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瑪卡正與小天狼星交換著情報的時候,某處老舊的巫師宅邸地下室內。
「……格林沃德閣下,研究已經有了很大的進展,我們當初的目標已經進入了尾聲!現在您已經出來了,為什麼不像當年那樣帶領我等重啟改革呢?」
在這間陰暗的地下室中,一個身著寬大巫師袍,頭發胡亂束在腦後的白發老巫師正揮舞著雙臂,一臉瘋狂地對著牆壁吶喊。
而就在那面爬滿了青苔的磚牆之上,正掛著一面泛著黑紫色光輝、附有某種魔咒的水銀鏡。
就在那面鏡子里,一個模糊不清的人影似乎正淡淡地看著前方。
「格林沃德閣下!您為什麼不說話?」老巫師狀若癲狂地道,「閣下當年不是說過嗎?我們將不必再蜷縮在他人的管轄之下,我們將不必再像那委身于下水道的耗子一樣生活,我們將不必再隱藏真實的自我!」
「可是現在,我們又為什麼要停滯不前?您可是已經從鄧布利多的拘束中走出來了啊!我們還有什麼值得畏懼的?」
「您瞧瞧英國的那個後輩,前段時間,連他都敢于向鄧布利多還在的霍格沃茲進攻了!現在鄧布利多可已經沒了啊!」
「格林沃德閣下,我們還有必要繼續畏縮嗎?我們究竟在怕什麼?以前……要是以前……閣下您可是在被美國魔法國會逮捕時都無所畏懼的啊!」
老巫師瞪圓了雙眼,狂躁之意滿得就像是要從他心里溢出來。
五十三年!格林沃德被鄧布利多擊敗,整個「改革」被迫煙消雲散,而他的這位最忠誠、同樣也是最有才能的追隨者始終都沒有放棄,在美國境內蟄伏了整整五十三年!
在這五十三年間,他無時無刻不在小心翼翼地籌備著一切,哪怕他當時隨著格林沃德垮台而變得一無所有,他仍舊在不斷地努力。
當時就是他與格林沃德一同開啟了針對默然者的研究計劃,而在這五十三年間,他一直都在堅持著。
無論研究的環境有多麼艱苦,無論資金的籌措有多麼困難,他都從沒有想過要放棄。
然而,他在魔法研究上的才能雖然超越了很多普通的巫師,可像格林沃德和鄧布利多這樣的魔法天才,他卻終究是遠遠不能企及的。
正如瑪卡對他的研究所做出的評價那樣,他的研究成果,相當地「無趣」。可事實上,他自己也不是不清楚這一點的。
在他隱于麻瓜世界的前三十多年中,他沒日沒夜地對默然者體內的那種詭異能量,進行了數千次、上萬次的檢測與解析。
但是,他所擁有的魔法理論知識,從一開始就不足以讓他理解那種能量的本質。
當一個研究者連研究對象「是什麼」都還不清楚的時候,光是嘗試著邁出第一步都將是如履薄冰,就更不用說之後要走的路了。
往往是走出了好遠一段距離,他才會在過程中發覺,自己其實第一步就邁錯了!
然而,他偏偏就是一個「努力的天才」。異乎尋常的毅力,使他從不言棄,走錯了路,那就從頭再來。
正因如此,三十余年的人生,就那麼被他浪費在了無謂的徘徊上面。
一直到不知失敗了多少次之後,他猛然驚覺——自己似乎走上了一條完全沒有必要的艱深探究之路。
而就是那一次「幡然醒悟」,令他改變了研究的對象。
是的,他不再去鑽著牛角尖死磕那種詭異能量,轉而將研究對象改為了那種能量的載體,也就是默然者本身!
作為一個魔法研究者,他自然明白,這無疑是一條背叛了魔法研究精神的道路;但他也同樣明白,這對他來說,絕對是一條「捷徑」!
哪怕無趣也好,他所需要的、格林沃德所需要的,只是研究的成果。就這點而言,他認為自己是完全沒有錯的。
于是,在他蟄伏與美國境內的後二十年中,他將自己的毅力和決心,都灌注在了那一批又一批的孩子們身上。
且不提他作為一個研究者對那些孩子所做的殘忍行為,單就對那些孩子們的「愛」而言,一輩子沒有結過婚的他卻也是絕不亞于任何一對父母的。
即便他心中的那份「愛」,是一份極度扭曲的「愛」。
就這樣,整整五十三年過去了,他借助著某幾個嘔心瀝血創造出來的黑魔法,以及他對那些孩子們的悉心「改造」,最後的碩果終于即將收獲了!
而就在這時,剛巧鄧布利多死了!
欣喜若狂的他,第一時間去了趟德國,在發現那里有鄧布利多設下的魔法和巨人守衛後,他又不顧一切地聯系上了伏地魔。
經過好一番周折,他曾經最崇拜的那名偉大黑巫師,終于踏出了紐蒙迦德。
可他萬萬沒想到,他崇拜的那個對象,在這被囚禁于紐蒙迦德高塔頂層的整整五十三年里,似乎有了某些莫名的改變。
剛開始他還沒發覺,因為重逢的喜悅令他忘乎所以。
在德國邊境初次重逢時,他甚至還不由得為格林沃德閣下的變化而驚嘆,因為他感覺,現在的這位黑巫師,仿佛要比五十三年前更加地強大。
可就在最近,他終于發覺,當年那個格林沃德閣下的意志消失了!
先不提之前的一系列指示,就說這一次——不就是來了一個會訓練神奇生物的年輕巫師嗎?格林沃德閣下為什麼要如此一再退讓?
不僅命令他舍棄了四個「非常听話的孩子」,甚至還要他立刻轉移據點?這些可都是他這些年獨自一人辛苦經營起來的心血啊!
可對方是格林沃德閣下,哪怕是有些變了,可閣下依舊是閣下。
他是一個可以對著一個研究項目死磕五十三年的人,還不至于因為這點事情而改變初心。他在內心深處仍然堅信著,當年那個格林沃德閣下會回來的!
「……格林沃德閣下,我們的默然者軍隊已經差不多就要完成了!我們可以用這一股力量撫平一切反對的聲音!我們將實現您當初的那個偉大的理想!」
老巫師張開雙臂,用激昂無比的蒼老聲調訴說著心中的澎湃,他緊緊地盯著鏡子中那個模糊不清的身影,布滿血絲的雙眼之中全然是一種極度壓抑的癲狂。
「格林沃德閣下!蓋勒特‧格林沃德閣下!」他再次高呼起了那個他心目中最偉大的名字。
「……倫尼。」
那面鏡子中,今天第一次傳出了聲音。即便那聲音听起來有些渾濁,甚至還有些難以分辨,可鏡子前的老巫師卻仍是好一陣激動。
「你啊……走錯了路。」
「閣下?」白發蒼蒼的老巫師倫尼頓了頓,臉上的瘋狂之中混進了一絲疑惑。
「不,不是你走錯了路……」鏡子里的那個身影微微搖了搖頭,輕聲說道,「你做得很好,非常好!至少,如果是當年的我,一定會為你的毅力和成果感到高興的。你對我當初的理想琢磨得很透徹,你已經超出了我當年給予你的期待……」
「可是,這條路是錯誤的,是不充分的,是……是非常幼稚的。」鏡中的格林沃德很平靜地道,「沒錯,這都是因為我——是當年那個還未成熟的我,讓你走錯了路。」
「格林沃德……閣下?」老巫師倫尼的狂意已經十不存一,他只是怔怔地看著眼前那面鏡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倫尼,我的老朋友——」
格林沃德的聲音依舊顯得有些模糊,可他接下來的話,卻仿佛是一把鈍刀割在了老倫尼的心頭,將他對格林沃德的憧憬撕扯得傷痕累累。
「在紐蒙迦德高塔中的五十三年里,阿不思只來看過我一次。」格林沃德幽幽地道,「就是最近,就是最近……你知道他對我說了什麼嗎?」
「他說我和他最初的想法並沒有錯,我們巫師,從始至終都有別于普通人。可是,我的做法卻錯了,而且錯得離譜。」
「巫師是孤獨的,是終究會在魔法的道路上孤注一擲地前進的,可這並不意味著我們就比麻瓜要高出一等。我們有我們要走的路,而麻瓜們也有他們自己的人生旅途。」
說到這里格林沃德的聲音突然就變得有些詭異了起來,似乎有一種新的意志在他心底冉冉升起。
「倫尼,」他驀然一轉話音,語氣中帶起了一抹森然,「我對你感到很抱歉,是我浪費了你的一生……因為你……」
「……只不過是一個隨處可見的普通巫師而已。」
話音未落,隨著「喀嚓」一聲脆響,那面魔法水銀鏡倏然裂開了一道縫隙,並在轉瞬之間擴散到了鏡面的每一個角落。
隨後,整面鏡子「嘩啦」一下從磚牆上月兌落下來,化作了一地的碎片。
地下室中,老倫尼呆愣愣地佇立在遍布著苔蘚的磚牆前,瞳孔之中一片恍惚。時隔良久,他緩緩閉上了雙眼,在沉默了片刻之後,再度睜開的眸子里卻爆發出了近乎病態的癲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