些發抖。那是和他一起年輕時當兵的戰友啊!曾經自己拉練時傷了腿,還是他背著自己一步一步跑完全程給送到醫院里去的,兩個人多少年的兄弟,難為他最後為了自己的妻子喪了命,連著一條血脈都沒留下。
「當時我面臨著調職,你媽還病著,精神狀態已經非常差了,但是無論如何我也不能不管你沈叔啊!他爹媽沒得早,家里就剩下一個妻子無依無靠的,我不敢讓你媽知道這事兒,就偷偷瞞著家里把他家里人接到了北京,想著做一做補償。沒成想,卻你媽當成了我外頭有了人………還被一些有心人拍了我和她的照片寄給了你媽。」
「想來她那病就是那個時候惡化的,天天精神壓抑,胡言亂語,每天疼的能把人折磨崩潰,我只要一說話哪怕是解釋一句,她反應就更激烈。我受不了她這樣下去看著心里疼的難受,干脆就強制性給她送到了江南接受治療,想著她見不到這里,沒了這些日日刺激她的生活環境可能就會好一點,正當我打算把工作扔下專心去陪她的時候,那邊醫院才傳過來她抑郁自殺的消息。」
紀珩東被紀伯齡這話震的說不出話來,半晌才喑啞著問他一句。「蔣姨,是沈叔的妻子?」
紀伯齡閉上眼,心力交瘁。「兩人是在劇團認識的,你沈叔轉業回來,蘭芝的劇團下去演出慰問,夫妻倆結婚十年,她知道你沈叔去了的消息,整整三天在屋里沒出來過。」
「她一個女人,沒家沒了依靠,得知你媽媽在那頭去世以後自知有愧,說什麼也要跟在我身邊,這樣一來,外頭傳的那些謠言就坐的更實了。我知道我對不住你媽,我倆夫妻二十幾年看著她走了難道我不難受嗎?但是兒子我不能垮啊……你媽沒了,我要是再垮了你小子怎麼辦啊。」
「蘭芝是你蔣叔的媳婦,人家不過是想在我這里得些庇護,伺候我這十年已經委屈了她,我又怎麼可能對不起你媽呢,這些年不止你放不下她,我紀伯齡活了五十幾年,可是有夫妻之名的,就她柳江南一個。」
那是柳江南,一個二十歲就跟在自己身邊一路顛簸陪著自己的柳江南啊,縱使她最後被病魔心魔折磨的如枯槁,她也依然是自己的妻子是紀珩東的母親。
事情好似不過這幾句話間就翻了天,紀珩東不可置信。「十年了………你,一次都沒有?」
紀伯齡笑了笑,看著紅木書架上一家三口的照片神情慈祥。「說這些不是為了讓你原諒我,你要成家了,我是不想以後你跟你兒子也是我們爺倆這樣的境地,你日子還長,以後不管是家還是子女,都有好長的路要走,小子啊……走得踏實一點吧,人,不能總靠著心里那點怨氣過一輩子,寬廣一點,沒什麼接受不來的。」
紀伯齡兩鬢的頭發都白了,看著紀珩東有無限的不舍和作為父親對孩子的期待。
「你是我兒子,不管你認不認我你都得頂著我的姓過一輩子,放心吧,找個時間我會去你褚叔叔家登門求這個親事,不能讓人家覺得閨女嫁過來受不到重視。我累了,回去睡了。」
如平常父子一樣,紀伯齡拍了拍紀珩東的肩膀步履穩重的往外走,手剛搭到門把手。
紀珩東忽然沉悶的叫了一聲。「爸。」
紀伯齡一顫,驚異的看著他。
紀珩東背對著他,看不見表情。「我帶著願願去看過我媽了,等過一陣子,讓她來家里吃飯吧。」
世界上有那麼多的戰爭那麼多的恩怨,如今上天眷顧在他與父親胡鬧十年之久依舊留給他一位不計前嫌的親人,這種難得,足以抵消任何心中放不下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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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已經入了夏,距離上回紀珩東拜見岳父已經過去小半年了。街上的樹開始長出了郁郁蔥蔥的葉芽,女孩子們都穿上了漂亮的裙子。天氣溫暖的好像連生活的節奏都慢了下來,在所有人都滿懷欣喜迎接這個夏天的時候,在城市的兩端,卻有一對年輕的男女分別忙碌著,日日苦不堪言。
開春以後,紀珩東就開始著手長安城的運營。手里大筆大筆資金流出去的同時,他又逮住機會投資了幾樁買賣,天天忙的不可開交,白天要開車去兩百公里外的郊區監工,晚上又要和各家的老板兄弟應酬,有人笑話他說這是紀家公子把家產都敗壞光了,要不怎麼能這麼急吼吼跟鑽了錢眼兒里似的出來玩命呢?紀珩東一听這話呸了一聲,尋思你們這幫單身漢懂個球?!小爺什麼時候缺過錢花?爺這是抓緊時間攢錢娶老婆呢!畢竟老丈人的話放在那里,他要是不做出點成績,想要抱著老婆關門過日子得等到猴年馬月去。
另一旁的褚唯願也沒閑著,自辭職以後她就開起了一間小小的服裝定制工作室,因為她不想被別人說她是一個游手好閑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姑娘,于是對待這份剛剛起步的工作格外投入,光是在城里選門市房就跑了好幾天。加上她在歐洲進修時有一些資源在那里,為了能讓自己出手的作品質量更高,她常常是歐洲北京來回折騰,沒到一個月,人就瘦了一大圈。
這樣一來,褚唯願和紀珩東常常是一周也見不上幾回面,有的時候她也趁著家里看得松會買了水果溜到紀珩東的公寓去,往往都是她等的睡著了紀珩東才回家。
這天,紀珩東趁著長安城那邊基本工作已經差不多了,中午好不容易有點時間,特意買了褚唯願愛吃的日料當午餐去看她的工作室看她。
店里的空調打得很足,隔著玻璃門就能看見褚唯願蹲在地上畫圖的樣子。她赤著腳,穿著鵝黃色的吊帶連身褲,身上胡亂系著各種材質的布料,腦袋上還斜斜的插了幾只彩鉛筆正畫的專注。
紀珩東推門往里走,徑直奔著窗戶去。
「哎——!」褚唯願十分不滿的叫了一聲,詫異的看著紀珩東拉窗簾的動作。「嘛呢你?拉上我還怎麼畫圖啊!」
「光天化日的穿成這樣給誰看呢?還這麼大塊玻璃好家伙太陽晃的我快瞎了,你畫圖開燈不行嗎?」紀珩東也不樂意了,褚唯願一身軟滑真絲質地的衣裳襯的她皮膚雪白,在外頭遠遠看上一眼就讓他心驚肉跳。
屋里還有一個趁著業余時間出來給褚唯願打工的女孩,听見倆人這話忍不住在縫紉機前頭抿著嘴笑。
褚唯願被他說的尷尬,干脆一坐在地上不起來了,覺得不可理喻。「哪有大白天開燈的啊……」
屋里有外人,紀珩東也不好開胡腔亂說話,只提著手里打包好的紙袋子朝她走過去,別扭的蹲在她對面,十分傲嬌。「不管,不拉窗簾回頭我就找人把你這玻璃換成水泥,全給你砌死。正好長安城打地基的那撥工人還沒走,我一句話一準兒就來。」
紀珩東這人不能跟他嗆著來,褚唯願干脆不接他這茬。反而笑嘻嘻的把手探到他身後的紙袋子里,「今天怎麼有時間來看我呀?給我看看你帶了什麼好吃的來。」
她彎腰朝著自己撲過來,從紀珩東的角度看褚唯願兩條光潔和手臂和她胸口風光一覽無余,紀珩東順勢就給她抱到了自己腿上坐著,懷中溫軟馨香的感覺讓他很受用。「你總惦記吃的那家壽司,正好今天沒什麼事兒,趕上今兒個大暑去爺爺那,下午就順路過來看看,接你一起過去。」
褚唯願迫不及待的打開盒子伸手捻起一個,嘴里被塞的鼓鼓的。她口齒不清地問他,「那我早一點關店門去給爺爺買點東西帶過去吧。」
「隨你。」
紀珩東拿紙給她擦掉嘴角的千島醬,憐愛的模了模她的臉蛋。「怎麼瞧著……你又瘦了呢。」
屋里的打工小妹見狀懂事兒的說出去找飯轍躲開了,小小的一間工作室只留下了他倆。屋里的工作台上亂七八糟的堆著她畫的設計稿,紀珩東甚少注意過褚唯願這方面的才能,如今隨意抽出一張看了看,才發覺原來是自己一直小看了她。
她吃的歡快,連筷子都不用,白淨的小臉上滿是滿足。「這幾天得趕條裙子,達夫那邊急著要參賽,我想是個機會,就沒怎麼正經吃飯。」
隨著她拿壽司一起一落這個姿勢,紀珩東才看到——她好好的一雙手此時痕跡斑斑,手背上,手指上盡是些紅腫,食指上貼著邦迪,有些地方還有幾個水泡。
「…………願願。」他放輕了語氣叫她的名字,小心的捉過她的手。「你這手怎麼了?」
紀珩東手心溫熱干燥,褚唯願不自在的往後縮了縮,像是怕他看到,故作輕松道。「天天拿縫紉機啊針什麼的,戳到踫到在所難免嘛。」
「水泡和血道子也是縫紉機弄的?」紀珩東眯著眼拿走她剩下的吃食,慍色顯而易見。
褚唯願心虛,哼哼唧唧的就是不承認。
紀珩東這回真生氣了,手懶懶的往身後一撐面無表情的盯著她。「接著編,編不出來我陪著你編。」
本來褚唯願自己都不當回事兒了,如今被紀珩東這麼問著心里那點委屈全都跑出來了,在他壓力十足的注視下,她竟然慢慢的,紅了眼楮。
「是刀切的,有的地方還有油崩起來濺到的,紀珩東……我是不是真的挺笨的………」
她憋屈的扁著嘴,越說越傷心。這一說倒是給紀珩東弄慌了,他長腿一支往前蹭了一步,心疼的攬住褚唯願的肩膀往自己胸口按,皺眉哄她。「咱干的不是裁縫活兒嗎?這怎麼又是油又是刀的,難不成我媳婦還出去給人家打工當廚子啊?」
褚唯願吸著鼻子搖搖頭,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
「我想以後做飯給你吃。」
紀珩東啞然失笑。「啊?」
事情是這樣的。
褚唯願和紀珩東的事情昭告出來以後,紀家自然是沒說的,反而褚唯願的爸爸媽媽對她倒是教導十足。褚唯願那天回去以後,就被媽媽叫到了屋里。隨晴是心疼女兒的,對于她和紀珩東的事兒雖然做母親的沒有過多干預,心里還是有一番想法。
母女倆個躺在床上就著這個問題徹談一番,得知褚唯願非紀珩東不嫁這個念頭的時候,隋晴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傻姑娘,你們倆自己都還是孩子呢,能成家過日子嗎?」
褚唯願狡辯,「我倆都不是孩子!他二十七我都二十三啦!擱古代孩子都能打醬油了。」
隋晴不和褚唯願頂著來,自己的女兒自己最清楚,她點頭順著褚唯願說。「對,他可不是小孩,小孩可干不出上人家家里砸窗戶爬二樓的事情來。你也不是,我們願願啊吃喝拉撒都要人照顧,怎麼能是小孩呢?」
「哎呀,媽!」褚唯願被隋晴臊了個大紅臉,一把掀起被子蒙在頭上。「你可沒意思了你,以後什麼話都不和你講了。」
隋晴笑夠了掀開被子一條縫,嗔怪的拍了拍褚唯願的臉。「閨女啊,媽這是舍不得你。」
「本來想著多留你幾年,有些道理以後慢慢告訴你,誰知道我姑娘這不聲不響的把女婿都給我挑好了,我這一肚子話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雖然母女兩個平常總是斗嘴吵架,但是隋晴挽著頭發,裹著披肩淚光盈盈看著自己的時候到還真沒有過。褚唯願自知這件事兒做的不對,低頭叫了她一聲。
「媽媽……」
「我不是怪你,」隋晴笑著擦了擦眼淚,「媽是想著啊,我閨女在家里平日里洗衣做飯全都有人照料,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什麼也不會,這以後跟了別人家小子就是人家的媳婦了,你還決心這麼大,倆人怎麼過日子呢?總不能……每周抱著一堆髒衣服去干洗店,天天叫外賣吃吧?」
隋晴見褚唯願沉默不語知道她是听見去了的,繼而道。「我嫁給你爸的時候也和你一樣,什麼都不會什麼也不懂,家里兩個姐姐都比我出去的早,但是沒辦法呀,我嫁過來了就得跟著他一路從上海搬到北京,試著做飯洗衣服,試著照顧你爺爺女乃女乃,然後一面帶著你哥一面又懷著你,你說……我為出嫁的時候哪里能想到有一天我隋晴也會這樣經歷一個家庭中這些女人該做的生活瑣事呢?願願,這些和你的父母,和你的背景沒有任何關系,不管你有多少錢有多大的房子,你需要為你的愛人付出,為你的子女耗費青春歲月這一點永遠都不會變。」
褚唯願怔怔的听著,腦海中漸漸構想出了自己和紀珩東在他的房子里洗衣做飯生兒育女的情景,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種期待。她抬頭抱了抱隋晴,和母親道謝。
「我知道了媽媽,我會做好這個準備的。」
褚唯願把那天隋晴告訴自己的話一五一十的告訴紀珩東,坦白交代。「我想跟著阿姨學一學這些最基本的生活技能,以後試著做飯給你吃洗衣服給你穿,就像我嫂子跟我哥那樣,和你在一起好好過日子讓他們誰也挑不出錯來。」
紀珩東仔細輕柔的給她的手指涂藥裹紗布,心疼之色顯而易見。「學什麼做飯啊,以後咱倆天天跟著紀伯齡去食堂吃,一天三頓頓頓不落。洗衣機一個不夠就買倆,買仨,你瞅瞅這手,什麼樣了都。」
褚唯願被他逗笑了,照著他心口虛打一拳。「靠點譜行嗎你!」
「我不在乎你會不會這些,也不在乎別人怎麼說,只要你好好的就行了。」
紀珩東給她的手指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看了半分鐘倏的低頭吻了上去,兩片薄唇踫到她的指背,眉眼溫柔,無限深情。
因為今天趕上了大暑的節氣,紀珩東正好帶著褚唯願去紀宅看爺爺。紀爺爺年歲大了,吃飯的口味重,見著褚唯願心里十分高興,特地起了四川純正的辣椒火鍋擺在院里。
紀珩東不吃辣,興致也不大。倒是褚唯願陪著老頭吃的不亦樂乎,一大一小辣的嘴里呼哧呼哧直喝飲料,小臉紅撲撲的。
紀爺爺是個爽快性子,打心眼里喜歡褚唯願這個丫頭。忍不住跟紀珩東小聲叨叨兩句,「你這個媳婦找的好!懂事兒,不扭捏,痛快!」
紀珩東哈哈應著,趁著老頭不注意把褚唯願碗里的辣椒挑出去一筷頭。
這一晃,倆人在一起有些時日了。紀爺爺咂巴咂巴嘴,試探著倆人的意思。「我可老了沒幾年活頭了,還等著你倆生出個重孫子孫女的給我看看,上點心啊。」
褚唯願被問的不好意思,嘴甜的哄著紀爺爺。「你還硬朗著呢,不吉利的話不能說!」
「好好好,不說。」紀爺爺笑呵呵的,無聲遞給紀珩東一個眼神,私下里跟他囑咐。「你爹上個月就帶著家里的細軟上門給你提親了,你褚叔給我個薄面還特地帶著媳婦來這兒看看我,話中意思我听了個大概,人家對你現在還算滿意,你也抓點緊,趁熱乎把事兒辦了。」
褲袋里的手機一遍又一遍的震,紀珩東掏出來看了一眼,一下子樂了。「快了,您就等著吧。」
晚上他牽著褚唯願從宅子的院牆外頭慢慢溜達著走,八點多的時候天還沒黑透,偶爾刮過微風吹的人懶懶的。褚唯願跟著紀珩東有一步沒一步的,覺著奇怪。「你怎麼往院里走啊?車停在外頭呢。」
紀珩東也不解釋,崩著表情,手心里有薄薄的汗意。「讓你走就走,哪兒那麼多話?」
話音剛落,褚唯願頓時驚訝的抬手捂住了嘴。
院子的盡頭是一大片空曠的場地,此時此刻停滿了車,車的顏色款式都不同,卻都是價錢不菲,大燈也是清一水兒明晃晃朝著倆人打過來,見著他倆牽手走過來有人吹著口哨起哄,有人鼓掌叫好,都是這些年一起長大的發小朋友,江北辰,褚穆,陳良善,王謹騫,戰騁………每一個人,都帶著清淺的笑意看著他倆。
不遠處的草地上,豎著放了一塊三米大的幕布,有專業的器材連接正循環放著褚唯願和紀珩東這些年一路走過來的照片,音樂輕緩歡快,每一張,都是褚唯願從來沒見過的。有自己和他一起出去度假的;有畢業那年她穿著學士服帶著帽子傻笑的;有兩個人鬧在一起廝打的;還有……她在飛機上靠著他肩頭熟睡的;那麼多那麼多的照片,就像記載了兩個人一路走來的歲月與青春。
幕布前頭,堆著五層高的蛋糕和香檳塔,齊刷刷的碼著數百朵玫瑰。
褚唯願被這場面弄懵了,傻傻的瞪著眼楮,半天不動。
「你們這是……聚會嗎?」
有人見狀打趣道,「老四,你這沒有一點兒防備的,給我們願願嚇著了吧?」
「就是,萬一不同意我們這可白忙活了啊。」
這樣的場面紀珩東不是第一次見,可是如今擱到自己身上說什麼都有點緊張。他舌忝了舌忝嘴唇,掰過褚唯願的臉讓她看著自己,朝她攤開自己的手。
「準備好了嗎,我的求婚。」
在褚唯願吃驚的目光中,紀珩東拿起掌心一枚早就準備好的戒指,單膝跪地,眉眼認真。開口前,他甚至尷尬的撓頭笑了笑。
「我知道這個挺惡俗煽情的,但是這幫孫子這麼費心準備的,咱就將就著看吧。願願,可能我接下來說的話,比這個還惡俗還煽情。」
周遭一片大笑,掌聲此起彼伏。在褚唯願淚光晶瑩的注視中,紀珩東暗自吸了一口氣緩緩開口。
「我紀珩東活了這麼大,唯一辦的一件正經事就是跟你在一起,今年我二十七歲了,二十七之前從來沒想過結婚這事兒,但是現在我很認真的,邀請你跟我結個婚。」
「以前我看過一本書,那本書的作者說有人認為愛是/性,是婚姻,是清晨六點的吻,是一對孩子,可是他卻認為愛是想觸踫又收回手。曾經我把這句話奉做我的人生準則,並且深信不移,可是好像我錯了,我收回手也失去過你一次,那種感覺……並不能讓我活的更開心一些,相反的,直到你重新回到我身邊,我才堅信,我寧願每天清晨六點給你一個吻,給你一個婚姻,我也不要你做一個自由的萊特斯小姐。我要用這種賦予法律和道德的關系把你綁在身邊,至死不渝。」
「我保證你跟我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安穩快樂的,我想趁著我還年輕還有精力,在我最好的時候讓你過最好的日子,我想把你據為己有,今天當著這麼人,當著你哥,當著我們一起長大的朋友的面,我跟你發誓,紀珩東從此以後不管生老病死,不管貧窮富貴,就非你褚唯願一人兒不可了。你高興,我陪著你高興,你不開心,我就把你一切不開心的源頭給你解決讓你接著高興。」
我學會一個成年男子該有的一切勇敢和擔當,只為把你擁在身旁等地老天荒。
他手里捏著的六爪鑽戒在車燈的照耀下閃閃發亮,銀色的指環中清清楚楚的刻著彼此的名字,倆人深深的看著對方,好像摒棄掉周遭一切哄鬧。褚唯願的眼淚忽然就毫無預兆的砸了下來,泣不成聲。她等了他十幾年啊……終于在這一刻,等來了他對自己的一個承諾。
一吻落地,紀珩東輕輕閉上眼在她耳邊低喃懇求。
「願願,嫁給我。」
至此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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