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長喜的離世,像是將蘇寒與柳花村,甚至與凡間的一切,徹底隔絕。
他從化凡開始,直至如今,所認識最親的人,全部都走了。
給王長喜辦完葬禮之後,王惠為蘇寒留下了一些銀兩,也是帶著孩子,帶著母親,跟隨丈夫,回到了她的小村那里。
若無意外的話,她以後不會經常回來了。
而蘇寒的日子,還要繼續。
柳花村的人,時常會為他送來一些吃的,喝的,以保他生活無憂。
但這種感覺,就像是失去了所有孩子的孤寡老人,哪怕吃的再香,喝的再好,也沒有以往那種感覺了。
從那一天開始,蘇寒閉門不出,一直呆在屬于他自己的家里。
王長喜臨死之前所擔心的事情,終于發生了。
受到宋雨的唆使,宋國帶著一些人,打破了蘇寒家的大門,把他家里所有的一切,都翻了個遍。
一切錢財,盡皆被宋國給搶走。
甚至蘇寒胸前的那封信,都被他給搶了過去。
若非蘇寒拼命搶奪,怕是這封信,就已經被宋國給撕碎了。
「一封破信而已,又不是什麼珍貴的東西,真以為老子稀罕?我呸!」宋國朝蘇寒腳下吐了口唾沫,而後大場場的帶人離去。
王林沒有來看望蘇寒,連柳花村的其他人都不敢進蘇寒的家。
他們雖然會送來吃的,但都是偷偷模模,生怕被那宋國知道,以為自己跟蘇寒關系不淺,也遭到宋國的搶奪。
沒有人,願意將蘇寒的房門給修繕一下。
天寒地凍,蘇寒蜷縮在床上,不斷顫抖。
這種情況下,隨著時間的推移,蘇寒身上的所有力氣都在消失,他甚至連下床拿飯,都已經做不到了。
柳花村很多人都知道,這位蘇先生,恐怕已經命不久矣。
畢竟,在他家門口的吃的,已經七天沒有動過了。
但在他們看來,蘇先生死了也好,不用再遭受宋雨那個潑婦的摧殘,也不用,再麻煩自己等人,天天過來送飯了。
直至某一日,蘇寒忽然醒來,看到了滿眼通紅的王惠,正站在自己面前。
除了王惠之外,還有一些人,那是……王馨蘭、王長喜、王長貴、王祖石、李明芳!
他們就站在自己的身旁,微笑的望著自己,卻也不開口。
蘇寒身影微顫,露出笑容︰「都來了……」
「蘇爺爺,對不起,我來晚了。」
王惠淚水涌出︰「父親臨終之前,曾叮囑過我,一定要照顧好您,但……」
「好了好了,世間百態,生老病死,這都是長有的事情,無須自責。」蘇寒安慰著。
他越是如此,王惠就越是愧疚。
久病床前無孝子。
蘇寒從年輕時代,照顧了王長喜,也照顧了王惠。
但臨了臨了,王惠卻潛意識覺得,蘇寒已經成為了一個累贅。
人老了,終歸都是這樣的。
俗話說得好︰寧做十間童,不做一世親。
其意就是,寧願做十輩子的孩子,也不願做一世的父母。
此話,當真是一點都不假。
「對不起,對不起……」
望著蘇寒那佝僂倒床的身影,王惠淚如雨下,跪在了蘇寒面前。
「好了,快起來。」
蘇寒的氣息有些虛弱,這跟當初的王馨蘭和王長喜一模一樣。
王惠知道,自己從小就尊敬的蘇爺爺,也即將跟父親、大伯他們團聚了。
可越是如此,她就越是不舍。
就只是照顧一段時間,伺候一段時間而已,自己為什麼會將蘇爺爺當成是累贅啊!!!
如果可以重來,王惠發誓,她一定會在離開柳花村的時候,也帶上蘇寒一起。
「惠兒……」
蘇寒的聲音,開始變的沙啞。
在他眼中,王祖石、王長喜等人,已經朝他伸出了手,且輕輕點頭。
「蘇爺爺,您說,我听著呢。」王惠擦著眼淚。
「好好照顧你娘,她是個好人。」
王惠一听,更是感覺胸口宛如被什麼東西給堵住了,呼吸都有些不順暢。
「蘇爺爺,我對不起你,我王惠對不起你啊!!!」
「我死後,躺床上三日即可,不用給我準備葬禮,明白嗎?」蘇寒又道。
王惠不知蘇寒這是何意,怔怔的看著他。
「我死,也是重生。」
這是蘇寒化凡的終點,也是他以凡人的身份,所說的最後一句話。
他帶著笑容,雙眸漸漸閉上,那呼吸聲,越來越輕微……
「蘇爺爺?」
王惠開口,帶著顫抖,也帶著不敢相信。
她輕輕伸手,放在蘇寒鼻子之前,最後整個人僵化。
「蘇爺爺!!!」
……
無論是凡人還是修士,這一生下來,似乎都在為別人而活。
如同蘇寒,他以一個看客的身份,望著王祖石一家,從逐漸繁榮,到宋雨出現,毀掉這種繁榮。
他親眼看著王長喜、王長貴長大,也親眼看著他們老去。
每一個人,又何嘗不是如此?
他們看著父母蒼老,看著自己的孩子長大,所做的一切事情,有超過百分之九十,幾乎都是為了別人。
但必須要承認的是,每一個人,心里都有一個獨屬于他自己的世界,而他,就是這個世界的主角!
蘇寒離世,享年八十歲。
若加上之前兩次失敗所用的時間,他此次化凡,足足用了百年。
臨終之前,蘇寒囑托王惠,不要舉辦葬禮。
王惠難以抉擇,不知這是何意。
柳花村的人,都得到了蘇寒死亡的消息,一同前來送終。
對此刻的柳花村來說,蘇寒,是他們所有人的恩人。
然而,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
當三日之後,他們披麻戴孝,來到蘇寒家門口的時候。
那一直躺在床上,再也沒有了絲毫聲息的老者,卻是忽然睜開了眼眸!
這一幕,嚇壞了所有人。
他們都瞪大眼楮,望著這死而復生的老者。
在他們的注視之下,那老者的身上,開始發生了變化。
肉眼可見,他臉上的皺紋正在迅速消失,其滿頭的白發也是在逐漸變黑,本來佝僂的身影,越來越筆直……
片刻之後,出現在眾人面前的,是一名並不英俊,但極為清秀的年輕男子。
「這……」
所有人都驚呆了!
他們不敢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一幕,若非這男子的氣息極為親和,他們恐怕早就驚恐之下,逃離出了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