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到了這個份兒上,誰都知道這些文官要說的是什麼,今天李靖和牛進達的出現也就等于擺明了告訴文官集團咱們已經有了準備,你們要做什麼就放馬過來吧!大家都心知肚明,朝堂爭鋒,說白了,也不過是政治游戲而已,李二陛下,就是那個仲裁者,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朝堂上出現不同的派系爭斗,才符合皇家的利益。
如果朝堂上當真一團和氣,一個領頭的提出建議,其他的官員都隨聲附和,沒有爭吵和反對意見,那麼皇帝才會緊張,才會注意,才會猜忌;比如東吳中期陸遜做丞相的時候,朝堂上一團和氣,孫權看不下去了,覺得這樣下去不行,朝堂上沒有吵鬧聲,他很沒有安全感,于是陸遜的生命也就走到頭了。
文官集團和武官集團的斗爭,文官集團內部的斗爭,和武官集團內部的爭鋒,才是李二陛下希望看到的,但是這中間有一個尺度需要把握好,如何保持著這種爭風一直存在,而又不至于失控發展成北宋時期的黨爭,這就要看作為高高在上的仲裁者——皇帝是如何把握尺度的了。
能夠把握好這種尺度,將群臣的斗爭保持在一個比較和緩的尺度,並且有助于國家政策實施和國家發展,始終運行在一個正常的軌道上,這才是一個皇帝所真正需要的能耐,所謂明君,大抵不過如此,說到底,還是為了平衡。皇帝也不過是為了維持平衡而出現的產物而已,他不會為了其中一派而徹底干掉另外一派,那是給他自己找罪受。
所以看到了殿中侍御史王世和站了出來打響了第一槍之後,李二陛下的心里面反而有些松快了,這才是皇帝應該看到的場面,那麼接下來的一切也就按部就班,按照計劃好的來︰「哦?王愛卿有何事要啟奏?」
王世和朗聲說道︰「臣身為殿中侍御史,負責掌管百官朝見皇帝之序列班次及負責京城左、右巡,糾察管轄區域內不法之事,臣今日所要上奏之事。乃是臣管轄區域內一起惡性斗毆事件。影響極大,反響極壞,牽涉面極廣,無辜者甚眾。今日不論那犯事之人乃是何等官職。臣就算拼了這官位。也要為無辜者討回個公道!」
王世和一番豪言壯語下來,文官集團紛紛點頭稱贊,盛贊文人風骨也。魏晉之風重現朝堂,可喜可賀可歌可贊!但是一眾武官听到這話,就覺得甚為不爽,大家都知道他所指的是什麼事情,這樣一來不就是明晃晃的撕破臉嗎?這可算是當著大家的面要和自己這些人死磕到底了呀……
和軍事大學有關的武臣大佬們非常不爽的看著王世和,尤其是尉遲恭,一雙眼楮都快瞪出眼眶了,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王世和早就永世不得超生了,但是王世和貌似者的要重現魏晉文人風骨,弘揚不怕刀不怕劍的文人精神,全然不顧武官大佬們惱怒的眼神,大義凌然道︰「臣要彈劾大唐軍事大學祭酒李靖,總務處主任牛秀,以及教授段志宏、程知節、尉遲恭、李世績等二十三人,如今在這朝堂上站著的在在軍事大學有導師之職責的將軍,臣通通都要彈劾!」
朝堂頓時一陣寂靜,雖然知道將要發生什麼,但是沒想到王世和這一來就把整個武官集團都給彈劾了一個遍,也就是說徹底和武官集團撕破臉,一點兒情面都不留,要和武官集團拼到底,把整個武官集團都給得罪了……
知道是一回事,明白是一回事,理解又是另外一回事,所以無論是武官還是文官都有些震驚,這種文官大規模彈劾武官的情況別說是大唐了,古往今來貌似也沒有先例,王世和已經注定是要創造歷史,留名于史的人物了,更別說他彈劾的基本上都是武官集團的核心,基本上所有的國公郡公縣公乃至于侯爵都給他一網打盡,實屬驚天動地。
這樣一來,饒是李二陛下也有些吃驚了,接著穩了穩情緒,他完全沒想到這個王世和好像是要豁出性命和軍事大學斗到底了,因為無論如何自己也不會舍棄軍事大學的,所以這個王世和難道已經做好了要死掉的準備?他這樣一個彈劾,估計活不過三日就要死,他也的確不能留呢,一枚棄子,留之何用?
李二陛下作出一副很吃驚的樣子︰「大唐從不因言治罪,但王愛卿這般彈劾武臣,卻是不知為何?軍事大學做出何等傷風敗俗之事需要王愛卿這般大動干戈?」
王世和一臉的痛心疾首︰「陛下有所不知,昨日午後,臣一如既往巡視治下區域,巡查至平康坊附近得到報告,有人在平康坊內聚眾斗毆,臣往之一看,果不其然,位仙居酒樓幾乎被全數毀掉,滿目狼藉,臣詢問了長安縣令徐治,這才得知是一群大約十數人的軍事大學學生在味仙居斗毆,打傷數十人,行事囂張,目無王法,驚擾百姓,毀壞味仙居,實在可惡之極!
臣就想問問軍事大學,軍事大學號稱管理嚴格,按照軍中規矩管理,那軍中可有允許士兵酗酒斗毆之條例?軍中可有允許士兵毀壞酒樓,打傷無辜百姓數十人之條例?另外臣得知,三原侯蘇寧及武邑侯蘇烈在事發之後第一時間趕到味仙居,將斗毆學生悉數帶走,並未交給長安縣衙和朝廷處理,之後長安縣衙有過前往三原侯府提人之舉,被趕了回來,三原侯蘇寧目無朝廷法例,臣也要彈劾三原侯蘇寧及武邑侯蘇烈!請陛下明察,治罪!」
好嘛,二十三個還不夠,又添上兩個,二十五個!
「代公,看來這位王御史是活的不耐煩了,狺狺狂吠。甚是聒噪,要不然,咱們找個機會送他一程?」李世績站在李靖旁邊,一臉的冰冷之意,周身散發出淡淡的殺意,李靖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對待瘋狗,沒有人會給他好臉色。
「老夫已經一年多沒殺人了,雖然已經是花甲之齡,但是倒也還提得動劍。也沒到了殺不了人的地步。他要是真的想司死,老夫成全他!」李靖的一雙眼楮里面閃現著銳利的鋒芒,軍神可不是說著玩的。
不過很明顯,已經陷入癲狂狀態的王世和沒有感受到這份徹骨的寒意。他還是不停地狺狺狂吠︰「軍事大學學生酗酒斗毆。傷害無辜百姓。砸毀味仙居,使得無數百姓受驚,造成影響極壞。長安市集已有軍事大學校風敗壞之傳聞,陛下,此事不可不察,若是放任軍事大學這般下去,總有一天,會釀出大禍啊!陛下!」
他幾乎是聲淚俱下的哭喊,他也知道自己這樣做就是在尋死,得罪了太多人了,還都是軍方大將,簡直就是找死,但是他不得不這樣做,作為門生故吏,他有義務有職責向他的恩人盡忠,像他的恩人報答一直以來的待遇,而以死明志就是最好的結局,他的子女和父母都會得到很好地照顧,這一點他不用擔心。
只要子女和父母可以繼續生活下去,他自己並無所謂,兒子很有才能,女兒很乖巧,妻子賢惠,父母也是讀過書的,這一家子原本是幸福的,但是如今一來,自己就要缺席了啊,對不起了……
無論如何,他都要這樣做,哪怕是飛蛾撲火,也要做,打不死老虎,也要掰下它幾顆牙,尤其是蘇寧,這家伙的殺傷力太強,恩人點名要他的命,但是這談何容易,還有蘇烈,還有薛禮,最好把這三人一起收拾掉,那就再好不過了,哦,薛禮要活著交給盧氏,听說是要做成人蠟,祭奠某個死去的人。
王世和已經精神不正常了,李二陛下看出來了,他有些不對勁了,不過這也在意料之中,知道快要死的人往往都不會有什麼顧忌,什麼話都說得出來,可惜他不沒有說善言,而是說了惡言,不得好死啊!
「王愛卿所言可否屬實?御史大夫?御史中丞?還有軍師大學祭酒李靖,總務處主任牛秀,此事是否屬實?」李二陛下的語氣里面帶著滿滿的怒氣,面色也不對勁,這大概就是發火的前兆了,嗯,看來王世和的決死一擊還是有效果的,很好,很好,王世和是這麼認為的。
只不過他沒有注意到來自文官行列,長孫無忌那冷冷的眼神,還有嘴角的那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
你跟蘇寧斗?還差了點兒……
御史大夫和御史中丞一起出列,朗聲道︰「陛下,確有此事!」
李靖和牛進達也一起出列大聲道︰「陛下,確有此事!」
李二陛下裝出了一副勃然大怒的樣子︰「可惡!軍事大學乃是為我大唐軍隊培養軍官之場所,乃是我大唐未來之擎天柱,是我大唐軍隊未來之希望!這才多久?竟然就鬧出了這等丑聞!你們要朕的面子往哪里放?朕可是軍事大學的校長,名符其實的校長!天下人若是罵了軍事大學,就是在罵朕!就是在打朕的臉!
李靖,牛秀,朕如此相信你二人,才將軍事大學交給你二人打理,可是如今,你二人回報給朕的就是這樣的事情?這就是你二人的政績?這就是大唐軍隊未來的軍官?!用這樣的人做軍官,豈不是要提早一百年把大唐江山給斷送了!可惡!」李二陛下越說越氣,站起身子一把就將手中的玉珠子給重重的砸在地上,所有臣子見狀立刻低頭行禮︰「請陛下息雷霆之怒!」
李二陛下大聲喝道︰「如何息怒?息哪門子的怒!?你們倒是給朕說一個理由讓朕息怒啊!哼!此事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給朕說清楚,說不清楚,朕決不輕饒!」
李二陛下的怒氣不像是裝出來的,群臣惶恐,過了一會兒,程咬金站了出來,說道︰「陛下,此事我等也是昨日方才知曉,是三原侯蘇寧通報我等從而得知,事發突然,沒有時間向陛下通報,本想著今日早朝通報與陛下,誰知王御史已經先行提出了,既然陛下想知道此事,那就宣三原侯蘇寧入殿問話可好?」
李二陛下問道︰「蘇寧今日有來嗎?」
程咬金點點頭︰「三原侯為向陛下解釋此事而來,還請陛下細細詢問之,再做判斷!」
李二陛下深吸一口氣,朗聲道︰「那好!朕就看看蘇寧能說出什麼來!宣蘇寧上殿!」(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