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劍山脈,這里面有著不知多少的劍修埋骨于此,尸首享受著風霜的侵蝕,最終化為累累白骨,伴隨著陪伴自己一生的佩劍走到了盡頭,直到劍開始腐朽,同樣隨著自己的主人而去。
這里是讓無數劍道天才沉睡的地方。
步凡能感覺到,這些劍修臨死前的不甘,但無奈的是,他們全都死在了這里,他听不到這些人為何不甘,但大抵的原因想必是差不多的。
面前自稱自己為‘鴉’的男子說步凡若是失敗就要和其他人一樣永遠葬在這里。
開什麼玩笑,自己就算再差勁,死了之後也得有一個刻著步凡兩個字的衣冠冢吧?
而不是死了之後和地上的荒骨深情對望。
感受著前方的劍風襲來,步凡看也不看便閃身躲過,失去靈氣之後的第一次動手,步凡的動作顯得遲鈍。
但對同樣沒有帶著任何靈氣的鴉而言,這速度卻已經足夠快了。
然而就在步凡覺得自己躲過去的時候,鴉的身形忽然如鬼魅一般閃爍到了步凡身後。
再次一劍落下。
‘鐺!!!’
享受著內心的跳躍,步凡及時側身抬劍擋住了鴉的攻勢,兩劍相撞來的力度讓二人一同後退了數十步,鴉將頭頂上的簑帽摘下扔到一邊,目光凌厲的說。
「這是關于劍的比試,認真些。」
步凡沉默不語,只是淡淡的將長劍抬起,眼中精芒四射。
陡然間,步凡整個人如同刺透雲霄的利劍,身上的無畏之意化作一層層威壓朝著鴉殺去。
見狀,鴉嘴角出現了一抹淡笑。「這就樣就好,能贏過我是再好不過的。」
隨著鴉的話音落下,步凡的身形已經消失了,憑借著強大的肉身之力,步凡此時的速度完全不弱于一個元嬰修士,比起方才鴉的鬼魅身形更是不落分毫。
這似乎是第一次,第一次步凡不帶一絲靈氣的和另外一名劍修戰斗,即便是幾個月之前和劍欒的戰斗二人也並非是一點靈氣不帶。
這種感覺是奇特的,長劍對撞的聲音不斷的傳入步凡耳中,清脆的踫撞聲猶如滴滴答答的雨聲一樣,又像是劍與劍之間的無語交流。
此時此刻,步凡的思緒無比清晰,眼中的世界時間就像是停頓下來的一樣,只有他和鴉的速度才是正常的。
不,在他的眼中,鴉的速度比自己還要慢一些。
步凡看到了鴉出的每一劍,清楚的感覺到了鴉每出一件的動向以及他心中所想。
二人之間,每次進攻都沒有絲毫的停滯,顯得行雲流水一般。
忽然,鴉腳下一頓,一劍刺出,化作一道黑色的劍影殺出,就在步凡提劍格擋的那一瞬。
鴉刺出的黑色劍影驟然破碎,化作千萬只唱響不祥樂曲的烏鴉朝步凡飛來。
步凡見狀,雙眸飛出兩抹劍星,咬牙喊道。「萬劍訣!」
話音一出,無數的劍影朝著那些烏鴉飛射而去,縱使沒有體內靈氣的支持,但僅憑此時步凡對劍道的領悟而言卻也能使用萬劍訣了,只是沒有體內靈氣地增幅而已。
頂多也就能對付稍微弱一些的元嬰修士。
好在此時步凡所面對的敵人也是一樣的。
兩股犀利的劍氣撞擊在一塊,地面和周圍的石壁上不斷飛出切面整齊的石塊。
沒過多久,步凡心中的無畏劍意似乎在這一刻沖破了無盡的封鎖。
鴉像是荒原上啄著腐爛尸體的烏鴉,每一劍當中都帶著一股不祥的氣息,這股氣息隨著時間的流逝不斷的壓進步凡的心中。
若換作是其他人,也就敗了。
但步凡卻不同,內心無比堅固的他在這股不祥之意的侵蝕之下仍舊如同磐石一樣不露破綻,反而一劍比一劍穩,一劍比一劍沉重。
「七幻殺!」
步凡忽然間輕喝一聲,七道強力的劍氣陡然飛出,從各個方向朝著鴉殺去。
望著步凡身上的氣勢增長到了極致,鴉嘴角露出了淡笑,閉眼將手中鴉劍放下,任由七道劍氣斬過自己的身體。
劍過無痕,鴉的身上沒有一絲痕跡留下,沒有一絲的鮮血,只有一根黑色的羽毛緩緩從自己身上飄下。
鴉睜開眼,望著自己身上完好無損,在朝步凡看去。「不砍下來嗎?」
「那你為什麼不擋呢?」步凡反問道。
「自然是因為擋不住,而你已經向我證明了你的劍道造詣和你的天賦悟性,少有人能在這麼快的時間里打敗我。」鴉回答了步凡的問題,緊接著靜靜的看著步凡。
步凡知道鴉的意思,輕輕一笑道。「對一個死人,我覺得自己也就沒有必要再下殺手了吧?」
說著,步凡將老詭掛在手鏈上。
「四劍傀?我在和你交戰的時候沒有感覺到任何活人該有的氣息,你早就已經死了吧?所以才是四劍傀?四個劍修木偶?但你為什麼會有這樣的靈智。」
步凡倒是听說修仙界有些煉器師稱自己為傀儡師,他們不喜煉制其他的靈氣,單單喜歡用各種材料煉制出傀儡,包括人的尸體。
步凡就曾在九泉宗看到過卜朔煉制的巨大鐵人。
但無論是什麼傀儡,都是會受到操縱的才能叫做傀儡,作為一個傀儡而言,鴉的自主意識太高了。
鴉听到這話,饒有興趣的看了步凡一眼。「你比我聰明,大概和你想的也差不多,記憶的碎片中,當初我就沒能看清楚這一點,只知道殺過去就是了。」
說完,鴉往山谷之中看了一眼,這個時候,前方似乎忽然間明亮了許多。
「往前走吧,前面還有人等著你,或許你會離開,或許你會和我一樣留下來,等待著數十年上百年之後有人來給你解月兌。」
「那你?」步凡輕聲問道。
「我?」鴉自問了一句,隨即忽然笑了起來。「我已經解月兌了,現在你更應該關心好你自己。」
就在這時,步凡忽然聞到了一股古怪的味道,循著味道找去,步凡竟然是找到了鴉的身上。
這時,步凡將目光放在了鴉的手臂上,看清鴉手臂上那團烏黑,鴉也低頭朝自己的手臂看了過去,然而對于自己身體的變化,鴉的臉上卻沒有任何的表現,反而是淡定的抬起頭,將自己的劍遞了出去。
「幫我將它帶出去,它陪著我的時間夠長了,不應該一直陪著我,它願意,我也不願意的,下輩子若是有緣的話,或許我還能握著它戰斗。」
步凡接過黑鴉長劍,目光卻緊緊的盯著鴉的雙眸。
這時,鴉巡視四周,繼續開口道。
「如果你願意的話,也幫他們將自己的劍帶出去吧,這些人都是對劍有著真正天賦的人,和山谷外那些持劍者不同,這些人生前是真的在尋求自己的路,只是可惜了。」
步凡朝四周看了一眼,望著那些累累尸骨。「如果我不會和你說的一樣留在這,一定。」
這時,那古怪的味道已經越來越濃,不過一個恍神的瞬間,‘ 當’一聲,一堆白色的骨架便在步凡的注視下倒在了地上。
這白骨的身上還套著步凡熟悉的那件黑羽大衣,顯然就是鴉。
如果不是步凡的腦子足夠清楚,一定會覺得是自己眼花了。
「照他的話說,前面還有三個?不過赤劍也不在這條路啊?」老詭忽然出聲說道。
步凡點點頭,往後看去。「可惜我也回不去了。」
說著,步凡朝不遠處的一具尸骨走去,將尸體旁邊的劍拔了出來。長劍從塵土中破出的一瞬綻放了一道晶瑩的光。
如同眼淚一樣。
步凡默默點頭,就如同鴉所說的一樣,這里的每一具白骨生前都真正的在思考自己的劍道,而非和大部分劍修一眼毫無目的前進著。
所以被他們溫養的佩劍才能在數十年數百年之後仍然綻放光彩。
「你真準備把這些人的劍收起來了,也不知道有多少,就這一段路也有上千柄劍吧?萬一你浪費的時間里赤劍逃走了怎麼辦?」
說是這樣說,但老詭卻是嘆了口氣,幻化出身形加入了步凡的行動中。
這時,步凡將一柄劍放入儲物戒中,語氣無奈的道。「我能怎麼辦呢?誰讓我在他臨死前還來了一出惺惺相惜的戲碼?」
「只要不是敵人,答應的事情我一般都會做到。」
說完,步凡在心中想到。
‘所以我答應這件事之後就後悔了。’
「剛剛還打的你死我活的,現在就不是敵人了。」老詭撇撇嘴角,翻著白眼輕聲自語。
步凡所說的惺惺相惜,老詭心里是一點都搞不明白,她只覺得這小子現在的想法越來越怪,自己都有點跟不上了,不過也沒辦法,誰叫她不是人呢?
回過頭去,老詭看著正在偷懶的步凡怒吼道。「趕緊辦事,你要是撿的比我少,接下來一年我都不和你說話,自己答應的事還偷懶。」
听到這話,步凡忽然打了一個寒顫,趕忙跑到了最近的尸骨旁,同時口中呢喃道。「這句話說的,怎麼總覺得怪怪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