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隆隆隆~~」
恐怖無比,驚雷不及其萬一的響動,在數萬里無人煙的雲中界邊緣之處傳來。
那些地方,是五大雲州之外,無盡荒涼,雲獸稱雄的邊荒之地。
無數年來,幾無人類駐足,便是這片天地的真正統治者天人們,也視之如畏途。
那里,是強大雲獸的世界,荒涼而死寂。
此時,這些荒涼的所在,卻在發生著驚天動地的變化。
不僅僅是一處,而是環繞整個雲中界,所有的邊荒之外緣,皆是如此。
若是有人類至此,天人矚目,定會見得一個恐怖無比的景象,任誰也無法想象自己的眼楮。
「轟隆隆~」
坍塌、毀滅,由外而內,向著邊荒所在蔓延著。
整個雲中界,正在萎縮、塌陷!
這個足以讓任何一個雲中修士驚慌得目瞪口呆的一幕,已經持續了十年,卻以眼前的這一次最為嚴重。
本來一片死寂沉沉的雲中界邊緣,也隨著這一幕而鮮活了起來。
無數強大的雲獸,從各個角落竄了出來,咆哮著、憤怒著、恐懼著……向著內部遷徙,匯聚。
在它們的身後,一片漆黑如潮水,片刻不停地吞噬著那些落後的雲獸,永無止盡,永遠不會滿足。
這些雲獸之中,不乏強大不下元嬰,甚至可與化神道君一掰腕子的強大存在,然而面對那漆黑潮水,除卻恐懼、奔逃之外,唯一能做的便是——回望!
它們什麼也做不了!
那是——空間裂縫!
所有被卷入這雲中界萎縮而成的空間裂縫中的事物,無論是雲獸,還是其他的什麼,皆在第一時間化作了虛無,徹底地消失在天地間,全無例外。
「嗷嗚~」
悲憤無比的獸吼聲,似會傳染一般,在所有狼奔豕突的雲獸中蔓延,向著雲中界的中心處,五大雲州所在而去。
可以想見,若是讓它們到達,那滿腔的恐怖與悲憤會宣泄往何處?!
雖然,那並不是短時間內會發生的事情,暫時還影響不到那些普通的凡人,茫然的修士們…………「呼~」
長出一口氣的聲音,在雲池天幕之外響起,不是出自一人,卻在同一時傳出,匯成了一道洪流。
「還好,又失敗了!」
放下心來的,慶幸不已的正是那些天人們。
慶幸的同時,由于已經不是第一次,都習慣成自然的天人們一一歸位,重新聚起了天人妖文大陣。
每一個天人的臉上,都不約而同地浮上了一抹沉重之色。
惟有沉重,卻無對失敗者的嘲弄,反而有著提心吊膽的時候終于過去了的感覺。
偏偏又沒有完全放松,好像速度在擔心著用不了多久,便會再提心吊膽一次一般。
最開始的時候,其實並不是如此,張凡第一次沖擊化神失敗時,雲池天幕之外盡是哄笑之聲。
然而到得現在,卻再也沒人能笑得出來了。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所有天人,包括三大尊祖在人,心中皆有一個念頭浮現︰
「他一定會成功的!」
這個念頭來得如此的猛烈,即便是心中不願,也壓之不住。
越到後來,越是洶涌,感覺那雲池天幕中的強敵,一直在積蓄著力量,小心翼翼地試探著,終有一次會一舉成功。
這般念頭,這般感覺,非是憑空而來。
普通修士沖擊化神,是何等鄭重的事情,張凡卻在包圍圈內嘗試,僅此一點,就展露出了足夠的目中無人,堅定不移的信念。
這也就罷了,問題是頻繁的嘗試,一次比一次劇烈,就好像暴雨傾盆,江河之水曰漲,早晚一曰會沖破堤壩一般。
濃濃的擔憂、淡淡的恐懼,望向雲池天幕那敬畏的目光,在雲池之外擺陣的天人們身上,一一浮現。
「唉~」
這一切,自然沒有逃過三個天人尊祖的眼楮,他們搖頭苦笑,嘆息不已,卻又說不出什麼來。
他們三人心中清楚,兒郎們的猜測並無差錯。
以他們的經驗,能明顯地感知到張凡這一次次的沖擊,其實都沒有盡全力,都不曾破釜沉舟,而是在不住的地積蓄著。
積蓄著力量,積蓄著感悟,積蓄著情緒,甚至是氣數……一切的一切,以等那最有把握的時候,一舉成功!
這十年過去,玉鐘尊祖他們三大化神,愈發地感受到了張凡帶給他們威脅、壓力。
不錯,是壓力!
若是換在此前,任何一人跟他們說,一個還沒真正踏入化神境界的小輩,會對他們三個早就邁入長生秘境的強者造成壓力,非被他們唾個一臉不可。
然而在此時,他們卻真切地感受到了那種壓力,仿佛身後一個腳步聲,不住地接近、接近……一聲聲都踏在他們的心頭上一般。
這種真切的威脅,不知多少年沒有出現過了。
三大尊祖能從那個百族爭霸,血染天下的時代存活下來,自不是什麼惜才與心慈手軟之人,若是有可能,他們當然恨不得直接將這個威脅扼殺在萌芽之中。
問題是,那雲池天幕,在三十六年內,便是下界仙人,亦不得破,遑論他們三個化神了。
「罷了!」玉鐘尊祖搖頭嘆息,最後一眼望向雲池天幕,隨後背轉過身,向著天心茅屋走去。
一個蒼涼中帶著狠厲的聲音,從他的背影處傳來。
「二十六年後,無論張凡是否成就化神,我們定要將其斬殺當場,神魂俱滅,若是不然……」
若是不然什麼,他並沒有說出口來,話到此處,玉鐘尊祖整個人已經進入到了天心茅屋之中,門戶合攏,內外隔絕。
誰也不知,剩下的話是他不曾說出口來,還是被這堪稱異寶的茅屋所阻隔。
無論是什麼都沒有影響,他的意思何嘗能瞞得過其余的兩個尊祖。
神劍尊祖與雷霆尊祖心中了然,暗暗點頭之余互視了一眼,皆在對方的眼中見得了一抹苦笑之色。
嘆息一聲,兩人都有些黯然,不再多說齊齊向著各自的茅屋走去。
曾幾何時,他們天人五祖何等的赫赫威勢,現在其中兩人身隕,他們三人卻為晚輩的潛力所驚,不敢待其成長,想的只是扼殺。
甚至連他們都不曾注意到,這無數年雲中界消磨,遠離人間凶險,墮落的不僅僅是天人一族的晚輩們,還有他們三人!
……外在的一切,在此時的張凡眼中,都如眼前那些潰散開來的浮雲一般,無關緊要。
他的心中,惟有化神一事,重中之重。
現在的張凡盤膝坐于地上,天光籠罩在身,似將天地的目光,聚焦于其一人的身上。
這天光不住地抽取雲中力量,以整個雲中界的萎縮為代價匯聚,一年之後,就足夠他再沖擊一次。
在此之前,剩下的便是感悟了。
不知何時,在張凡的面前一面石碑豎起。
這石碑無斧鑿痕跡,亦無華美雕琢,只是平平坦坦,甚至不是青石鑿出,不過是泥土極度凝聚而成的。
張凡的目光,自從沖擊失敗之後,便片刻不曾離開這個石碑,或是說,石碑上的文字。
「化神是什麼?」
他喃喃出聲,伴著他的聲音,石碑上一行文字陡然清晰了起來,好像有人以手指寫就。
化神,是生命的升華,是破,是立,是散,是凝,是將一切精華,凝就元神!
「元神是什麼?」
元神是天地所無之物,是超月兌,是長生,是為永恆,是為生命永恆的追求。
那麼……「虛無縹緲的元神,到底倚仗著什麼,才能在天地間亙古長存,不與草木同朽,視自然枯榮生滅之道于無物?」
是憑依!
虛無的元神,需要真實的憑依。
「那憑依又是什麼?」
外在的憑依,是力量的體現,道的形諸于外,結合與自身的道契合之物,最終成就另外一種生命,天地規則之外的生命。
既在規則之外,自不受天地之限,當然能長生。
「內在的憑依,又是什麼?」
有外而無內,恰似有殼而無骨,不得長久。
「元神內在的憑依……」
張凡緩緩閉上了眼楮,陷入了感悟之中。
「元神它無疑是存在的,但它為什麼能存在,支撐著它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這就是最後的關鍵了,勘破了此點,我張凡————便是化神!」
「那一刻,也就是我元神大成,長生天地間的時候!」
……時間,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飛快地流逝著。
一年、兩年、三年……十年……二十年……沖擊、失敗、感悟,再沖擊、再失敗、再感悟……如是反復,倏忽之間,二十載矣。
張凡的修為,升無可升;紫府神州,吞噬到無可吞噬;天地規則,感悟到無可感悟……積蓄已到極點,一切的一切,仿佛都走到了死胡同中。
只有張凡他自己明白,他其實已經觸模到了那層膜,薄薄的一層,突破之後,便是長生;困于那里,便是這次不死,終有一曰也會消散在風中。
從古至今,不知多少蓋世強者,威風一世,卻為其所困,不甘而逝!
「到底差了什麼?到底差了什麼?」
張凡的心中,終于被焦躁充斥,長久的平靜被打破,長此以往,生死兩難。
雲池天地,這個他閉關數十年的所在,現在在他看來,是如此的枯燥,如此的單調,簡直如同一個棺材一般,要將他困死其中。
漸漸地,一股毀天滅地,意圖摧毀一切的**,慢慢在他的心中滋生,此時望去,整個天地愈發地讓人生厭。
恰在他就要忍耐不住,恨不得宣泄一番的時候,一道靈光,在其腦海中閃現。
「等等!」
張凡眼中一亮,環顧左右,一絲明悟涌上心頭。
「我明白了!」
豁然而起,他的臉上盡是狂喜之色。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