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持如履薄冰心,行勇猛精進事!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張凡抬起的右腳,依然如石雕一般,一動不動。

許是他停留得太久,太過礙眼,幾只妖獸暫時壓下進退兩難的焦躁之心,不時回過頭來,疑惑地張望著這個奇怪的人類。

此時,他猛地一抬頭,恰好與那幾只妖獸對視了個正著。

他的動作是如此的突兀,以至幾只妖獸驟然警覺,渾身毛發炸起,俯子,作勢欲撲,更在妖獸群中引起陣陣搔動。

仿佛沒有看見它們的動作,張凡毫無動手的意圖,兩眼之中精光四射,熠熠生輝,哪有絲毫猶疑彷徨之色。

「儒畏天命,修身以俟;佛懼因果,業不可逃;惟我道家,獨欲長生不死,變化飛升,不信天命,不信業果,力抗自然,勇猛何如哉!」

前世,張凡曾在一本道教史書上看過類似的話語,當時略略讀過,轉瞬即忘。

此刻,心如迷障遮掩之時,它卻從心中最深處躍出,仿佛醍醐灌頂,在腦海中大放光芒,驅散了一切迷霧、遲疑、怯懦,還一片真一本姓。

自己在這里遲疑不決,與那些無知無覺的妖獸何異?

它們不進不退,是恐懼與貪婪作祟。

自己止步不前,又何曾見什麼謹慎,倒是顯出了畏首畏尾的怯懦。

做大事而惜身,不過凡人小民舉動,那還修什麼道,成什麼仙?談何超月兌!

過猶不及,謹慎與怯懦,不過一線之隔,無意間,竟將心與行混淆。

修行之彼岸,豈是一步一張望便能抵達的?

只有謹慎,不過半渡;徒具勇猛,殞身必矣!二者相合,方是渡河之舟!

「持如履薄冰心,行勇猛精進事。」

張凡口中低吟著,忽然朗聲大笑,一步踏出。

……

……

沼澤的中心處,一棵枯木,幾枚青果,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枯木的前方,兩個風華絕代的佳人,並肩而立,與不遠處的大群修士,遙遙對峙。

靈藥沼澤,整個無回谷中,最平靜、安全的所在,此刻卻風聲鶴唳,一觸即發。

兩女以寡敵眾,在臉上卻看不出絲毫的緊張之色,反而神色悠然,不時交頭接耳幾句,不似

血戰在即,倒像是閨中密友,野游踏青一般。

反而人多勢眾的一方,人人面色凝重,互相之間也拉開距離,若不是幾枚青果的誘惑,怕是早已一哄而散了。

這般情況,卻也怪不得他們。

兩女的腳下不遠,近十具尸體橫呈,看痕跡,或死于蜈蚣巨口,鐮刀利爪;或通體無傷,神魂早散。

一刻鐘前,惜若與白依依兩人,聯袂而來,強行霸佔了枯木下的位置,將躲避不及的近十名各派修士屠盡。

當其時,暗魔幡魔威,六翼天蜈凶霸,盡顯無遺,讓一眾修士膽寒之余,心中不忿已極。

叫他們如何甘心,論修為,他們之中不乏可與二人比肩著,即便是二人法術高妙熟練,爭斗經驗豐富,以一敵二,三人便是極限了。

奈何她們家底豐厚,無論是頂階靈器暗魔幡,還是雖未真正進階,但真實戰力無異于築基期修士的六翼天蜈,都是他們這些普通修士不可企及的。

在煉氣期這個階段,擁有這些,就等于有了壓倒姓的優勢,兩人聯手之下,他們幾無還手之力,若說要放棄,卻又心有不甘。

于是,對峙的局面,便形成了。

輕蔑地望了望他們一眼,惜若微微蜷身,依靠在一桿黑色巨幡之上,隨著風雨搖曳,說不盡的慵懶倦色,直似海棠春睡未足。

抬手捋了捋散開的流海,笑著說道︰「白姐姐,這果子快成熟了,你我一人一個,可惜還剩下一個。」

說著眼波流轉,落到身側的枯木之上。

那上面掛著三枚青果,其中的兩枚已經略略發紅,眼看就要成熟了,只有第三枚還是一副青澀模樣。

「不如毀了,也別便宜了這些蒼蠅。」惜若忽然繼續道,神情躍躍欲試,倒不像是在說笑。

白依依清冷依舊,獸皮裹身,俏立在面目猙獰的六翼天蜈頭上,猛獸與美女的反差倒了極處,愈發顯出別樣的魅力。

居高臨下地,瞥了眼那些進又不敢,退又不舍的三派修士,金鈴震動,清音悅耳。

「我不想被追殺。」

白依依的話雖然簡短依然,但其中的意思的,惜若又怎會不明白,聞言懊惱地跺了跺腳,嗔道︰「要不是這果子服食後立即煉化效果最佳,又不能保存,我非把摘光了不可,什麼都不留給他們。」

這當然只是說笑而已,她心中明白,此時那些三派修士雖然攝于二人的殺戮,一時不敢進逼,但其中,也有剩下那枚果子的因素。

她們只有兩人,先熟的兩枚果子便讓其取走又如何,還有最後一枚可以爭奪。

若是將他們的希望徹底斷絕,即便是二女搶了果子,也要面臨眼紅者的無盡追殺,也許不會有什麼危險,但想要覓地安靜煉化,卻是再無可能了。

「也只好便宜他們了。」惜若幽幽嘆道,望著枯木上的果子,滿臉的不舍。

造化果,天地靈粹中的極品,含生之本源力,服食之後可純化靈力,駐顏不老,並使氣血旺盛,即便是壽元枯竭,大限之曰就在眼前,也可保持身體處于巔峰狀態。

修士再強大,只要不至化神之境,就會受限與人類身體本身,巔峰期一過,大部分精力都要與身體的自然衰弱抗爭,無數修士欠了臨門一腳不能更進一步,多是困于此處。

這樣的奇珍,若是在外界,別說那些蒼蠅一般的家伙,即便是她跟白依依兩個天之驕女,也絕對沒有染指的機會。

現在卻要……

「唉!」惜若輕嘆一聲,少頃,忽然突兀地說了一句︰「你說,若是他來了,怎麼辦?」

這個「他」指的是誰,兩人都心知肚明。

要不是之前張凡強勢無比地虎口奪食,面對造化果的誘惑,她們兩人也未必能攜手作戰,正所謂吃一塹長一智,若不這樣,再被人來個黃雀在後,那就該哭了。

「三枚。」白依依也不遲疑,言簡意賅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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