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業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希望咱們從今以後是敵人!」
「哈哈!哈哈!」馬元舉的笑容比哭的難看,道︰「我早該想到的,這可是至尊的寶座。當今天子也算是有道的明君了,為了這個寶座可以弒兄殺弟,逼老父退位。與登上那個寶座的榮耀比起來,兄弟之情,百姓的福祉,都是輕于鴻毛。看來是我馬元舉太幼稚了……讓秦國公見笑了!告辭!從今以後咱們二人恩斷義絕!」
「馬大哥,還請留步!」郭業一伸手,就把馬元舉拉住了,道︰「馬元舉,你听我把話說完呀。」
「哼,任你舌燦蓮花,也別想說服我馬元舉助紂為虐!」
郭業嘿嘿笑道︰「您放心,我不是想讓您幫著我當皇上,也不是讓您不利于晉王。我只是想告訴您,雖然我希望咱們從今以後是敵人,不過……」
「怎樣?」
「不過,事實上咱們倆根本就不可能是敵人。我這希望,也只能是個美好的願望罷了!」
「你的意思是……」
「哎呦,我說馬元舉,你怎麼還不明白呢!剛才我只是跟你開個玩笑。」
「玩笑?」
「不錯,就是玩笑。我來問你,咱倆成為敵人的前提是什麼?」
「是你想當皇帝。」
「那我當皇帝的前提呢?」
「你是陛下的私生子。」
「還是的呀,我郭業履歷清白,我的父親叫做郭老憨,我的母親乃是郭柳氏。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是陛下的私生子。所以,即便我想坐上那個位置,也是有心無力。」
「此言當真?」
郭業苦笑一聲,道︰「千真萬確。我知道你們為啥編排我是陛下的私生子,還不是因為我受封了秦國公嗎?實話告訴你,那是因為陛下想讓我在丁憂其間安安穩穩地留在長安城,才給了我這麼個名號。跟私生子那事兒沒關系。」
「不光是秦國公,還有秦王呢,你又怎麼解釋?你可千萬別告訴我,那是因為你施展美男計有功,得到了金德曼的賞識,就能秦國公變秦王,這也太不靠譜了!」
「呃……」郭業被馬元舉噎得說不出話來,李二陛下封他為秦王,還就是這個原因。奈何人家馬元舉不信,這可怎麼辦?
他整理了一下思緒,道︰「馬大哥,您是個老實人。我這麼跟您說吧,咱們先不管我這個功勞能不能受封秦王。您先想一下,要是我的兒子真的繼承了新羅王位,那陛下要如何加強對新羅的控制?」
「當然是利用你們的父子之情。」
「還是的呀,我兒子都是樂浪郡王了,要想用我控制他,那官職總不能比他小吧?封個親王那不是理所應當的嗎?這種事,晚封不如早封。封的晚了,顯得咱們大唐功利心太強,現在封了,那是未雨綢繆之舉。」
馬元舉點了點頭,道︰「听著倒是有點道理。陛下封你當親王我也可以理解。但是為啥是秦王呢?為啥不是趙王?為啥不是魯王?為啥不是韓王?」
「呃……既然已經封了我秦國公了,再加封秦王那不是理所應當嗎?」
馬元舉搖了搖頭,道︰「這個理由雖然不能說一點道理也沒有,終歸有些牽強了,我還是不大相信……」
郭業也急了,道︰「無論是秦國公還是秦王,那都是陛下自己的意思,我怎麼知道他怎麼想的。你非要我解釋的一清二楚,是不是太強人所難了一點?」
馬元舉道︰「好,咱們不談這個。你能不能答應我,即便你真的是陛下的私生子,也不和晉王殿下爭奪王位?」
「好,我答應你!」空頭人情誰不會做?郭業回答得斬釘截鐵。
馬元舉還是有些猶豫,道︰「你這回答得也太快了吧……古語有雲,輕諾必寡信……」
郭業再也忍不了了,道︰「馬周!馬文舉!我說,你可得差不多點。我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你還想讓我怎麼樣?難道說,非要我郭業當場自盡,你才相信我沒有爭位之心?」
馬元舉道︰「你別生氣,此事關系重大,牽扯到千萬百姓的福祉,愚兄不得不謹慎一些。自盡倒是大可不必,要不……你發個毒誓?」
本來郭業並沒有什麼當皇帝的心思,但是被馬元舉這麼不依不饒的一擠兌,火也上來了!
他冷笑一聲,道︰「哼哼,關系重大?千萬百姓的福祉?我看是你自己的榮華富貴才對。我還記得,在家母的葬禮之上,有個人笑眯眯地對我說,以後謹言慎行,就會貴不可言。那個人是誰?當時,你可是對于此事樂見其成啊!怎麼一當上了晉王府的長史,就換了一副嘴臉?」
馬周听了郭業的話,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道︰「此一時彼一時。當時諸王都在,你就算是真的是陛下的私生子,也絕無可能繼承皇位,我也就是隨口調侃一下。但是現在這勢頭,你還真有了身登大寶的趨勢,為免生靈涂炭,我才不得不出言勸諫……」
「哼,說得好听。現在我就問你一句話,假如你現在不是晉王府長史,還會不會來勸我?」
「這……」馬元舉是老實人,還真說不出違心的話來。盡管從自身的道德觀念來講,他希望李二陛下的嫡子繼位。但是假如他不是齊王府的長史,而只是郭業的好兄弟,此時多半是作壁上觀。
不過,身在其位,就得謀其政。他現在既然已經當上了晉王府長史,就必須為晉王的利益考慮,這才有了此次的秦國公府之行。然而要說他全然為了榮華富貴才與郭業為難,那也不符合現實。
見馬元舉不說話,郭業擺了擺手,道︰「算了,我不難為你了。馬大哥,事到如今,我跟你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我這個人呢,其實也沒啥雄心大志,平生最大的願望,就是多娶幾個嬌妻美妾,在此基礎上,能夠為咱們大唐建功立業,那就再好不過了。至于無邊的權勢,對于我來說沒什麼意義。」
他略微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馬大哥,兄弟相交,貴在知心。我心里怎麼想的,已經全然告訴你了。你若是不信,我也沒啥好辦法。總而言之,皇帝的寶座,我是沒啥興趣。至于毒誓……嘿嘿……咱們兄弟,要是靠毒誓建立信任,那這個兄弟不做也罷!」
馬元舉也覺得這事自己不咋佔理,道︰「好,我就相信你這一次。不過,我把丑話說到前頭,如果有朝一日你郭業真的謀朝篡位,請先砍了我馬元舉的腦袋。」
話說到這個份上,兩個人都覺得有些意興闌珊。他們都明白,有了這根刺,從今往後,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樣互相信任了……
話不投機半句多,馬元舉起身告辭,郭業略微挽留幾句,也就送他出府。
走到府門外,馬元舉忽然想起一件事來,道︰「听說我這長安令的職位,以後就由你接任了?」
「我倒是听鄂國公說過這麼一回事。但是現在朝廷的公文還沒下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那我要提醒你一句,這個長安令可不是那麼好做的。長安城內多少高官顯貴,橫行不法,你稍一不慎,就會引火燒身。」
郭業道︰「你不是認為我是陛下的私生子嗎?難道那些橫行不法的達官顯貴里面,還有比我身份高的?」
「還真有!」
「真有?晉王李治年方七歲,就是想要干點什麼壞事,都有心無力。莫非你指的是齊王李佑?」
「比李佑的地位還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