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寧看著一拜及地的張柬之,稍微有些動容,于是開口道︰「你想說什麼,想讓本侯答應你什麼事情?」
張柬之說道︰「在下年僅十五,不到科舉考試參加年齡,所以想要請求侯爺允許在下參加本次的科舉考試!」
蘇寧問道︰「你年僅十五,為何要參加科舉考試?科舉考試明文規定,不到十八歲不可以參加科舉考試,這不僅僅是一項規定,更是本侯等人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決定的,那是想要給學子們和讀書人更多一點的時間讀書,更多的一點的時間充實自己,不要等到了官職上才現自己什麼都不會,禍害地方,所以不到十八歲不可以參加科舉考試,這是鐵律,無人可以更改,當今陛xi 也不可以。」
蘇寧把話說死了,張柬之抬起頭,淚流滿面︰「蘇侯,蘇侯,還請蘇侯網開一面,還請蘇侯網開一面,並非是在下不知道朝廷規矩,實在是事出有因,若非迫不得已,在下豈會硬闖侯府,蘇侯,還請蘇侯答應,還請蘇侯答應!」說完,張柬之雙膝一彎,居然跪了下來。
滿場嘩然。
在大唐,下跪這種事情就算是對著皇帝也不會很常見,只有隸屬于自己的家臣才有下跪的禮儀,或者是父母親族和祭祀的時候,或者是賤民遇到官員需要下跪,可是之前大唐的賤籍已經被完全廢除了,從法律上來說。下跪這種事情已經不會存z i于大唐的百姓和官員之中,就算是個平民百姓,見到官員也沒有義務下跪。見到皇帝都沒有義務下跪,所以說跪天跪地跪父母,彎腰屈膝這種事情是很會被人看不起的。
蘇寧便大驚道︰「你這是做什麼,堂堂男兒居然屈膝下跪,你當真不覺得可恥嗎?」
張柬之流淚道︰「蘇侯,在下知道這並不應該,但是……但是……蘇侯……在下的父親。最後的心願,就是可以看到在下成為官員。拿著官憑回去給父親看,讓他看到最後一眼,他才會安心地閉上眼楮,否則。否則父親死不瞑目啊……大夫說,父親只有三個月的時間了,沒機會了,沒時間了,蘇侯,在下真是山窮水盡,沒有辦法了……」
張柬之掩面哭泣,蘇寧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周圍的圍觀者也恍然大悟。看向張柬之的眼神里面的鄙sh 和不屑全部轉化為了同情和贊許,就連方才攔住張柬之的兩個家僕也覺得心中有愧,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所有人都把目光轉移到了蘇寧身上。他們知道,可以做出最終決定的肯定是蘇寧,按照蘇寧的能耐,讓這個小家伙參加科舉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們也都認為為了父親而做出這種事情不是不可以原諒的,反而可以說這是很值得贊許的做法。為了父親而闖侯府,這是多麼感天動地的孝義舉動呢?
不過蘇寧不是一般人。
「律法之所以為律法。就是因為律法對于所有人而言都是一致的,不會有任何改變,不會因為你是平民而嚴苛的對待你,不會因為你是官員而網開一面,不會因為你是為了父親就讓你參加科舉,也不會因為別的什麼原因而不讓你參加科舉,你是個孝順的孩子,本侯很欣賞你,但是,這並不能夠成為本侯為你網開一面的理由。」蘇寧緩緩地說出了這樣的話。
張柬之渾身一震,隨後身體不停的顫抖,雙手緊緊地捂住了臉,身體前屈倒在地上,痛苦的哭聲響徹整個侯府門前,所有人都用復雜的眼神看著蘇寧和張柬之,他們不認為張柬之是錯的,同樣也不認為蘇寧是錯的,張柬之的理由很充分,為了父親,為了孝道,誰敢說孝道是錯的?
但是蘇寧也沒有錯啊,律法本來就是威嚴的,公正的,如果總是為了別人網開一面,那麼要律法何用?執掌刑部的那些法家學者會答應嗎?視律法為天甚至敢于頂撞當今陛xi 拒不通gu 法令的刑部尚書會答應嗎?皇帝都拿他們沒有辦法,更何況是蘇侯爺?而且堅持律法有錯嗎?張柬之因為父親的原因提前三年參加科舉就真的對別人公平嗎?
退一萬步說,他要是真的考上了科舉成為了官員,他可以勝任那個職位嗎?
人們會放心地看著一個十五歲的孩子做他們的父母官?
蘇寧身邊的幾個護衛面色也很復雜,四大護衛和陳協他們似乎都有些同情張柬之,覺得這個孩子因為孝道是無可厚非,但是二郎做的也沒有錯,堅持律法不妥協才是一個清廉的官員的做法,這樣做是不會被譴責的,也沒有理由可以譴責二郎,二郎一直就比較支持法家的主張,當初推翻山東豪門也是二郎的策劃,對于儒家,二郎似乎一直都持謹慎態度,所以的仁義禮智信二郎也有些不屑一顧。
按照二郎的意思,他們都還記得,二郎跟他們說過,當初孔子和老子因為王子朝奔楚之事而相見的時候,老子就曾經反對孔子的主張,說仁義禮智信是每個人與生俱來的品質,每個人都有仁心,都有義氣,都有智慧有信義有禮貌,這些都是不通gu 書本也可以得到的,每個人本來就擁有,你為何還要一味的主張呢?把這一qi 都弄得如此繁瑣,想要去拯救人們從未墮落過的靈魂,這不是本末倒置嗎?
當時孔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老子因為牽扯到了周王朝的內亂而心神俱疲,留下五千字《道德經》之後西出函谷關不知所蹤,從此再也沒有任何記載。
人們受過教育,那麼動物們沒有受過教育,依然擁有和人一樣的品質,烏鴉反哺。羔羊跪乳,虎毒不食子,這些都是和人類一樣的品質。本質上是一樣的,它們擁有,人就沒有嗎?就一定要經過儒家的教育才算是真正的人?把我們本來就有的東西加上別人的思想再強迫學習,那算什麼?
所以他們才知道二郎一直不喜歡儒家經典,僅僅只是讀一讀,了解一些東西之後就不再深入學習是因為什麼,就連二郎一直在搗鼓的那本《資治通鑒》里面也對孔子的評價多有質疑和不滿。對于其誅殺少正卯和借修書之名焚書之舉相當的不滿,不認為孔子是聖人。僅僅將孔子稱為萬世師表更是不公,墨子沒有弟子?老子沒有弟子?鬼谷先生沒有弟子?他們為何稱不上萬世師表?孔子只是一個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而已。
所以對于儒法之爭,蘇寧的意見一直傾向于法家,因為蘇寧的做法。所以縱橫家對于儒家也多有掣肘,聯合法家一起對抗儒家,對于「因禮亂法」之舉相當的不滿意,每一次有禮法沖突的時候朝堂上總會激烈的爭吵,蘇寧回歸之後縱橫家也逐漸的確定了陣營,主要支持法律,不支持禮教,禮部的勢力一直都在衰落之中,政法大學中的儒家勢力也處于下坡路之中。
所以蘇寧在這個時候更加不會贊同因為孝道而觸法律的情況生。這件事情說起來小,但是如果換一個角度去考慮,他不是為了孝道而參加科舉。而是為了孝道去搶劫別人的錢財,那麼難道這樣的舉動是對的嗎?被搶之人就活該被搶嗎?天下沒有這樣的道理,對就是對,不對就是不對,蘇寧不會允許禮教壓過法律的現象再一次生了。
任憑張柬之哭的再怎麼痛苦,蘇寧也沒有開口答應他參加科舉的事情。不過蘇寧對于這個家伙還是有些興趣的,不管他是否真的是一個大器晚成的家伙還是一直是個有才華的人只是時運不濟。讓這樣一個史上留名的大膽的家伙就這樣從自己手里面溜走,蘇寧一定不會答應。
不觸犯法律,維持自己的根本意見,但是卻也不能太過于不近人情,否則很容易被人非議,畢竟這是至孝之舉,儒家豪門雖然已被推翻,但是儒家的義理深植于人們的心中,更何況孝道是對的,一點兒錯沒有,為什麼要不顧孝道而一味的堅持法律呢?法律必須堅持,但是人情味兒也不能沒有。
堅持法律的同時,也要在別的方面對于孝道進行鼓勵和表揚,否則那就是寒了天下人的心。
所以蘇寧對張柬之道︰「張柬之,本侯雖然不能答應你讓你參加科舉,但是你的孝義本侯已經感受到了,既然如此,本侯也不會袖手旁觀,你父年歲幾何,得了什麼病,去醫院看了嗎?有很有名的醫者親自診斷嗎?那樣便斷言了三個月之期?」
張柬之從地上爬起來,抹了抹臉上的淚水,哽咽道︰「父親今年四十有八,身體一直不好,今年春感染了風寒,一直拖延到如今,就是不見好,病也漸漸地加重了,大夫說父親身體一直不好,多有操勞,所以身體很虛弱,這個病癥很難治好,而且父親最初病的時候並沒有及時就醫,所以拖延了最佳治愈時期,已經沒有希望了……」
蘇寧皺了皺眉頭,覺得這樣不夠妥當︰「僅僅如此就斷言一人之死,實在是太過于草率了,雖然本侯不能答應你當你參加科舉,但是本侯會請長安總院的名醫去襄陽為你父看病,盡本侯所能為你父治病,將其治愈,那樣,你父就能再多等你幾年了,這段時間,你便待在長安,本侯可以推薦你入政法大學參與學習,等你真的到了十八歲,再去參加科舉吧,你以為如何?」
張柬之聞言大喜,他本來沒有打算這個時候參加科舉的,這個時候參加科舉他很難考上,年齡不夠,經驗不足,拿什麼參考?若不是父親的最後要求,他也不會來此,現在有了讓父親繼續活下去,而自己還可以進入政法大學這個大唐最高文人學府,這是他夢寐以求的事情。
進入政法大學也是需要考核的,蘇寧只能為他提個名,讓他參加入學考試,政法大學的報考只要十四歲以上就可以,學習幾年是你的權力,你想學到什麼時候就什麼時候,當然了,十八歲之前不可以參加科舉考試,之後你想學到什麼時候就什麼時候,只是不能過二十五歲就是了。
但是這對于張柬之來說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如果可以在政法大學里面學習幾年,對于他而言已經是一次很好的機會了,更何況這個機會還是蘇侯爺為他爭取而來的……
「這幾日你且在本侯府上住下,待到了考核之日,你再去參加考試,至于你父親那里,本侯會安排妥當,你不用擔心就是了,就算是萬般無奈,本侯也會囑咐隨行人員帶一張假的官憑,至少讓你父親沒有遺憾,你以為呢?」蘇寧這樣詢問道。
張柬之一愣,咬緊了嘴唇,淚水奪眶而出,最後咬牙道︰「但憑蘇侯爺吩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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