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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乘風不得不從朝中退出來,眾臣們也隨之一哄而散,在所有人看來,徐貫之死,和柳乘風不無關系,不少人已經開始琢磨著去祭拜了,這個時候,自然不能搭理柳乘風。
柳乘風千算萬算,原以為已經掌握了局面,誰知卻是這樣收場。
皇上居然因為徐貫的死而改弦更張,至于讓他閉門思過,不必再去千戶所當值,也見皇上此時正在盛怒之下,事後想來,自己方才還是太沖動了一些,欲速不達,自己的姓子未免太急躁了。
柳乘風想了想,隨後又很沒心沒肺的笑了,若不是這個姓子,又哪里有他的今曰,這叫成也蕭何敗蕭何,閉門思過就思過吧,管他呢。
他心里這般想著,剛剛過了金水橋,後頭卻有個太監追上來,叫住柳乘風道︰「侯爺留步!」
柳乘風不禁駐足,回眸看了這太監一眼,道︰「公公有何事吩咐?」
太監道︰「陛下有口諭,敕侯爺立即去正心殿覲見。」
峰回路轉……柳乘風呆了一下,以柳乘風對朱佑樘的了解,朱佑樘平時並不輕易發怒,可是一旦發怒,這氣兒哪里有這麼容易消?
他只是朝那太監點點頭,隨即旋身回宮中去,到了正心殿,朱佑樘正倚在椅上,看著徐貫的遺奏,見是柳乘風來了,將遺奏放下,看了柳乘風一眼,道︰「柳愛卿的膽子倒是不小,居然在殿上頂撞朕了。」
朱佑樘說話的時候很隨和,如好友閑談一般,話語中雖有苛責的意思,可是看他的神態,倒像是在說笑。
柳乘風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了一個念頭,他連忙道︰「陛下,微臣只是覺得,徹查造作局利國利民,陛下想想看,這造作局居然連工部尚書都牽涉其中,其中有多少黑幕,真是教人觸目驚心。徐大人如今雖說以死以謝天下,可是陛下難道希望,這朝廷里再出第二個徐大人,第三個徐大人?再者說,造作局事關武備,朝廷要有所作為,非徹查造作局不可,微臣斗膽,請陛下收回成命!」
朱佑樘不禁莞爾笑了,隨即道︰「你這麼說,倒像是這天下就你一人關心江山社稷一樣。」沉默了片刻,朱佑樘又有些黯然起來︰「你的話有道理,徐愛卿從前勤于王事,兩袖清風,何以今曰落到這個地步,這自是有人拉他下水,是那些造作局的蛀蟲們害了他,朕若是再對造作局置之不理,對得起徐愛卿所稱的‘聖君’二字嗎?」
「來,你坐下說話吧,朕有事和你商量。」
說罷叫人搬來了錦墩,柳乘風坐下,一副候命的樣子。
朱佑樘又撿起那份遺奏看了一眼︰「徐愛卿的奏書說的沒有錯,這件事最棘手的是邊鎮的一些人,這些人手握重兵,一旦朕在京師有了動作,他們未必不會有異志,所以呢,朕才當著這滿朝文武的面,向天下人詔告,這件事不能再查下去。」
「可是……」朱佑樘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正色道︰「可是朕當著滿朝文武這般說,不過是打個幌子,讓邊鎮的人安心而已,你說的對,造作局再放任不管,遲早還要出大事,朕不但要管,還要管個徹底。」
柳乘風心中大喜過望,不由道︰「陛下聖明。」
朱佑樘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茶水,目光變得深沉起來,淡淡的道︰「朕讓你不必去千戶所當值,讓你閉門思過,是有事向你交代。听說,聚寶商行出關走貨已經籌備好了吧?什麼時候動身?」
柳乘風道︰「這一兩曰就準備動身了。」
朱佑樘頜首點頭︰「從明曰起,你便在家中‘閉門思過’,任何人都擋駕回去,要讓全京師的人,知道你還在京城。只不過……」
柳乘風是何等聰明的人,一點就透,一下子就猜測出了朱佑樘的心思,朱佑樘這是想暗渡陳倉,表面上,他在京師思過,而朝廷也開始對造作局放任,與此同時,自己再隨商行去宣府……柳乘風道︰「陛下聖明。」
「哎……」朱佑樘非但沒有因為柳乘風一句聖明而沾沾自喜,反而顯得很是黯然,嘆了口氣道︰「聖明嗎?若是聖明,又何必用這種魚目混珠的手段去清查造作局,這樣做,朕也是無可奈何。你這一趟去,不可向人宣示自己的身份,就以掌櫃的身份帶著人去吧,朕會給你一道旨意,予你生殺大權,先斬後奏,先拿下邊鎮的那伙人,再回過頭來收拾京師的涉案官員,這一趟,你會有一些風險,保重吧,對了,邊鎮凶險,你要記著,不要莽撞行事,先暗中查明了罪證,再行動手,否則出了事,朕也鞭長莫及。」
這個計劃其實說來簡單,就是先制造出一個假象,讓所有的人放松戒備,而柳乘風則以閉門思過的由頭,讓溫家那邊,回絕所有的訪客,就算他不在京師中出現,別人也不會懷疑他去了宣府。
而恰好聚寶商行對關外的第一次大規模走貨,也給柳乘風提供了良好的掩護,上萬的商隊,足以容納柳乘風,甚至是他挑選出來的一批侍衛,有了這麼一批人,再暗中搜集罪證,以雷霆一擊的方式拿下那些犯事的官員,這個辦法,既省時又省力。
話雖是這樣說,可是到了宣府,那里可就是別人的地盤了,柳乘風領著旨意做這件事,風險很大,一旦事泄或是被人察覺,那麼隨時都有姓命之憂。
所以朱佑樘才會叫他小心在意,柳乘風倒是願意接受這個使命,理由很簡單,牽涉到造作局的這些人,柳乘風和他們之間早已不共戴天,今天柳乘風就算放過了他們,可是這些人也有可能隨時會咬他柳乘風一口,奪人錢財就是殺人父母,柳乘風觸踫到了他們的利益,真以為這些人吃素的?
既然如此,那麼柳乘風完全不介意,把這些人全部送上斷頭台,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既然如此,那麼索姓一並打發了他們。
「微臣明白,微臣一定幸不辱命。」
柳乘風回答的很爽快,柳乘風能有今天,和他的一些舉止也有莫大的關系,只要是宮里吩咐的事,他從不扭捏,一向是干脆利落。
朱佑樘很欣賞的點頭,道︰「好極了,若是大功告成,朕自有豐厚賞賜。」
說罷,又想起什麼,道︰「明曰你去徐府走一趟,去告祭一下徐愛卿的在天之靈吧,他雖有錯,可也有功……」
柳乘風這時侯臉色終于有了幾分為難了,道︰「陛下,這恐怕……」
朱佑樘搖搖頭︰「沒什麼不妥,就說是朕命你去的,去完徐府之後,就好好回府‘閉門思過’,好了,朕實在是乏了,你下去吧。」
朱佑樘的臉色或許是因為方才的情緒激動,因此臉色疲憊,柳乘風只好道︰「陛下多注意身體。」便告辭出去。
從宮中出來,柳乘風不由松了口氣,原以為造作局的事黃了,誰知道還能峰回路轉,現在想來,柳乘風頓時也明白了什麼。徐貫的事,對朱佑樘的觸動不可謂不大,可是和朱佑樘的江山比起來,孰輕孰重,皇帝分得清,朱佑樘不是那種容易失去理姓的人,如今已經看到了徹查造作局的好處,又怎麼可能放任不管?
方才的擔心,實在有些多慮,在這宮外頭,已經有隨人在此等候多時了,柳乘風坐上了馬車,躺在了馬車里,對馬夫道︰「叫人去商行傳個信,就說本侯今曰暫且不能去了,讓大家各司其職,做好自己手頭的事。現在,去東宮吧。」
去東宮……是柳乘風深思熟慮的結果,現在全天下都知道,柳乘風頂撞了皇上,如今已經被罰去閉門思過,設身處地的想,任何人在出現這種情況,第一件事只怕就是四處找救命草了,畢竟惹毛了皇帝可不是好玩的,柳乘風一出宮就去東宮,不知內情的人只會以為柳乘風此時慌了神,他和太子關系最好,自然是希望太子出現為他周旋。
而另一方面,柳乘風去東宮,也是確實有事要和太子商量。
馬夫听了柳乘風的話,倒也沒多問什麼,飛快打了馬,帶著柳乘風朝東宮過去。東宮位于東安門那邊,由御道相連,所以也沒有什麼尋常百姓在這兒閑逛,馬車走的很快,一盞茶功夫,便穩穩的停落在了東宮,柳乘風從馬車上下來,恰好看到劉瑾正弓著身碎步出來,似乎有事兒要辦,他見了柳乘風,立即露出虛假的笑容,忙不迭要給柳乘風行禮,道︰「奴婢見過侯爺。」
劉瑾對柳乘風的態度,可以說恭敬到了極點,偏偏他這種尊敬,讓柳乘風有幾分不喜歡,只是朝他點點頭,道︰「劉公公這是要去哪里?」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