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肆內的異類們,在片刻的安靜過後,立刻扭過頭去,用著顫抖的手,拿起面前的酒杯,戰戰兢兢的喝起來。
他們都是聰明人。
知道在這個時候,最好的做法,就是裝死。
但恐懼,依然不可避免。
超凡的世界,無比殘酷!
哪怕是在聯邦帝國,黑衣衛的陰影之下。
殺人奪寶,甚至抽魂煉丹,奪魄煉藥的事情,也依舊是屢禁不止!
對此,黑衣衛能做的,也就只剩下了‘為死者討還公道’了。
可問題是……
死都死了,甚至連魂魄都被人煉了。
這公道還有屁用?
況且,即使是強如黑衣衛,也並非萬能的。
黑衣衛官網上的懸賞名單,就是明證。
紅色通緝名單上,排名前十的凶人強妖,每一個手底下都沾著數百甚至上千件命案。
但他們卻依舊活著。
即使黑衣衛發誓,哪怕窮盡天涯海角,也要將他們繩之于法,但他們也依然活著!
這就是超凡時代。
可以上天入地的強者,幾乎不受任何規矩限制。
哪怕強如黑衣衛,對這些一心逃遁的家伙,也是沒有什麼太好的辦法。
畢竟,這些人,可都是將軍級的絕代凶人!
打不過黑衣衛,跑還是跑的了的。
柳青青幾乎是顫抖著手,將一杯新的靈魂雞尾酒調配好。
然後遞了過去︰「熊公子,請慢用……」
黑熊看著被遞來的雞尾酒,又看了看在自己身旁的那位,笑意盈盈,看上去人畜無害,平平無奇的年輕人。
他閉著眼楮,咬著牙齒,將手里的雞尾酒一飲而盡。
雞尾酒入喉。
果然,如他所言,是甜的!
只是……
甜味過後,是一陣陣從魂魄中溢出來的酥麻感。
在這酥麻感中,黑熊的神魂搖搖晃晃。
身上如同著了火一般。
準確的說,應該是靈能像被燒開了一般。
火辣辣的。
放下青銅酒杯,黑熊感覺自己的神魂,已經迷亂起來。
方向感在失去,視覺也開始模糊。
但,神魂在酥麻中,卻變得亢奮起來。
「好酒!」黑熊搖搖晃晃的說著。
然後,仰頭向後栽去。
啪嗒一聲,摔在了木制的地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音。
靈平安驚訝的看著這一切。
在他視角里,這個穿著皮衣,看上去很精壯,臉上長滿了絡腮胡子的男人,一杯雞尾酒下肚,居然直接醉倒!
他搖搖頭想著︰「他是之前就已經喝醉了嗎?」
「應該是的……」
回憶了一下,這個人好像之前就有醉酒的跡象。
所以說話才會有點沖。
于是,靈平安看向那幾個坐在吧台前的櫃台前,似乎一臉震驚的男子。
「你們不去幫幫他嗎?」
靈平安很震驚,明明之前這些人是認識的。
怎麼現在看到同伴醉倒,都沒有幫忙?
酒肉朋友就這樣真實?
他的話,落在那幾個人耳朵中,宛如一把把鐵錘,敲在心中。
他們立刻站起來,七手八腳的將那已經癱倒在地上的黑熊拉起來,然後手忙腳亂的抬著這個‘同伴’向著酒肆一旁的一個空閑的隔間走去。
他們不傻!
听得出來,這個怪異的神秘強者,乃是在叫他們滾蛋!
但他們又不敢真的走人。
只能將黑熊抬到酒肆的那個空置隔間里,將之丟在長椅上,然後神色不安的看著吧台。
沒辦法!
除了黑衣衛的將軍們外,其他在野的強者,越強性格越是怪異。
有些瘋子,甚至會僅僅是因為有人看了他一眼,就認為這個人是在月復誹他,于是扭斷對方的脖子。
然後又感覺,假如不滅口的話,罪行肯定會暴露。
便一不做二不休,殺光了所有在場的人。
還有人在山里面潛修,卻一直不得突破。
就認為肯定是自己牽掛太多,所以才不能突破。
于是為了了斷塵緣,回到山下,殺光了自己的三族全部親戚。
順手又干掉了所有他記得的人。
對這些瘋子來說,人類也好,異類也罷。
都是彘狗!
他們中有些人,讀過大學,甚至有的是教授!
這些人整出了一套歪理邪說。
在他們眼中,他們是未來的仙神!
他們之外的一切,都是將被淘汰的垃圾!
彘狗、牛羊一般的生物。
人殺彘狗、牛羊,吃肉剝皮,他們當然可以拿著人類和異類的神魂,來煉丹服用。
所以,在這樣的強者面前,他們根本不敢賭。
萬一,讓他感覺有什麼不爽,隨手全部捏死。
這好不容易修成人形的大家,跟誰哭去?
便只好,遠遠的離著。
戰戰兢兢的看著。
如待宰羔羊一般!
靈平安看著那幾個人,將那醉酒的男人,抬到了隔間的椅子上,然後就沒過來,反而是看著他,似乎有點害怕的樣子。
他微微皺起眉頭︰「哥們難道有王八之氣?」
想到這里,他就笑了起來。
要是真有王八之氣就好嘍!
書店生意也不至于慘淡到這個樣子!
所以……
他們在搞什麼鬼?
靈平安不太理解,就只好求助于那個在吧台里的女人。
「店家……」靈平安問道︰「他們怎麼回事?」
柳青青抬起頭,她心髒撲通撲通的跳著。
「怎麼回事……怕你了啊……」
但這話她敢說嗎?
不敢的!
只能是強顏歡笑︰「公子,您別見怪……他們就這樣……」
「一有喝醉的就害怕……」
「听說是什麼忌諱……」
「哦……」靈平安點點頭,這才算釋然。
「店家……歌唱的不錯!」靈平安感覺氣氛似乎有點尷尬,就笑著扯開話題。
柳青青臉色頓時有點白。
歌,唱得不錯?
這話的意思,她豈能不懂?
「公子說笑了……」柳青青咽了咽口水,想婉拒沒有膽子,但答應更沒有膽子。
因為……
這等強者,倘若真是那種無所顧忌的人物。
那麼倫理道德法律,于他而言,都是空文廢紙。
憐香惜玉?不存在的!
當實力強到一定境界,而本人又已經喪失了對法律秩序和道德的敬畏。
那麼,一切的一切,在這些人眼中,都不值一提!
譬如,黑衣衛紅色通緝令中,就有好幾個瘋子做事從無下限!
「我就是隨便唱唱……」柳青青緊張不安的看著眼前的人。
靈平安搖搖頭︰「店家太自謙了!」
「我看,你比那些流量明星要唱得好!」
這是事實!
流量們唱歌叫唱歌嗎?
那是賣色相呢!
雖然,靈平安很難理解這個事情。
但網上大家都這麼說。
柳青青的臉色卻又白了一分,俏臉上血色盡失。
流量明星?
誰不知道,流量的另外一個代名詞?
工具人!
資本的工具人!
也是粉絲的工具人!
他的意思,在柳青青看來,已經直白無疑了。
妞,大爺看上你了!
柳青青悄悄的將手,按在了吧台內部,黑衣衛安裝的報警裝置上。
只要按下那個報警裝置,黑衣衛的人馬上就會趕來!
但她不敢。
因為,只要按下去,就意味著和這個強者撕破臉皮。
到時候,整個酒肆恐怕都要血流成河。
可是……
不按又能怎麼辦?
柳青青深深吸了一口氣,她正想如何周旋。
靈平安就已經又說了起來「您不信?試試唄!」
「那啥不是很快有個選秀節目嗎?」
「店家去報名的話,肯定能紅的!」
這一點,靈平安有著十足的把握!
因為,他的耳朵就和他的舌頭一樣敏感,對什麼聲音好听,什麼聲音不好听,有著清晰的認知。
當然了……
他之所以這麼說,是想和這個可能是這個酒肆的老板娘的女人拉近乎。
因為,他看到了一個東西。
柳青青卻是不可思議的抬起頭,看著坐在自己面前的人。
選秀節目?
什麼鬼?
他不是想那啥我?
但……
去參加選秀?
柳青青不懂了。
超凡者,特別是異類,去參加選秀,那不是降維打擊嗎?
旁的不說,超凡者的聲帶與臉蛋,就不是那些流水線上下來的明星可以比的。
圈子里,自然有人是明星。
可……
那也是有追求的好不好。
她只好笑道︰「公子,我志不在此道!」
靈平安點點頭,他感覺也是。
只是,有些惋惜啊!
這位店家,若是去選秀圈,恐怕就是真正的大魔王。
就這唱腔,隨隨便便秒掉一堆所謂的女團。
不過……
他也不是真的勸這個女人去選秀的。
那只是為了套近乎。
他真正的目的是……
「對了……」靈平安指著在吧台的一角,放著的一個東西問道︰「店家,我可以看一看那個東西嗎?」
柳青青順著手指指向的方向看過去。
那是一個小小的女圭女圭。
木頭做的女圭女圭。
柳青青狐疑著,問道︰「公子,您想看它?」
靈平安點點頭。
柳青青神色古怪的拿起那個女圭女圭,放到了吧台上。
靈平安看著吧台上的木偶女圭女圭。
這是一個青色的木偶,木偶看上去很怪異,一半的臉在笑,另一半則是在哭,他拿起來,木偶的四肢就嘎吱嘎吱的動起來,翻到背面,看到了一行文字。
「李莎莎的玩具!」
靈平安長吸了一口氣,心道︰「果然!」
除了他那個已故的母親,沒有人會喜歡這種古怪的東西。
于是,他輕輕的按了按木偶的頭,小小的木頭立刻縮了進去。
而木偶的肚子里則彈出一個小匣子。
靈平安伸出手,從匣子里拿出一個紅布包著的東西。
拆開紅布,里面是一張發黃的書頁。
靈平安好奇的拿起來,看了看,發現是一個童話故事。
秦陸的童話故事。
小時候,他母親好像也將這個故事當睡前故事和他講過。
青蛙王子。
靈平安看著,神色有點古怪。
「我母親將這個故事藏在這個木偶里?」
「然後又放在這里……」
他感覺自己有點混亂了。
將書頁折起來,重新放進紅布里面。
接著他熟練的將木偶的頭按了一下,木偶的肚子重新縮回去。
在吧台中,柳青青傻傻的看著這一切。
過了很久,她才大著膽子,小心翼翼的問道︰「公子,您姓靈?」
靈平安點點頭。
這他不意外!
想來,當年他母親應該是這個酒肆的常客了。
柳青青的神色,頓時變得無比精彩。
……………………………………………………
南周王國南部。
崇山峻嶺之中。
此時,正是正午烈日高照。
但在這新秦嶺的密林深處,卻是一片陰森。
謎障,仿佛無處不在一般。
這里的溫度,接近零度。
「別躲了!」司徒賀從天而降,他負著手,走在謎障中︰「呼延越!你跑不掉的!」
他踩著步子,每一步都按照著九宮八卦。
這片謎障對他來說,仿佛是無物一般。
忽地,他抬起頭,露出笑容︰「想跑?」
眼前的謎障,正在收縮。
對方正想要故技重施,依仗著寶物,遠遁離開此地。
若是過去,司徒賀真沒什麼好辦法,這些陰溝里的老鼠,藏匿在深山大澤甚至是峽谷密林之中,和黑衣衛玩著貓捉老鼠的游戲。
人去的多了,人家早早就听到風聲,跑出了幾千里。
人來的少了,卻很難及時的阻止。
除非都督親臨,一般這些家伙都是跑得掉的。
畢竟,能夠上黑衣衛紅色通緝令的混賬,每一個都有著好幾個保命法寶,更是狡兔三窟,早早設置了種種月兌身之術。
可惜……
司徒賀蹲子,他從懷中取出一張張紙人。
「太上台星,應變無停……」
紙人一張張飄起來。
飄入那正在遠遁的謎障。
「驅邪縛魅,追魂索命!」他手中點點光影,交織起來。
天空上,一只巨大的眼瞳猛然顯現,照見陰陽乾坤。
謎障中的紙人,一只只的燃燒起來,化作條條鎖鏈。
司徒賀雙手發力,如同漁夫拖網一般,將那謎障向自己的身前拖拽。
在那燃燒的紙人靈光中,一個人影,已經被天空上的眼瞳所定住。
這正是他練就的神通︰定魄術。
只要得到對方的毛發,就可以施法,以其七魄作為定位。
再以天眼監控四方。
再狡猾的老鼠,也別想逃月兌!
「居然還要負隅頑抗?」司徒賀看著那個已經被制住了的孽障,竟還在掙扎。
這是取死之道!
司徒賀輕輕發力,那一個個燃燒的紙人立刻從四面八方,撲倒了那個影子身上。
那個影子,立刻燃燒起來。
他滿地打滾,哀嚎不已。
但無濟于事。
因為這火,是咒火。
直接作用于他的七魄!
片刻過後,密林之中,就只有一具被燒成焦炭的尸體。
一只大如牛犢的黃蜂!
司徒賀走過去,搖了搖頭。
紅色通緝令第七位,黃蜂老祖呼延越死!
這個潛逃了足足五十年的異類,終于被繩之于法,得到了應有的下場!
拿出自己平板,進入黑衣衛官網。
他登陸上去,然後拍照上傳。
黑衣衛官網上的信息隨之更新。
紅色通緝令的第七位,少將級異類呼延越為司徒賀斬于南周!
整個超凡世界,隨之震動!
將軍級的強者,乃是超凡世界食物鏈的頂端。
每一個都有著無數底牌,哪怕打不過,也可以跑掉。
尤其是呼延越這樣和黑衣衛玩了幾十年貓鼠游戲的強者。
但司徒賀此刻,卻沒有心情去關心此事了。
因為他在登陸的瞬間,同時得到了衛星傳來的情報。
本土的那位,居然又出門了!
而且,祂這次出門,有著極為強烈的目的性!
目前已知的,就有祂見了其祖上的故人之後,悄悄出手,幫其突破。
然後施施然的悄然離開。
此刻……
這位祖宗,進了一家酒肆!
一家異類酒肆!
司徒賀看著,衛星的實時畫面。
幾架無人機,懸浮在一個酒肆上方。
沒有人知道,那位在酒肆內在做什麼?祂在見什麼人?
更要命的是……
黑衣衛甚至不敢去盤查那個酒肆內的酒客。
更不敢去問‘祂在你們這里做什麼?’。
而偏偏,黑衣衛的每一個人都對此無比好奇。
包括看完簡報,就看到了這個畫面的司徒賀在內。
「祂去這個酒肆做什麼?」
「祂要見誰?」
「又和誰說話了?」
「說了什麼?」
「祂會不會再給好處?」
這些念頭一起來,司徒賀就渾身難受。
可惜,黑衣衛或許永遠不會知道這些事情。
除非……
有人肯親口和他們說。
不然的話,黑衣衛就算有一萬個膽子,也不敢去詢問。
畢竟……
祂已經很給面子了。
黑衣衛倘若連祂去見友人或者故人這種事情,也想查探。
呵呵……
那不是壽星公上吊嗎?
須知,依照智庫們的猜想。
祂肯給黑衣衛看的,黑衣衛才能看。
祂不讓黑衣衛看的,最好不要去打听和窺視。
隱私這種東西,連常人都是很在乎的。
何況是如此位格的古神?
深深吸了一口氣,司徒賀也只能是看著那盤旋著的無人機,無可奈何。
「司徒將軍……」平板里傳來了宋時恢的聲音︰「我們已經查清楚了,這家靈魂酒肆的注冊法人是一頭樹妖化形的異類……」
「樹妖?」司徒賀皺起眉頭︰「這可是很少見的啊!」
草木類異類化形,無比困難。
君不見,珠穆朗瑪峰上,那株神樹,即使強到了將軍級,卻也終究無法化形。
草木類異類想要化形,可不僅僅是實力就可以的。
還需要機緣!
而且是潑天的機緣!
「嗯……」
「那是一株柳樹化形的異類……」
「實力評估是少校!」
「少校?」司徒賀的眉頭再次皺起來。
少校就可以化形?
那柳樹當年究竟沾了何等機緣?
而且……
司徒賀問道︰「沒有人調查過嗎?」
「我們查過了……」宋時恢說道︰「經手的注冊人員,似乎全無印象……」
「相關檔案,也一直只是存在,從未引起注意……」
司徒賀馬上反應了過來。
這正是那位古神慣用的手段。
隱形……
整個世界,都不會覺得有問題的隱性。
祂從小到大的每一個軌跡,都記錄在案。
但就是沒有人注意。
就像一個透明人,一個明明存在卻又不存的人。
只有在統計時會被發現,然後又被忘記的人。
可問題是……
這個酒肆誕生的時代,遠在祂出生以前!
所以……
柳樹的化形和祂無關?
但……
是誰做的?
司徒賀想起了那位古神的父母。
那已經殉職犧牲的聯邦功臣,
仔細想想,以這位古神的位格來說……
有誰敢動祂的親人?
一個瘋狂的念頭,在司徒賀心里浮現。
「祂父母……」
「會不會也是……」
這個念頭一起,頓時就不可收拾。
從前被忽略的種種信息,瞬間被連起來。
這位古神的祖先,從祖地消失,來到廣南,隱姓埋名。
直到上一代,他們返回了祖地。
並在祖地生下了這位古神,然後將祂帶回廣南……
靈氏又是侍奉和供奉少司命的家族……
少司命在傳說里,有一位直接奉太一之命掌管生死命運的兄長——大司命!
而少司命本身則是嬰兒的守護者和庇佑者!
而司命府君,迄今是荊楚最大的信仰!
祂的父母……
會不會就是……
那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