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壁角落,一株蛇傳菌孤零零地生長著,不停地散發出瑩瑩的如螢火一般的冷光,在陰暗的蛇窟中暈出了一片清冷。
其後,一個蛇口大張,上下顎間,幾乎成了一條直線,涎水再無阻擋,滴在地上,腐蝕出坑坑窪窪的米粒小坑,濺在蛇傳菌上,沁入其間,逸出淡雅如蘭的芬芳。
「靈蛇!」
一路行到此處,他們並不是沒有見過蛇,反倒是見到了無數,往往一步踏出,腳下便是一陣膩滑,好像整個大地都有生命一般。
不過那些都是普通的蛇類,不入品階,沒有威脅,不要說他們這些結丹修士,即便是來個築基期的,也足以應付自如。但是眼前的這條卻是不同,出現得無聲無息,能將生命氣息收斂到幾乎不覺的地步,在暴起之時,氣息又是暴漲,至少也有三、四階的水準。
三四階的靈蛇自然算不得什麼,可是要知道,蛇類乃是群居妖獸,非是易與的,一行十人之中,若是單獨扔進有這個級別靈蛇聚成的妖獸群中,除了張凡與金蛇婆婆之外,其他人誰都不敢拍著胸脯說可以全身而退。
就在眾人的目光注視下,那條乍現的靈蛇恍若不覺,只顧著蛇口大張,一口,便將那株蛇傳菌吞了下去了。
隨後,嘶嘶作聲,緩緩退去,似乎不想跟張凡他們起沖突。
可惜蛇無傷人意,人有殺蛇心。這條靈蛇剛剛退出不到一尺的距離,便見蛇窟之中,星光熠熠,帶出一道如銀河一般的光亮,傾瀉而出。
「轟!~」
碩大的蛇頭,並著地面的碎石,被巨力余波帶著轟擊在旁邊的石壁上,毫無懸念地碎成了粉末。
蛇血、蛇肉,混著碎石粉末,「拍」在石壁上,看上去恍若小兒涂鴉而成的畫卷,說不出的怪異。
「痛快!」
眾人回首,正見得一個矯健高大的女子,將手上的星光猛地一頓,聲音中盡是暢快之意。
張凡這時候,才見得了她手中的星輝到底是何物!
那是一柄遍體恍若星光凝結而成的巨大斧頭,斧刃之上,星屑如雨,揚揚灑灑飄落,在這陰暗的環境下,顯得分外的美麗。
「這法寶有點意思。」
見得這星斧,張凡也不由得注目了一下,以他的煉器造詣,第一眼就發現了此寶的玄妙之處。
這件法寶與尋常法寶不同,非是祭出以傷敵,而是持在手上,或以本體,或以星輝光刃殺傷,算是有特色的了。能支撐這件法寶的,必然有一門獨特的修煉與御使之法,否則這樣的寶物,也就沒有太大的價值了。
「痛快,真是憋死我了。」
開陽也不將法寶收起,反而一揮,倒持在身後,看上去分外的英姿颯爽,恍若凡間戰場上凱旋的女將軍一般。
「開陽,听婆婆指揮,不要隨便出手。」
這開陽一看就是豪爽開朗之人,直來直去的,在這蛇窟陰暗的環境中,也難怪她受不了,雖然明知她生姓如此,天樞還是告誡了一句。
剛剛發了威的開陽嘴巴一動,還不待她說什麼呢,前面的金蛇婆婆便開口道︰「星使們,前面就有危險了,能下手就下手,不用顧忌什麼了。」
「嗯?」
听了她的話,所有的人精神都為之一振,不用說,自是到了關鍵的地方,否則她也不會一改前面少驚動蛇群的叮嚀。
在開陽星斧的光輝照耀下,前面的情況,清晰地出現在了眾人的面前。
舉目望去,有數之不盡、或大或小的蛇窟,在明滅的星輝下若隱若現,看上去恍若無數的巨口,擇人而噬。
在這些蛇窟洞穴之後,隱然隨著嗚咽的風聲,傳來了輕微卻縈繞不絕的「嘶嘶嘶嘶」的聲音,似有無窮無盡的靈蛇,在遠方某處等待著他們。
詭異地是,一沉靜下來,不僅僅耳中听得了這些在嗚咽風聲中顯得猶如鬼哭的蛇嘶之聲,便是鼻子中,也依稀聞到了芝蘭之香氣,淡而雋永。
這芝蘭之芳香,如幽蘭入庖廚,由其襯托,分外分明。在蛇類的腥氣之下,這點無法掩蓋的馨香,簡直要將人的魂兒一起攝去。
「這就是蛇涎香了,別怪老婆子羅嗦,大家小心一點,後面就是萬蛇窟了,那里也就是最危險的地方,老婆子也就只到過那里,後面的就不知道了。」
「婆婆,什麼是蛇涎香?」
金蛇婆婆剛剛叮嚀完,天權忽然插口問道。一邊問著,她的目光飄忽,不時掃向空無一物的石壁角落,那里,本來的一株蛇傳菌已然不見,只有半截蛇身臥著。
「就是你剛才看到那樣。」
她的目光並沒有逃過金蛇婆婆的眼楮,應了一句,隨後還是解釋了一番。
原來這蛇傳菌,之所以得名,乃是因為這物隨靈蛇過處,而在整個蛇窟中傳播。它本身並不能將種子播散開來,需要通過靈蛇的吞食、消化,最終排出的便含有種子。
此時眾人聞得的芝蘭奇香,正是靈蛇之涎沁入蛇傳菌之後散發出來的,此香對蛇類之誘惑,更勝人類無數倍,有此香在,必有大量的靈蛇在。
「好了,走吧!」
金蛇婆婆說完之後,頓了頓拐杖,其上兩條金蛇「嘶嘶」有聲,似在嗅著什麼,又如在交流著什麼,隨後,她便選了一個不起眼的蛇窟,當先入內。
隨著時間的推移,在蛇窟中的深入,張凡等人,終于感受到金蛇婆婆前面交代的用意了。
蛇!
無邊無際的蛇!
腳下、兩側、頭頂,不是黏糊糊的粘液,便是數之不盡的蠕動不止的靈蛇,其中有若到不入流的普通蛇類,也有強到築基巔峰以上的妖獸靈蛇,參雜其間,時不時地便從意想不到的角落撲出。
由于遍地皆蛇,神識一類的探查簡直毫無作用,只能見招拆招。
在入這蛇窟到了小半個時辰之後,在層出不窮的攻擊中,金蛇婆婆口中的萬蛇窟,終于出現了。
緊隨在金蛇婆婆之後,從一個不起眼的蛇窟中鑽出,眼前便豁然開朗,真正進入了蛇之天地。
那是一個偌大但詭異無比的溶洞,地面上,穹頂上,下垂的鐘乳石上,凸出的岩石上……所有的一切,皆是纏滿了蠕動個不停的靈蛇,看上去,好像整個溶洞,都是活的一般。
還不僅此,舉目望去,這個溶洞就好像放平了的一線天一般,通體最高處,也僅僅有一人之高,而且其中遍布插落地面的鐘乳石,就好像憑空將整個溶洞劃分成了無數個間隔一般,更不用說那些目之所及皆是的靈蛇,它們的存在,就好像是一堵遍及四面八方的肉牆,將空間進一步的壓縮,只要從中經過,就不可能不與它們接觸。
「這里便是萬蛇窟,也是我老婆子知道路徑的最後地方了,沖過去,後面的就靠大家自己了。」
金蛇婆婆一邊說著,一邊拄著拐杖,一步步踏前。
這個時候,她終于體現出了蛇盤島主這個身份了,經行處,似有什麼恐懼的東西過來,無論天上地下四面八方的靈蛇,皆是避之猶恐不及。
這些靈蛇又如有著不低的靈智一般,退避不假,避的卻僅僅是金蛇婆婆一人,緊隨在她身邊的七星使、張凡、風林間,就沒有那麼好的運氣了。
上面,落蛇如雨,似鞭子般的蛇尾,如尖刀般的毒牙,更有恐怖的毒液,直接噴射出來,暈出腥臭的一片漆黑;下面,每一步踏出,需得靈氣灌注,大片的地面和靈蛇碎成一片模糊,一個不小心,便有強大一些的靈蛇,即便是只剩下半截身子的靈蛇,猶不得死,帶著毒牙閃過的蛇頭,憑空飛起咬來。
……在這般險惡的情況下,便顯示出了各人的修為了。
搖光,新月狀的法寶遍體飛舞,月華星輝,自成屏障;開陽,星輝巨斧揮舞如輪,經行處,無論是岩石還是靈蛇,皆在狂暴的斧光之下,碎成了不分彼此的一灘灘,好像爛泥一般。
其余各星使,也各展神通,倒是讓張凡頗感興趣地多看了幾眼,尤其是天權的玄冥冰凝、天樞的陽明之星光、天璇的陰冷星門吞噬、玉衡的刺目光輝……「先不說那九天星命神光,單單是這七星使各自的修煉功法,雖都根基于星光,卻各有其玄妙,不知是星天境中的傳承了得,還是星尊天賦創出?」
在張凡看來,當是如舒吞天所言,星尊的神通,皆是出自星天境靠譜一點,管中窺豹,可見一斑,僅僅自這七個女子表現出來的神通來看,哪怕是與青銅鼎無涉,這星天境也很值得一去了。
在他觀察別人的時候,別人何嘗不是在觀察看,而且論起受到的震動,怕是跟在他之上。
「很強!」
幾乎在同一時間,無論是七星使還是金蛇婆婆、風林間,齊齊得出了一樣的結論。
在他們的眼中,不管是天上還是地下襲來的靈蛇,張凡一概看都不看一眼,不近身也就罷了,若是不然,還不待它們張開蛇口,便會被乍現的劍氣破碎成齏粉,無論是普通的毒蛇,還是強大的靈蛇,概無例外,連能多支撐片刻,做出臨死一擊的靈蛇都沒有。
一路行來,優哉游哉。
一旁的搖光,見得張凡負手而立,漫步向前的身影,略略一皺眉,不知為何,竟是從心中涌出了一股熟悉之感。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