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帶他們走?」
當約書亞看到瑪卡領著一群衣衫襤褸的孩子從地牢里走出來時,他的臉上露出了顯而易見的倉皇。
瑪卡只是朝他瞥了一眼,就繼續往前走去。在他身後,滿身是傷的孩子們互相攙扶著,默默地跟上了他的步伐。
與早已被折磨扭曲了心性的約書亞不同,這些孩子接受荼毒尚淺,內心的某個地方還沒有被服從所侵佔。
哪怕他們仍舊不敢言語,可行動上卻出奇地一致。
「不、不能……你不能帶他們走……主人會……」
「你也要一起走嗎?」
瑪卡站定了腳步,打斷了他的話。
「……我?不、不……我……」
「你的主人已經拋棄你了,不是嗎?」瑪卡依舊站在那里,頭也不回地道。
「……我……可是……標記……」
听到「標記」這個詞,瑪卡不由心中一動。他突然轉過身來,平靜地望著約書亞,眼神卻異常地鋒銳。
「那麼……」瑪卡看著他道,「如果我幫你去除死聖標記,你會想要跟我離開嗎?」
「去、去除?不可能的……我……」約書亞語無倫次地說著,兩只手哆哆嗦嗦地放在了胸前,那是烙印標記的所在。
「會想要跟我離開嗎?」
不管他的內心有多麼地動搖,瑪卡的聲音依然平淡如初。
或許只有到了一定程度,那個「主人」才會給這些孩子們賦予標記。據瑪卡先前的觀察來看,那烙印標記應該是由某種黑魔法完成的。
「我……離開?」約書亞呆呆地看著瑪卡,過了好一會兒才訥訥地道,「我能去哪兒呢……」
「自己想。」
瑪卡丟下這句話,隨後便再次轉身,往來時的方向走去。
約書亞站在地牢的入口邊,看著瑪卡的背影離自己越來越遠,看著那些孩子連看自己一眼的興趣都沒有,他的手漸漸地握得越來越緊。
在這里生活了這麼些年了,他從來也沒有考慮過如果自己獲得自由的話會是什麼樣,可是現在,這個現實就明明白白地擺在了自己的眼前。
那個比自己還小的巫師……能去除主人賦予自己的標記嗎?那個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折磨著自己的烙印……真的能被去除掉嗎?
也許可以的吧?那個巫師強得可怕……也許可以的吧?
「……我要跟你走!」約書亞驀然喊出了聲,「我不想再挨打了!我要……過上媽媽還在的時候的那種日子!」
塵封已久的那一頁記憶,在他心中悄然翻開,褪了色的畫面,似乎重新展現在了他的眼前。
「……是嗎?」瑪卡終于又一次回過身來,遙遙望著他道,「很可惜,我可給不了你那種東西……你想要的話,就得自己去努力。我能給你的,就僅僅是一個機會而已。」
說罷,瑪卡領著孩子們繼續走向了餐廳的方向,正在愣神的約書亞連忙追了上去。
……
「月兌掉上衣,在椅子上坐好。」
修道院的餐廳中,瑪卡順手點燃了壁爐中的柴火,然後朝約書亞催促道。
約書亞心中纏繞著某種復雜的情緒,他在沉默中除去了衣物,露出了干瘦且同樣傷痕交錯的上半身。
而在他的胸膛上,隱隱縈繞著黑紫氣息的死聖標記其實並不顯眼,因為在那個標記周圍,那些蔓延開來的異樣筋絡要比之更加醒目得多。
待他在靠背椅上坐下之後,瑪卡拿著法杖來到了他的面前,細致地探測起了其中的奧秘所在。
「……毫無疑問,印跡上附有詛咒。不過……」瑪卡微皺著眉,感應著其中的魔力波動,「嗯?這個多余的魔力點是什麼?」
與普通的巫師不同,可以清晰感應到近距離魔力的他,解析起魔咒來將會更加輕松。很快他就從那隱晦而又復雜的魔力波動之中發現了什麼可疑的玩意兒。
他當即取出了一疊稿紙放在旁邊的餐桌上,時而用自己的魔力輕觸那烙印標記,時而附身寫寫畫畫,像是在推算著什麼東西。
然而就在他又一次觀察了其中的魔力反饋,並再度俯身去進行推演的時候,他握著羽毛筆的手猛然頓住了。
雖然他尤其擅長分析魔咒,可那也是需要時間的,眼下還遠遠沒有達到解析完成的程度。
令他終止推演進程的,是一波尤其明顯的魔力波動!
瑪卡豁然轉身,手中的羽毛筆已經丟到了一邊,重新握緊了他的法杖。而在他眼中,看到的是約書亞胸口的死聖標記所散發出來的黑紫色光芒。
瑪卡皺著眉感應著其中的魔力變化,並謹慎地稍稍後退了一步,將手里的法杖橫亙在了他與約書亞之間。
緊接著,約書亞突地就將雙眼盯住了他,那對眸子中應有的怯懦已然徹底消失不見。此刻瑪卡所能感受到的,是一種帶著淡然的深邃。
「……你好,孩子。」
約書亞毫無征兆地開口說話了,可語氣卻顯得滿布滄桑。
「我送給你的禮物,還算喜歡嗎?」
瑪卡終于確認了他剛才所在推演的東西究竟是什麼——那應該是一種可以遠距離連結、並強行控制被施咒者靈魂的魔咒。
「……你是指什麼?」瑪卡直視著那雙眼楮道,「紐蒙迦德里的那張羊皮紙嗎?」
對方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頗有深意的微笑。
「別開玩笑了!」瑪卡厲聲道,「你的陰謀不會得逞的!我不會讓你傷害到我的任何一個朋友!有我在,你踏不進霍格沃茲哪怕半步!」
「對,我相信你有這個實力,」對方微微點頭道,「可是,你為什麼不好好想想,你現在在哪兒呢?」
這話一出,瑪卡的臉色猛然一變,在短暫的震驚之後,臉上便堆滿了強烈的怒意。可還沒等他說什麼,對方卻輕輕地笑了笑。
「嗯,真是一個善良的孩子……」
「約書亞」轉了轉腦袋,左右看了看,從容地點了點頭。
「難怪阿不思會選擇你,這應該很對他的胃口,因為‘愛’才是他的真理嘛!」他說著,復又嘆了口氣,「救下一群被困在地牢等死的孩子不算,連這個孩子也想救,你是一個真正的赫奇帕奇。」
「不過,你能救得了這世上所有的人嗎?」他看著瑪卡,如此問道。
「這用不著你管!」瑪卡瞪著他,狠狠地道,「鄧布利多教授把你關在那里這麼多年,你就沒有一絲半毫的反省嗎?我警告你!如果你敢對霍格沃茲動手,我就算翻遍這世界上每一寸土地,也會把你給找出來的!」
「是嗎?」對方認真地點了點頭道,「我會等著那一天到來的!另外,作為你老師的好朋友,我想送給你一句話——你不如早點回霍格沃茲看看,如何?」
「霍格沃茲怎麼了!你把話說明白——」瑪卡怒吼道。
「唔……你倒是有一根很有趣的魔杖嘛!」
這句話剛一說完,約書亞胸口的黑紫色光芒驀然間又黯淡了下來,雙眼之中的深邃也逐漸消退,變成了一抹迷茫之色。
站在他面前的瑪卡見狀,臉上的怒容倏然消解開來,恢復了平時的冷靜。
「嘶——」瑪卡皺了皺眉,輕聲嘟噥道,「就差最後幾步就能追蹤到了,可惜。」
他雖然確實有些生氣,可還沒有氣到那種地步。事實上,從他在紐蒙迦德高塔看到那張羊皮紙時起,他就開始懷疑上了格林沃德的目的。
那張羊皮紙上的內容很簡單,格林沃德借其告訴了瑪卡,說是要卷土重來、重啟當年被鄧布利多終止了的顛覆大業。
而在其中,他還特意注明了,將會把沒有了鄧布利多的霍格沃茲徹底摧毀。
然而,留下那麼一張徹頭徹尾的「犯罪預告」究竟有什麼意義?就是為了對去到那里的人進行挑釁嗎?
沒錯,就是挑釁!瑪卡當場就發覺了其中的疑點。
毫無疑問的,留下這種文字的家伙,如果不是智商夠不著及格線的蠢蛋,那就必然是想要轉移其他人的注意力。
但是,那個蓋勒特‧格林沃德究竟想要做什麼?這個問題,瑪卡卻至今都沒有任何的答案。
本著「敵人的破綻就是自己的砝碼」的原則,瑪卡當場就把紐蒙迦德給砸了,而且砸得是干淨利落果斷,盡情地釋放了自己的怒氣。
哪怕他當時心里只有疑惑,僅此而已。
而就在剛才,格林沃德莫名其妙的現身,讓瑪卡再度心生疑惑。因為對方這次的現身實在是太過突兀,沒有半點道理可言。
什麼「作為你老師的好朋友,我想送給你一句話」,那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第一代黑魔王,會說出這種話來嗎?
反正瑪卡是說什麼都不信的。
當然,即便如此,他也必須回去一趟。哪怕他知道對方別有目的,可霍格沃茲的安危,也確實是他不得不在意的一個要點。
「不過倒是不用這麼著急就是了……」
瑪卡從地上拾起羽毛筆,確認了一下筆頭有沒有摔壞,隨即蘸了蘸墨水繼續在稿紙上推演了起來。
就在剛才,他在裝模作樣地表達憤怒的同時,又從那發動中的烙印標記里感應到了某些其他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