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蘭克‧布萊斯是一戰時期的一名老兵。
他很幸運,只趕上了最後勝利的尾巴,這使得他並沒有像他的父親那樣把自己的殘軀忘在了戰場上。
在他的母親因過度的悲傷而離世之前,她耷拉著枯瘦的手臂告訴弗蘭克,一輩子要安安穩穩地,那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年少固執的他,卻更希望能給父親報仇。
可還是那句話,他很幸運。
當他從戰場上回來的時候,戰爭帶給他的只是一條僵硬得不听使喚的腿,以及對人群和噪音的極端反感罷了。
父親的仇算不算是報完了?
這個問題,弗蘭克始終沒有找到答案。
自那以後,他決定听母親的話,去找一個普普通通的工作,安安穩穩地將一輩子過好。
這時,在他家鄉,富有的里德爾家剛好在尋找可雇佣的園丁。
這對他來說再好不過了——不用多麼麻利的腿腳,更可以遠離嘈雜不堪的人群。他相信,這一定是一個最適合他的工作了。
說實話,里德爾夫婦確實很般配,因為他們都一樣討人厭。
可這卻和弗蘭克沒多大關系,他並不在乎工錢多不多。他要的,只是過好自己那平穩的人生——這是他母親最後的遺願。
可就在近五年後的某一天,主人一家卻全都莫名其妙地死在了家中。作為居住在里德爾家、且唯一還活著的弗蘭克,被警方當作嫌疑人給帶走了。
村民們立刻就議論紛紛了起來,畢竟,這種話題總會成為茶前飯後的消遣談資。
就在形勢對弗蘭克極為嚴峻的時候,里德爾一家的尸體檢驗報告回來了,一下子扭轉了整個局面。
警察表示,從沒見過比這更古怪的尸檢報告了。
里德爾一家誰也沒有遭到毒藥、利器、手槍的傷害,也不是被悶死或勒死的。
實際上,報告明顯是以一種困惑的口氣書寫的︰里德爾一家三口看上去都很健康——只除了一點,他們都斷了氣。
法醫們就像是決意要在尸體上找出點兒不對勁的地方似的。
「里德爾家的每個人臉上都帶著一種驚恐的表情。」
可是正如已經一籌莫展的警察所說的那樣——誰听說過三個人同時被嚇死的呢?
既然沒有證據證明里德爾一家是被謀殺的,警察只好把弗蘭克放了出來。
使大家感到驚訝和疑慮叢生的是,在里德爾一家葬入墓地之後,弗蘭克‧布萊斯居然又回到了里德爾府庭園里,他的那間小木屋里。
弗蘭克對村子里的那些流言蜚語並不太感興趣,他依舊當著他的園丁,接著為這塊地的所有者繼續工作了下去。
這一干,就干了將近半個世紀。
現如今,弗蘭克快要過他七十七歲的生日了。
他耳朵聾得厲害,那條壞腿也比以前更加僵硬了。但天氣好的時候,人們仍然能看見他在花圃里磨磨蹭蹭地干活,盡管雜草在向他身邊悄悄蔓延著,他想擋也擋不住。
老弗蘭克其實腦子還沒太糊涂,他知道自己這只是在白費功夫而已。
況且,弗蘭克要對付的還不僅僅是雜草而已——村子里的男孩總喜歡往里德爾府的窗戶上扔石頭。
至于弗蘭克費了很大心血才維持著的平整草地,他們卻騎著自行車在上面隨意碾踏。
有一兩次,他們為了互相打賭,甚至還闖進了老宅。
他們知道老弗蘭克一心一意地護理宅子和庭園,幾乎到了一種痴迷的程度。所以他們願意看到他一瘸一拐地穿過園子,揮舞著拐杖,用沙啞的嗓子朝他們嚷嚷。
每當這時,他們就覺得特別開心。
而老弗蘭克呢?
他相信這些男孩之所以折磨他,是因為他們和他們的父母、祖父母一樣,認為他是一個殺人犯。
但是這份工作他幾乎干了一輩子了,他沒有理由去中斷它。這或許是為了自己母親的遺願,但也同樣是為了他自己的人生。
因此,在那個八月的夜晚……
睡夢中的老弗蘭克又被那條壞腿疼醒了——如今他上了年紀,腿疼得越發厲害了。他從床上起來,瘸著腿下樓走進廚房,想把熱水袋灌滿,去暖一暖他僵硬的膝蓋。
他站在水池邊,一邊往水壺里灌著水,一邊習慣性地抬頭朝里德爾府望去。
這時,他看到了樓上的窗戶在閃著微光。
「那些小家伙,又想出了什麼新花招來懲罰我這把老骨頭了?」老弗蘭克認為自己已經猜到是怎麼一回事了。
那些男孩又闖進老宅了,窗戶里的微光閃閃爍爍、明暗不定,看得出他們還生了火。
他趕緊把水壺放下,拖著那條壞腿,盡快地返回樓上穿好衣服。旋即,他又回到了廚房里,從門邊的鉤子上取下那把銹跡斑斑的舊鑰匙。
最後,拿起靠在牆邊的拐杖,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進了夜色之中。
里德爾府的前門沒有被人強行闖入的跡象,窗戶也完好無損。
老弗蘭克一瘸一拐地繞到房子後面,停在一扇幾乎完全被爬山虎遮住的門邊,掏出那把舊鑰匙,無聲地打開了門。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進來過了。
不過,盡管四下里漆黑一片,他仍然記得通往走廊的門在哪里。他模索著走過去,一股腐爛的味兒撲鼻而來。
豎起耳朵,他捕捉著頭頂上的每一絲腳步聲或說話聲。
當他來到走廊,這里因為有前門兩邊的大柵格窗,多少透進了一點兒光線。
他開始上樓,一邊心想多虧石階上積著厚厚的灰塵,使他的腳步聲和拐杖聲發悶,不易被人察覺。
在樓梯平台上,老弗蘭克向右一轉,立刻看到了闖入者在什麼地方——就在走廊的頂端,一扇門開著一道縫,一道閃爍的微光從門縫里射了出來,在黑乎乎的地板上投出一道橙黃色的光影。
弗蘭克側著身子,小心地一點點靠近,手里緊緊攥著拐杖。
在離門口幾步遠的地方,他可以通過略開著的窄窄門縫,瞧見里頭的一些情況。
他現在看到了,那火是生在壁爐里的——說實話,這使他感到很意外。
他停住腳步,豎起耳朵,只听見房間里傳來一個男人的說話聲。那聲音顯得有些僵硬,語調也干巴巴的,讓人十分難受。
「……主人,盧修斯‧馬爾福就快到了。」
「嗯……」
又一個聲音突然響過,听起來很年輕,而且語氣柔和、充滿力量。可不知怎麼的,弗蘭克卻只覺得渾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就好像听到了什麼不該听到的聲音一般。
「那麼,蟲尾巴呢?」那個聲音輕聲問道,「他的情況怎麼樣了?」
「死了。」
「嗯,這也是預料之中的事,」那人平靜地道,「但是效果呢?」
「傲羅死亡一人,平民死亡五人,傷者二十二人。」
「就這麼點?」聲音似乎變得重了一點,但卻依舊沉穩自然,「是因為鄧布利多那個老東西很快就趕到了嗎?」
「不,是因為一個學生,而殺死蟲尾巴的也是他,」那干巴巴的聲音頓了頓,又繼續道,「他自稱瑪卡‧麥克萊恩。」
「麥克萊恩……一個學生……」那人似乎想了想,「呵,除了那個小子,還會有誰呢?瑪卡‧麥克萊恩……你有和他交過手嗎?」
「沒有主人的命令,下僕不敢動手。」
「……也好,嗯,先去把門口那個喂給納吉尼,然後再來詳細匯報一下戰斗細節。」
就在這時,老弗蘭克只覺身前的門忽然大開,然後他的視野就整個變成了一片漆黑。他的一生,就這麼平平無奇地結束了。
與此同時,一個和小矮星彼得一樣,渾身都繚繞著濃郁黑氣的人影就站在那里。他隨手抓著老弗蘭克的衣領,將他拖到了老宅的大廳中。
隨著他將老弗蘭克向前一扔,一條同樣有著黑氣隱現的巨蛇從黑暗中迅猛地竄了出來,將老弗蘭克的尸體一口吞下。
瞧那尚有一多半還隱藏在陰影之中的巨大身形,顯然比之蛇怪也小不了太多。
「嘶嘶」
它朝著那人影嘶鳴一聲,那挑釁的目光中隱約閃爍著智慧的光芒。
……
就在老弗蘭克投向死神懷抱的時候,那座被稱為「阿茲卡班」的黑石堡壘後頭的墓地之中,一個少年正用力打磨著幾塊薄薄的石片。
在這座寂靜的島嶼之上,那石塊摩擦的聲響顯得相當突兀。
可這里卻不會有人來打擾他的工作,他只是專心地打磨著,試圖讓石片的邊緣變得更加鋒利一些。
沒人知道他想做什麼,當然,在這里,也沒人會感興趣就是了。
這個少年,自然就是被關進了阿茲卡班的瑪卡。
「呼!」他突然拿起石片,吹了吹石片表面的石屑,又翻來覆去看了看,隨即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個少年自然就是瑪卡了——在時機尚未到來之前,他所要做的,只是等待而已。
可一直在這里干等絕對不是他想要的,于是他決定,利用這里的一切,來繼續他的某些研究。
對于瑪卡來說,時間是十分寶貴的,不能因為條件簡陋,就徹底放棄研究虛耗光陰。
「嗯,還不錯。」
他捏起石片,在身旁一棵枯樹的樹干上劃出了一道不算太深的劃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