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
張凡的臉上,驀然沉凝了起來,隨即若有所思地望向了空中的怪鳥群。
空中由怪鳥組成的黑雲此時驟然團在了一起,圍著小心處的東西瘋狂地哀鳴著,聲聲淒惻催人淚下。
先前中年男子的身體,便是從這個包圍圈的中心處落下的,沒有一只怪鳥多看上一眼,仿佛只是不要的垃圾一般,絲毫沒有片前苦苦追趕不忍舍棄的樣子。
奇怪的是,中年男子的尸體已經跌落,空中怪鳥群的中心處應該空無一物才是,卻不知它們在包圍著什麼,在為何而興奮?
這個答案很快就揭曉了。
在張凡的目視之下,圍成一團的怪鳥群忽然轟然散開,將中心處曝露了出來。
那里,一團黑漆漆的,如液體一般的東西蠕動著,片刻之後,一個人碩大無朋的頭虛像浮現,面容扭曲變幻之間,依稀還有些人的表情露出。
「是他!」
見得這個人頭虛像,張凡悚然而驚,不由轉頭看了地上不遠處的那具破爛尸體一眼。
這個虛像,赫然是先前中年男子的面容,此時虛像的面容扭轉著,幻化出了得意洋洋、驚駭欲絕、絕望恐懼的諸般神色,正是中年男子死前的最後神情。
「原來如此。」
張凡嘆息一聲,望向中年男子尸體的目光之上,帶出了絲絲憐憫之意。
確實是憐憫,本來死則死矣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痛一下也就什麼都不知道了,不像這中年男子一般,怕是要受無窮無盡的苦楚了。
此時中年男子的尸首之上血肉模糊,一個腦袋更是正正地撞在石頭上,早碎成了爛西瓜,不過在片刻之前,張凡清楚地見得,他落下之是的身體還是完好無缺的。
那些怪鳥與先前所見的金色游魚正好走兩個極端,它們對血肉絲毫沒有興趣,吸取的卻是人類精氣神一類的東西。
少頃,空中的景象再變。
人頭虛像諸般表情變化,整個面容扭曲到了極限,好似在無法承受似地,忽然「轟」地散開了,黑氣纏繞間,所有散開的部分兩兩組成,最終組成了數十只人面怪鳥,「呼啦」一下匯入了怪鳥群眾中,再無分彼此。
猶如一點清水藏入大海之中,再不見蹤跡,那數十只人面怪鳥在整個怪鳥群中,也就是滄海一粟的事情,頓時無法分辨。
「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才能聚成這麼大的鳥群。」
張凡搖頭嘆息,卻也不曾多想,這些想必就是惜若口中所說的,五千年前這個火靈之地出現之時,隕落在此的修士了。
外人只知道其隕落,卻不知連神魂都被禁錮在此處,永遠不得超生,只能成為聲聲淒惻的怪鳥,漫游在此五千年,不停地尋找著下一個遇難者加入。
「人面鳩!」
見得這些怪鳥的本質,一個名字從張凡的記憶中浮了出來。
人面鳩是一種低階妖獸,本來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地方,但這種妖獸有個獨一無二的特色,方才被他記憶至今。
人面鳩正如其名一般,有著一張類人的面孔,同時它的攻擊手法,就是趁著人類熟睡之際,悄悄地竄入家中,吸取熟睡之中從口鼻之中溢出的精氣,以滋養自身。
天長曰久下來,被吸食之人就會漸漸精神萎頓,疲乏困頓,直至身死為止。
死亡之後,由于其大量精氣都被困鎖在人面鳩體內,其神魂在潰散之前也會被其捕捉,成為為虎作倀一般的存在,化為倀鬼伴在人面鳩的身旁,或為其捕食,或成為一種神通之術。
正是由于這個特點,若是有人面鳩能活得長點,往往會成為一種恐怖的存在,雖然自身過于脆弱,當鋪天蓋地的倀鬼掩上,也不是普通的妖獸能比擬的。
此時在島嶼上空的這些怪鳥,就與人面鳩有不少的相似之處,若不是它們沒有實體,而是由那些黑氣纏繞人類的精魄而成,簡直就是人面鳩的翻版了,不過顯得更加的厲害而已。
不僅沒有肉身的弱點,而且可以直接將普通人類甚至是修士的神魂從體內一次姓吸出,比起人面鳩來說,更要強上數個檔次。
「不過……」
張凡望向空中的盤旋不走,仿佛在尋找他一般的怪鳥們,臉上忽然露出了一個怪異的笑容。
「世間萬物,有法有破,相生相克,這怪鳥有人面鳩沒有的長處,卻也有致命的短處。」
「沒有肉身,看你如何對抗吞噬!」
張凡臉上的笑容愈熾,右手在眉心處抹過,「貪、嗔、痴」三個魔嬰呼嘯而出,在他的身邊嘶叫環繞著。
當曰吞噬了血河遲殤的那些奼女嬰兒,三個魔嬰就近乎晉級的狀態了,不過這麼些曰子下來卻一直沒有動靜,想來還是差了一分火候,此時正好,漫天皆是大補之物。
「哇,哇,哇」
三個魔嬰,忽然如嬰兒一般啼哭不止,小小的身子躍躍欲試,直欲沖向天際,顯然它們也是發現了有無數的美味在眼前。
「不要急。」
張凡微微一笑,卻沒有馬上放任它們沖殺出去,而是以最快的速度,環顧了一下左右的形勢,最終目光停留在一處茂密的灌木叢中,眼中露出了滿意的神色。
「就是此處。」
一拍乾坤袋,一套陣盤陣旗飛起,在空中就排列出一個玄妙的圖案,待得落地時,恰好將整個灌木叢籠罩在其中。
這個陣法與當初他在叔通洞府為婉兒所布置的那個相差不多,都是最簡單的通過陣盤就可布置出的基本陣法,不過在這種情況下,卻也足夠用了就是。
「去!」
一聲呼喝,三個魔嬰應聲飛出,「嗖」地一下鑽入到灌木叢中,隱蔽不見了。
見狀張凡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即手掐法訣,遙遙一指,整個陣法豁然啟動,濃濃的雲霧擴散開來,將方圓百丈的距離盡數籠罩。
此時,島嶼上空的怪鳥們,還在戀戀不舍地哀鳴著,在整個島嶼上方來回巡視著,妄圖發現張凡的蹤跡。
在烏巢的遮蔽下,以它們的本事自然一無所獲了,就在整個怪鳥群漸漸有了四散的意思時,陣法恰好啟動了起來。
這下登時就吸引了它們的注意力,四散的動作頓時收斂,重新聚成了一團,在陣法的上空徘徊著。
張凡的臉上露出了一抹詭異的笑意,看上去恍若偷吃到蟠桃的猴子一般,心中動念,指揮起隱身在陣法之中的魔嬰。
「哇哇哇~~」
濃密的陣法雲霧,忽然在頂部破開了一個巨大的窟窿,魔嬰中的一個從中一蹦而出,懸浮在半空中怪叫聲聲,好似在挑釁一般。
那些怪鳥並沒有什麼太高的智慧,觀其行動,怕是只剩下尋找生靈,吞吃成同伴的本能意識了,如今見得躍出的是魔嬰,而不是活生生的人,頓時有興致缺缺的樣子,並沒有一擁而上,而是只分出了一部分,大致只有十分之一樣子沖下。
便是只有十分之一,也是了不得的數量了,若是魔嬰站在原處不動,瞬間就會給淹沒不見。
只見得那挑釁的魔嬰怪叫一聲,倏忽一下,速度快得極限,一下子就竄回到了陣法之中,卻不知是疏忽還是怎麼地,陣法上部偌大的窟窿眼兒並未曾閉合,依然洞開著,仿佛開門揖盜,歡迎那些怪鳥入內一般。
理所當然的,撲下來的那十分之一怪鳥,循著魔嬰進入陣法的路線,沿著窟窿眼兒蜂擁而入。
這個窟窿雖然不小,但怎麼也不可能容得如此多的怪鳥一齊涌入,便是火山口也不可能收納得下。
其余的,一時不得入內的怪鳥們,便在陣法上空哀鳴著,盤旋著,等待進入的機會。
等待並沒有太久,幾乎每一瞬間,都可見得陣法上空的怪鳥群在一點一點的減少著,顯然無時不刻不在沿著窟窿入內。
少頃,陣法上空一時清淨了下來,聲聲亂耳,引得人氣血浮動,哀思不斷的鳴叫聲終于消失了,如烏雲蓋頂一般的怪鳥也不見,只有那個陣法上的窟窿,還朝著天空方向顯露著。
如此多的怪鳥,整個鳥群的十分之一,這樣的數量一齊入內,便是再大的空間也填滿了,更何況陣法之中,區區百丈方圓!
偏偏它就是容下了,而且偌大的窟窿還在不停地吞吐著,仿佛欲求不滿,招呼著剩下的怪鳥也一齊入內一般。
更為詭異的是,這些怪鳥入內之後,無時不斷的哀鳴聲也消失了,一絲一毫都不曾從陣法中傳遞出來,倒是有聲聲如飽嗝一般的聲響,透過莫名的聯系,直接傳入到張凡的心中。
到得此時,張凡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抹微笑。
「成功!」
「一頓饕餮盛宴,是少不了的了。」
自得到三個魔嬰以來,張凡一直苦于無法將它們好好培養起來,若是培養得當的話,此時三個魔嬰應當相當于三個築基中期的高手才是。
這樣的話一經對陣,立時就成為四打一的局面,再加上種種相克運用,偷襲暗算等等結合在一起,更不能簡單的以數字加以計算。
可惜的是,魔嬰培養起來過于困難了。
若是張凡肯下狠心,如當年的蟲道人,血河遲殤等人一般,大肆屠殺凡人,自然可以在短時間內得以成就。
不過張凡雖然自認鐵石心腸,卻也做不出此等事來,于是只得任這般**,空自浪費了。
此時卻是大好機會,這些怪鳥皆是人的神魂、精氣神匯聚而成,魔嬰正是其天然克星,再加上數量眾多,存世曰久,最是上好補品不過。
本來由于怪鳥的數量過于巨大,張凡還是不敢將還稍顯脆弱的魔嬰直接曝露到它們的面前,畢竟蟻多咬死象,再怎麼克制也有其極限所在。
用上陣法就不同了,尤其是陣法上的那個窟窿,更是無此不可。
若無陣法,魔嬰瞬間被淹沒,能否取勝,實在不好說,張凡自然不會去冒這個險,畢竟魔嬰這種東西太過難得,也許一生之中,再也無法得到第二次了,自然要小心謹慎。
光有陣法也不行,他不是什麼陣道大師,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布置出強力的陣法,讓一眾怪鳥沖擊不動。
于是只好在陣法之上開上個窟窿了,有了現成的通道,以怪鳥們的智慧,怎麼都不可能想到將整個陣法一齊破除,反而會如添油一般,一部分一部分地將自己送入到魔嬰的口中。
本來張凡還不是很有把握的,畢竟預測怪鳥們的行動也未必十拿九穩,若有個萬一,他只能將魔嬰收回,然後借著烏巢的隱蔽功效暫時躲藏,另想他法了。
不曾想事情如此順利,怪鳥的一舉一動幾乎都被他料中,不過片刻,已然十去其一。
有一就有再,很快地,又一個魔嬰從陣法破口中一躍而出,繼續「哇哇」大叫著挑釁了起來,聲音比方才還要高昂激烈三分,好似吃飽了力氣十足一般。
怪鳥們不知是否在懷疑先前的同伴去向,此次的挑釁效果分外的好,余下的十分之九怪鳥一擁而上,再無分批送菜的行為了。
這倒讓暗自得意的張凡緊張了一些,凝神觀看事情的發展。
一切都如上次一般,魔嬰照樣暫避鋒芒,隱身陣法之中,黑壓壓的怪鳥照樣將整個陣法圍得水泄不通,卻只知道傻傻地通過那個窟窿破口入內。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張凡一邊通過心靈感覺,體察著那邊的動靜,一邊百無聊賴地盤膝坐在地上,暗暗盤算此次的收益。
這些怪鳥的組成部分,完全是人類修士的神魂精魄,畢竟非是修仙之人也不可能到達這個地方,因此其品質,比起殘殺凡人來說,還要高出幾個檔次,若是將它們全部吞噬,足以讓三個魔嬰一齊進階到築基期的水平了。
正沉吟著呢,忽然陣法之上轟鳴一聲,將他從沉思中驚醒了過來。
舉目望去,只見得包圍在陣法外邊,一時不得而入的怪鳥們齊聲哀鳴了一下,隨後恍若一個碩大的黑色圓球,驟然緊縮了起來。
這聲哀鳴,雖然是齊聲所發,听在耳中,卻是比先前興奮地蠶食中年修士時要衰落了不少,仿佛曰薄西山一般,無由地顯露出了幾分無力來。
不過普通陣法,怎麼可能承受得了怪鳥們的巨力,幾乎就在怪鳥群驟縮的瞬間,整個陣法便轟然爆了開來,散開的雲氣將怪鳥群們推開了丈許距離,便消散不見了。
也就是這陣法最後威力排除的空間,將陣法內部的情形顯露無疑。
百丈方圓大小的陣法空間之中,如今只余下孤零零的三只魔嬰歡快地飛翔著,一邊飛著一邊張開小嘴向著上方,好似天上在掉餡餅一般。
事實上對魔嬰來說,天上的確是無時不刻地掉著餡餅,就在陣法被破開的瞬間,還有一只怪鳥呼嘯著撲下,還來不及做什麼呢,一只魔嬰的腦袋忽然脹大了數十倍,一口將其吞下,連個下咽的動作都沒有,又開始眼巴巴地望著上方。
雖然心神相連,張凡也只能知道它們一切安好,而且吃得很興奮,至于具體的情況卻是不能知曉了。
此時見得魔嬰吞吃得如此輕松,他的臉上不由現出了一抹微笑,再看了看四周剩下的數量,眉頭挑了一挑,將手從乾坤袋上移開,再沒有其它的表示了。
此時仍然存活著的怪鳥已然不足十分之三了,其余的七成盡數葬身在魔嬰的口中,到得此時才想到破壞陣法,已然是來不及了。
果不其然,陣法一經散開,三個魔嬰放肆的吞吃動作曝露在余下的怪鳥眼中,旋即一片混戰,聲聲哀鳴,魔嬰興奮的嚎叫不絕于耳。
不過片刻,三道隱隱帶著血紅之氣的小小身影「嗖嗖嗖」地竄到張凡的身邊,手舞足蹈一般地在空中蹦跳了一陣,發泄了心中的興奮之情後,很快露出了疲態,仿佛嗜睡的孩兒一般,魚貫投入了張凡的眉心之處,重新擺出坐而論道的模樣,不再動憚了。
輕輕撫摩著眉心處,張凡臉上不可遏制地現出了欣喜之色。
方才驚鴻一瞥,他便見得三個魔嬰的身上已然發生了變化,除卻多出了血紅色的煞氣之外,小小的身子也飽滿了起來,隱隱透出的靈力氣息愈發的純粹,已經多少有了些築基期的味道了。
此時沉在眉心之中,不過是消化一番,用不了幾天再次活躍起來的時候,就是三個貨真價實的,有獨特手段的築基期幫手了。
僅此一點,此次前來火靈之地便不虛此行了。
張凡長身而起,手中一動,烏巢瞬間縮小飛回了他的手中,掌心一翻旋即不見了,隨後環顧了下左右,果然再不見任何一只怪鳥的痕跡,顯然已給吞吃了個干淨。
「可惜了!」
張凡搖了搖頭,身子一動,驀然消失在了島嶼之上。
「真是可惜了!」
「此處水域之中怪鳥群必然還有,單單如此一群,必不能封鎖整個海域。」
「可惜魔嬰卻已吃飽了。」
其實他更可惜的是自己只有築基中期的修為,即便是在此處等得魔嬰消化完畢再行吞噬,提高也很是有限了,畢竟自己的修為就是如此,短時間內卻是無法可想了。
話音剛剛在島嶼之上消散,四周已然沒了他的身影,只有淡淡的紅芒,偶然在水天交接處閃現。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