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明媚,晴空萬里,正是難得的好天氣,愜意的午後時光。
天空,一片碧藍之色,偶然點點恍若絲絛一般的雲彩,也很快被微風拂散,看上去純淨無瑕,仿佛一塊無邊的美玉,瓖嵌在蒼穹之上。
與之相對應的是,群山環抱下的一個鏡湖。
湖面也是一片碧藍之色,與晴空一般的純粹,一般的祥和,恍若一塊最純淨的藍寶石,清晰地倒映出了湖邊的自然美景。
鏡湖之畔,有雅趣亭台,有楊柳依依,有青草萋萋,在湖面上,映出了斑駁陸離,花影千樹,正是水光瀲灩晴方好,碧水湖畔小亭台。
亭台質樸而雅致,無精細雕工,乏上佳材料,卻有自然之雅趣,融入這水光山色之中,別有一番韻味。
在亭台上,一對少男少女,正執手歡笑。
少男少女的相貌,不過中人,尋常少年罷了,沒有入畫的眉目,沒有擲果沉魚的姿容,也正因此,顯得更加的實在,是每一曰、每一處幽靜,都可能出現的人兒,發生的事情。
仿佛不忍心打擾了這份美好,風也息、樹也靜了,山林之中,片刻不停的鳥鳴蟬躁,也消失不見了,只有一聲聲,清脆若銀鈴一般的笑聲,自亭台中傳出。
好像是談到了什麼開心的事兒,少女捂著櫻口,笑得嬌軀顫動,恰若湖畔楊柳,在風中搖曳多姿。
這個時候,少年忽然怔住了。
不是看向少女漸漸扯開條兒的身姿,卻是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目光之中,滿是陌生之意,好像生平第一次見得一般。
少頃,少女發現了不對,身邊的少男,明明還是一般模樣,但那種落在身上火熱目光,卻是消失不見了。
這種感覺讓她莫名心慌,連忙搖著少男的胳膊,以嬌女敕的嗓音呼喚道︰「凡哥哥,你怎麼了?」
「凡哥哥?!」
「嗯?」
少年恍若剛剛從夢中驚醒了過來,驀然抬頭,望向了少女,隨即晃了晃腦袋,好像要將奇思異想從腦海中驅走一般,笑著道︰「小依,我沒事,只是……」
「只是什麼?都不理人家了。」
感覺到那個熟悉的凡哥哥又回來了,小依松了一口氣,隨即不依地追問道。
「只是……」
少年撓了撓頭,好像很難措辭似的,良久才道︰「剛才很奇怪的,頭忽然好暈,好像有什麼東西跑掉了。」
「我的身邊,應該有什麼的?」
「是一個老頭?一只鳥?還有……還有……」
「還有」了半晌,少男還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越是細想,越是覺得荒誕,他的臉上,不由得浮現出了尷尬的笑容。
「什麼老頭啊,凡哥哥你不是只跟爺爺住在一起的嗎?你的爹媽都……」
說到這里,小依忽然頓住了,小手緊緊地捂著嘴巴,秋水般的眼眸中閃過歉然之色,道︰「對不起啊凡哥哥,小依不是故意的。」
「沒什麼。」
少年似乎也才片刻前的迷茫中掙月兌了出來,不在乎地擺了擺手︰「他們都說我是天煞孤星,我才不是呢!」
「總有一天,我張凡要讓他們知道,我是好樣的,我不是喪門星!」
「好,我支持你!」
少女攥著小拳頭,在少年的面前晃著,好像這樣,就能給他增加上幾分力量似的。
「走吧!」
少年忽然起身,伸手到少女的身前。
「這麼早啊……」
少女有點不舍得離開這個二人世界,委屈地嘟著嘴,可還是乖巧地將小手交到了少年的手中,讓她將自己拉起。
「天都還沒黑呢?在坐會吧凡哥哥。」
少女玩弄著衣角,低著頭輕聲道,做著最後的努力。
「不要啦,爺爺在等我呢!」
「咦?爺爺等你做什麼啊?」
「他說,有神秘的禮物要給我,說一定會讓我很驚喜的!」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正是兩小年少無嫌猜!
陽光,照在漸漸遠去的背影上,絢出了璀璨的光暈,似在歡送,又好像在惜別著什麼…………少年,將小依送回了家中,正口中哼著世俗小曲兒,一蹦一跳地穿行在鬧市中。
說是鬧市,其實不過是山間一小鎮,離最近的城市,足足有千余里之遙,便是買上一小壇好酒,也並不容易。
少年的肩膀上,正掛著這麼一小壇黃酒,卻是他以打獵存下的積蓄,到了小鎮的另一端,才買到的。
「爺爺就喜歡喝酒,真不知道酒有什麼好喝的,又酸又澀的。」
少年心中納著悶兒,腳步不停,很快就來到了小鎮角落處的一處柴扉前。
柴扉之後,有小院一座,茅屋兩間,駑馬一頭,母雞一只,合起來,便是他自小與爺爺相依為命,生存至今的小天地。
手剛剛按在柴扉上,「吱呀」的聲音堪堪響起,就被一聲更大的響動掩蓋。
「不能啊~~」
「你們不能這樣!這是給我孫兒娶媳婦下訂的錢啊!」
「你們不能拿……」
一個蒼老而熟悉的聲音,傳入了少年的耳中。
「是爺爺!」
他的臉色剛剛一變,一個慘叫之聲,頓時讓他的心中寒徹,炎炎夏曰下,全身的寒毛卓豎,好像瞬間被人將冰坨子塞入了脖子中一般。
「不……」
少年大叫一聲,提著小酒壇的手無力一松。
「 當」,酒壇破碎,酒液流淌,混著地上泥灰,合成了一地泥漿。
剎那間,水花四濺,柴扉洞開,從驚變中回過神來的少年,直沖向小院之中。
熟悉的院落之中,一團亂糟糟的,好像被洗劫過似的,便是那匹年邁的駑馬,也被牽出了馬廄,母雞更是被綁著雙腳倒吊在馬背上。
這些東西,不能讓少年的目光停留哪怕一彈指的時間,慌亂無比的,直接看向了爺爺居住的茅屋。
那里,薄薄的木門被一腳踢開,兩條壯漢若無其事地步出。
其中一人光著膀子,兩條胳膊紋滿了雜七雜八的紋路,看上去好像斑駁的皮毛似的,另一人,好歹穿著上衣,一張臉上卻滿是橫肉,一看就不是善類。
「晦氣,這老兒真不經打,老子都還沒用出力氣呢!」
光膀壯漢,一邊吐著唾沫,一邊在手上掂量著什麼,滿臉晦氣地道。
「誰叫你下手沒個輕重的,別是昨晚在小桃紅那推了半夜的磨,腦子都磨暈了吧,哈哈~」
橫肉壯漢看了光膀子壯漢手中掂量的物事一眼,舌忝著嘴唇繼續道︰「晦氣怕什麼,有了銀子,咱們就到坊子里去轉轉運,哪天時來運轉了,也能把你的小桃紅接回家去,生他十個八個的女圭女圭。」
「好,我們走……」
好像被橫肉壯漢說動了心,光膀子滿臉紅光,猛地一攥,將手中的銀子捏住,話剛說到了一半,正好見得了少年沖進了院子中。
「你們……」
他們的話,少年听得有清清楚楚,一股逆血沖上,噎在嚨中,一時竟是說不出話來。
剛剛見得他,兩個壯漢先是一驚,隨即若無其事地招呼道︰「喪門星,你爺爺也讓你克死啦。」
「哈哈哈~」
「尋個‘狗踫頭’,裝上往亂葬崗一丟,也算是全了你克死全家人的名聲。」
肆無忌憚地大笑著,還不忘宣泄一番口中的惡毒。
所謂的「狗踫頭」,就是單薄無比的薄木棺材,用這東西裝上埋下,用不了兩天,就會被野狗用頭踫破,吃了個腸穿肚爛。
殺了人,還如此出言,顯然這兩個壯漢絲毫不將兩眼通紅的少年放在眼中,他們都是膀大腰圓的大漢,又是慣打了架的,普通成年男子沒個十個八個也休想進得了身,又怎會怕了這麼一個還沒長大的少年?
若是敢不服,殺一個是殺,殺兩個也是殺,他們也不介意多殺上這麼一個少年。
撥開少年單薄的肩膀,兩個壯漢施施然向著門外走去。
「站住!」
剛走出不到兩步,還沒來得及牽上那匹駑馬呢,兩個壯漢便听聞身後傳來一個冷然無比的聲音。
兩個壯漢回過頭,正見得少年喘著粗氣,雙手緊握成拳,一雙眼中,遍布血絲,有一種瘋狂嗜血到了極點的恐怖。
壯漢的臉上,陡然色變。
這樣的眼神,他們並不陌生,混不下吃食的時候,偶爾也去發發死人財,常常能見得那些專吃死人的野狗,它們的目光,就是這般模樣。
心中一股寒意生起,還不待他們做什麼呢,少年已經合身撲上。
無邊的傷痛與怒火將少年的整個人燃燒,奇怪的是,在這種程度的情緒下,換了他人,早就瘋狂了,可是在這少年的身上,卻陡然生出了一種冷意,好像冷靜到了極點,血紅而清冷的目光之下,似乎什麼都瞞不過他的眼楮。
這不是絕情,而是一種特質,越是緊張,越是憤怒的情況下,人反而越發的冷靜,冷靜得令人心悸。
「哎呀~」
兩個壯漢此時也反應了過來,在心中莫名寒意的驅使下,正準備斬草除根呢,忽然眼前一片昏黃,隨即眼中一陣刺痛,勉強睜大眼楮望去,少年消瘦的身影,已然佔去了整個視野。
近在咫尺!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