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他們!」
張凡陡然神色一振,驀然回首,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遠處,在繁茂巨木,隨風搖曳的蔓藤葫蘆空隙中,似有鬼哭呼嘯之聲、獸吼猙獰之音,夾雜在風聲與稀里嘩啦的風葉聲中傳來,更有一個強大的氣息沖天而起,即便是隔著漫長的距離,依然能清晰地感覺到周遭的靈氣為之瘋狂,將鬼哭與獸吼一齊壓制。
「九子鬼母,獸魔不死!」
「有意思!竟然是他們跟慕老怪遇上了。」
張凡的臉上閃過一抹笑意,身子一動,化作一道流光貼地飛行,在擎天巨木間穿行而過。
不用說,那股強大的氣息,自然是元嬰真人慕老怪了,除卻他之外,在這葫蘆境中,也少有人能在九子鬼母與獸魔不死全力應對之下,還輕易地將他們逼落下風。
少頃,張凡驀然止步,一股勁風刮過,帶落數十個葫蘆,就在他的面前似落雨紛紛般砸落,「撲通撲通」的聲音不絕于耳。
此地,離前方鬼哭神嚎的所在,也不過只有數千丈的距離,能氣息地感覺到三個熟悉的氣息在空中糾纏著,彼此壓迫著,最終鬼母與獸魔兩人迫不得已地聯起手來,合力對抗那抹寂滅之意。
在這個地方,若是放出神識來,自然能查探得到前方的情況,不過張凡卻是不打算那麼做了。畢竟前面還有一個元嬰老怪在,能靠得這麼近而不被發現,「 里啪啦」一個勁往下掉的葫蘆,已經幫了不少的忙了。
「不能輕視任何一個元嬰老怪!」
張凡平靜了一下,徹底息了再靠前或是放出神識的打算,反倒是手上一抹,烏巢籠罩,徹底地將他的氣息屏蔽了起來。
做完了這些之後,他背靠著巨木,也同時背對著激戰的所在,悠悠然坐下,屈指在面前一劃,星光共水波蕩漾,最終化作出了一面晶瑩的水鏡。
——水月鏡花!
這式神通用在此處,正是恰到好處,不僅能將激戰處的情況完美地再現出來,也不慮會被他們發現。
先前在空濛之中,五大元嬰破空而出的時候,固然是赫赫威勢直接將水鏡破滅,卻是始終未曾發現它的存在,現在只有慕天顏一人,自然更是不用擔心了。
張凡就這麼倚樹箕坐,優哉游哉地看起了戲來。
……「說!」
「那個小子藏到哪里去了?」
一聲暴喝,慕天顏的寂滅神通域大張,變幻莫測,好像周遭有一只只無形的手掌在揉捏著一般,無盡的壓力隨著神通域的變幻,壓迫到了其中的九子鬼母和獸魔不死的身上。
此時,九子鬼母和獸魔,齊齊被慕天顏籠罩在元嬰神通域中,徹底的逃無可逃,只能勉力抵抗了。
還不僅僅是外力神通的壓迫,置身在這個寂滅神通域中,好像人類的感情瞬間淡去,憤怒、悲哀、歡喜、愉悅……盡數被壓制,整個人,就恍若行尸走肉一般,便是本身神通,也無形中受其影響,發揮不出原本的威能來。
當曰以張凡的神通法術,都不敢讓慕天顏將他裹入神通域中,而是借用地形與其爭鋒,這九子鬼母和獸魔不死兩人還不如他呢,被包裹在神通域中,自然完全落到了下風處。
九子鬼母,便說那招牌似的慈祥笑容了,她現在連哭都哭不出來,滿頭如枯草一般的白發披在臉上,將本就朦朦朧朧滿是皺紋的一張老臉遮掩得更如鬼怪一般,她的身邊,九個鬼嬰盤旋著,一個個精神萎靡,仿佛受了什麼打擊,時不時踫一下九子鬼母的身子,恍若正在尋求母親的安慰似的。
在九子鬼母附近不遠處,獸魔不死依然是黑衣罩體,看不輕臉上的情況,但單從高大粗壯的身體佝僂著、顫動著,仿佛立身不穩一般,就知道他的情況,絕對不比九子鬼母好上多少。
從沖突爆發到張凡趕來,不過片刻功夫,這兩個結丹後期高手,足有結丹巔峰戰力的強者,就被逼到了瀕死的境地,元嬰老怪的恐怖,顯露無遺。
這還是慕天顏略有留手的情況下,看他的意思,分明是想從九子鬼母他們兩人的身上,找出張凡的下落來,不然的話,若是全力出手,怕是都有人隕落當場了。
「我怎麼知道那小子哪里去了?」
九子鬼母狀若瘋狂,嘶吼著說道。
她是真的委屈啊,她九子鬼母跟張凡有什麼關系?唯一跟他說的兩句話,還是張凡出言威脅,要把她挖眼抽舌斷四肢的,怎麼可能會知道他的下落?
獸魔不死更是郁悶,他比九子鬼母還不如,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跟張凡說過,讓他如何交代得出其下落來?
不過他們再委屈再郁悶也是無用,慕天顏一來認定了他們幾人是一伙的,二來片刻不停地找了三天,連個影子都沒有撈到,心中憋著一股邪火呢,正好拿他們兩個開刀泄憤,說是遷怒,也無不可。
故此,慕天顏一點听九子鬼母解釋的意思都沒有,右手一揮,頓時狂風大作,無量寂滅神通,化作潮水洶涌,連綿不絕地鋪頭蓋臉地朝著九子鬼母與獸魔兩人罩下。
「你們要是不說,本老祖就將你們封印于神通域中,永世不能超生!」
一邊放著狠話,慕天顏一邊手上動作不停,連綿轟鳴之聲炸響,好像接連不斷的火山爆發一般。
在這般元嬰級別的攻擊之下,別說九子鬼母他們真的不知道,就是知道,也無暇開口說話了,但見獸魔周身上下,無數的荒獸虛像便顯化而出,猶如以荒獸形成的堤壩,層層抵抗。
這獸魔不死的動作多少有些奇怪,以他的修為境界,應該知道在面帶這種壓倒姓的強大時,只有拼死一搏,孤注一擲,才可能有一丁點兒的生機,像他這般消極防御,不是找死嗎?
水鏡之前,張凡略一皺眉,感到這個獸魔怕是另有後手,不過很快就無暇關注于他了,一旁的九子鬼母,終于做出了最激烈的應對。
「慕老怪!」
猶如厲鬼一般的聲音,從九子鬼母處傳出,只見她披頭散發,狀若瘋魔,枯瘦如柴的手指一指慕天顏,大喝道︰「你不要逼我!」
「逼你又怎麼樣?」
慕天顏正眼都不曾看過她一眼,隨口應道。
經過三天前的那一幕,他對張凡的警惕無限拔高,但對九子鬼母,依然是絲毫不看在眼中,他才不信,每個結丹修士都那麼變態,都可以跟他這個元嬰真人掰掰腕子。
「好,好!我跟你拼了!」
九子鬼母滿頭的白發忽然無風自動,一下子齊齊揚起,好像整個人瞬間倒立了過了,如同毒蛇一般的亂發反向飄動。
「撲~」
同一時間,一口鮮血猛地從她的口中噴出,甫一接觸到空氣,即化作了血霧。
九子鬼母身邊的九個鬼嬰,如同洗浴一般,「嗖」地一下,一個個在這團血霧之中穿進穿出,須臾之間,九子鬼嬰,齊染血色,倍增猙獰。
「咦?!」
在水鏡中見得這一幕,張凡驚疑出聲,饒有興致地望去。
由于頭發揚起,九子鬼母的那張桔皮老臉再無遮掩,清晰地曝露在了他的面前。
本來那張滿是皺紋的老臉張凡連多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不過現在卻是不同了,在九子鬼母做出那般應對的同時,一點一滴地,由慢到快,那遍布整個臉龐的皺紋,竟是在漸漸地湮滅散去。
「奇怪!」
就在張凡的目光注視下,從頭到尾也就是不到一息的功夫,出現在他的面前的,赫然是一個新婚少婦一般光潔白皙臉蛋兒,再有想象力的人,也不能將其跟先前的那張老臉聯系在一起。
要不是親眼目睹這變化,怕是張凡也不會相信,現在這儼然風姿綽約的少婦,竟是丑陋得讓人不想多看上哪怕一眼的九子鬼母。
「小子,仔細看,這老妖婆的神通還真有點意思。」
水鏡之前,苦道人的胃口也被吊起來,饒有興致地提醒道。
在苦道人出言提醒的瞬間,張凡也已經察覺到了問題的所在。
就在九子鬼母開始發生變化的同時,那團被她噴出的血霧,還有在血霧中穿行的九子鬼嬰,盡數被一道道的紅線竄連在了一起。
這道紅線隱若不可見,要是隨著九子鬼母的變化,一抹抹紅光在紅線上流轉,怕是張凡還不會察覺到它們。
這些紅線,源自九子鬼母的月復部,通過血霧,與九子相連,彼此輪轉間,似有無窮的變化,看上去,就恍若母子相連的臍帶一般。
「元嬰老怪了不起嗎?你們想怎麼樣就能怎麼樣嗎?」
「我不服!」
重新化作少婦模樣的九子鬼母聲嘶力竭的吼叫著,不覺間,張凡眼前一陣恍惚,仿佛見得了那個一心大道,資質出眾的年輕女子,被家族逼迫著成為聯姻的工具,被逼迫著誕下代表著家族血脈相連的孩子……此時的九子鬼母,儼然與當年驀然爆發,屠盡兩家時的她重合在了一起,數百年光陰,幾若無痕跡。
「轟~」
九子鬼嬰,一個閃爍,就這麼在眾目睽睽之下,沿著臍帶似的紅線,撲入九子鬼母的月復中。
這一下,就好像時光倒流,溯本追源,回到未生時。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