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
李二陛下端坐金鑾殿，面沉似水。
他說道︰「咱們斷後的人馬已經回來了。兩千兵馬，總共回來了一千五百。不僅如此，還俘虜了高句麗國主淵男建的爺爺淵太祚。對于立下如此大功的秦國公郭業該如何封賞，大家議一議吧。」
「……」群臣一陣沉默。
不是大家不給李二陛下面子，也不是大家對郭業有什麼看法，關鍵是……這正主貌似是去給龍王爺當女婿了，還談什麼封賞？陛下您管天管地管空氣，難道還管得了死人？
良久，魏征才出班跪倒，道︰「陛下，您是傷心過度語無倫次了吧？。」
「嗯？」
「您應該問的是，該如何給秦國公死後哀榮。」
「放……你胡說什麼？誰說秦國公死了，誰說秦國公死了？秦國公的尸體你見著了？」
「那倒是沒見著。不過听回來的人講，秦國公的座船傾覆，想必是已經……那個……魂歸極樂。」
「我說魏征魏玄成，你怎麼就不盼著點好的呢？船翻了就一定會死？沒這個規矩！秦國公吉人自有天相，肯定能夠遇難成祥逢凶化吉。」
魏征肅然道︰「微臣當然希望秦國公能夠健在人世，不過世事豈能盡如人意？」
李二陛下一擺手，「算了，朕現在不想談秦國公的生死。今天咱們就議一件事，那就是該如何對秦國公賞功？」
「秦國公此次東征履立奇功，最後還奮不顧身地領兵斷後。微臣以為，如何封賞都不為過。陛下乾綱獨斷即可。」
「那好，朕要加封秦國公為秦王。」
「啥？」
「秦國公攻伐高句麗有功，晉封秦王。」
「陛下，不可呀……」
「有何不可？」
魏征道︰「秦王乃是親王爵位，恐非人臣所宜。」
李二陛下眉頭一皺，道︰「「魏愛卿，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剛才你還說什麼如何封賞都為過，怎麼現在又扯什麼‘非人臣所宜’？你都是做宰相的人了，怎麼能出爾反爾？」
「這可不是微臣出爾反爾，只是……」
魏征的話還沒說完呢，又有一個人出班跪倒，道︰「微臣認為，陛下的封賞非常公道，秦國公理應晉封秦王。」
「你這小……」魏征的話剛說了半截，又被他吞回去了。因為他發現，剛才進言之人，非是旁人，正是尚書右僕射房玄齡。
對于別人，哪怕是李二陛下，魏征都可以不假辭色。但是對房玄齡，他可就不敢無理了。
魏征明白，房玄齡輕易不說話，但是一說話，那就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老成謀國之言。自己要是不加思索地反駁，那很可能的結果就是自取其辱。
就在魏征一愣神的功夫，群臣已經紛紛表態。
「臣李道宗附議！」
「臣李靖復議！」
「臣孔穎達復議！」
「臣附議！」
「臣附議！」
……
人們紛紛支持房玄齡，魏征倒是成了絕對的少數派。
他一咬牙，道︰「微臣愚鈍，與朝廷諸公的意見相違，還是以為此事不妥。」
整個朝廷都認可的事情，別說魏征了，就是皇上反對也沒什麼卵用呀。李二陛下道︰「朕意已決，魏愛卿退下。」
「是！」
「那事情就這麼定了，秦國公晉封秦王。散朝後，就有明旨下發。」
房玄齡道︰「關于秦國公，啊，不，秦王，微臣還有本啟奏。」
「你講。」
「秦王功勛卓著，就是封個王爺也沒啥。但是他身上的其他職司，是不是要換一換？」
「那是為何？」
「微臣不敢說秦王已然不測，但他很長時間內不能履職卻是事實。這些職司都關系重大，陛下還請早做安排。」
李二陛下眉頭微皺，道︰「你可有合適的人選？」
「長安令，臣舉薦太子府長史馬周馬元舉。」
「準！」
「禮部尚書，臣舉薦中書侍郎許敬宗。」
「準！」
「領軍衛府大將軍一職，還請陛下乾綱獨斷。」
「英國公李績不再擔任兵部左侍郎一職，改任領軍衛府大將軍。」
「還有麗競門……」
「以長孫師為麗競門之主。」
「陛下聖明。」
……
……
下朝之後，魏征拉了拉房玄齡的袖子，道︰「今日您為何同意陛下封郭業為秦王，這不合規矩呀。」
「什麼合不合規矩的，你跟個死人計較什麼？」房玄齡道︰「世間都傳言，郭業是陛下的私生子。他現在死都死了，陛下為了寄托哀思，給他的死後哀榮出格一點也沒什麼。」
「陛下不是認為他沒死嗎？」
「那是他死鴨子嘴硬。你沒看我剛才要求分解秦國公的職司，陛下都同意了嗎？這說明什麼？說明陛下心里面，早就不報啥希望了。」
魏征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不談郭業是不是陛下的私生子，以他的功業來說，就是封個親王也不為過。不過……」
「怎樣？」
「想當初郭業在吐蕃兵敗，大家都以為他死了。可是沒想到，後來他竟然又活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他這次又活著回來了可咋辦？」
魏征嘆了口氣，繼續道︰「我對秦國公的個人倒是沒什麼意見，加官進爵榮華富貴那都是應該的。不過，大唐朝廷要是出一個異姓的秦王，您讓大伙如何自處？」
「那怎麼可能？」房玄齡道︰「上次兵敗，那是人禍。這次巨浪翻船，可是天災。我問明白了，此船是在大海上傾覆的，最近的岸邊，都有好幾百里地。郭業絕無幸理！」
「那樣我就放心了。」
……
……
與此同時，望北閣中，李二陛下正在喃喃自語。
「郭業呀，郭業，朕一直把你當作股肱之臣，還準備讓你幫朕開疆拓土呢，你怎麼就身遭不測了呢？難道說，想當初你對朕說的改壽數之事，都是在欺騙朕？」
「不會的，不會的。你能活八十八歲，朕能活九十九歲，這是不會錯的。你一定沒死對不對？你一定會轉危為安對不對？」
「記得上次，朕以為你死了，就封了你個平陽郡公的爵位。結果呢，旨意下了沒多久，你就給朕活蹦亂跳得趕回來了。」
「這次是你又想升官了，于是故技重施對不對？好，依你，依你，朕都依你！朕已經下旨，封你為秦王啦。這可是秦王，說出去比太子還要威風。這下你總該滿意了吧？」
「秦國公，你快回來吧，朕可想死你了！」
說到最後，李二陛下已經淚流滿面。
篤篤篤~
一陣敲門聲傳來，李二陛下趕緊擦了擦眼楮，道︰「進來！」
吱扭扭~
門開了，一個宮裝麗人走了進來，道︰「臣妾參見陛下。」
「陰妃，你怎麼來了？」
「臣妾听說陛下回來之後，就一個人躲在房里，不見任何人。怕您出什麼事情，所以……」
「愛妃有心了，朕沒事。」
「沒事？」陰妃微微一笑，道︰「陛下，如果妾身沒看錯的話，您的眼圈可是有些泛紅。莫非之前您哭過？」
「這……」
「長孫姐姐都走了那麼長時間了，您還如此掛念她，真是情深意重。不過話又說來來了，有道是人死不能復生……」
李二陛下趕緊把她下面的話打斷了，道︰「胡說八道什麼呢？朕不是在想觀音婢。」
「那您是想……」
「一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