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德爾,是一名極其平凡的麻瓜男子。
他每天白天都去工廠上班,為自己的升遷和加薪而努力;而等到下班時間一到,他便又立刻趕回家中,只為多看一眼才剛降生不久的女兒。
老實說,他的生活其實並不能算得上是幸福才和妻子結婚沒超過兩年,這對年輕的夫婦倆就仿佛一下子進入了倦怠期,婚前的那份激情時光褪色得比劣質毛衣還要快。
沒辦法,因為懷孕和生育的關系,妻子辭去了商場銷售員的工作。而這麼一來,維持家庭生計的負擔也就一下子壓在了溫德爾的身上。
為了能讓自己的妻子和女兒過得更好一些,溫德爾每天都在拼命地干活。
工廠的工作是計件結算工資的,每日超出固定任務額度的工作量,都會為他帶來更多的英鎊作為月底獎金。
不過很顯然,想要同時兼顧工作與家庭,肯定是非常困難的。即便他每天都在想著心愛的妻子與可愛的孩子,可疲憊的身體與忙碌的日程,卻使他多少有些無力陪伴。
甚至包括每天晚上,他也總是沾著枕頭便沉沉睡去,讓妻子感覺就像是正和一具尸體躺在一起。
所以,就在前天晚上,原本很是溫柔的妻子到底還是和他吵了一架。
是的,溫德爾其實也很能夠理解妻子的感受。畢竟他自己雖然辛苦,可妻子每天獨自在家帶孩子、料理家務,一定也很不容易。
可是,這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然而,溫德爾卻怎麼也沒有想到,就在自己和妻子吵架之後的第二天,整個倫敦就被一場濃得不可思議的大霧給籠罩了。
毫無疑問,像這般連室內都變得有些朦朧的大霧天,工廠的生產線肯定是只能停工了。
這一場迷霧,就仿佛是上帝賜予他的一個機會,讓他可以有一個絕對的理由去留在家里陪伴自己的妻子和女兒。
因而,今天一早溫德爾在大聲抱怨的同時,這心里邊兒卻反而多了一絲莫名的喜悅。而且他也明白,這份喜悅無疑是每天賺的那幾張英鎊所交換不來的。
只可惜,當時的他卻還不知道,這個仿佛從天上掉下來的假期根本就是一場噩夢。
……
「轟」
一記沉悶的爆炸聲,自不遠處的某條街道上驀然響起,嚇得正在清洗餐具的妻子「嘩啦」一聲摔碎了一個盤子。
而後,受到了驚嚇的女兒隨之開始號哭了起來。
溫德爾連忙跑去廚房區域,摟了一下有些驚魂未定的妻子,然後低頭朝水池前的窗戶外面望了出去。
可現在外面到處都是迷霧,一眼看去,就只是灰蒙蒙的一片,什麼都看不真切。
「親愛的,剛剛……那是什麼?」
「听起來像是什麼炸了,是汽車?還是天然氣管道?」溫德爾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誰知道呢?」
妻子聞言,忍不住胡思亂想道︰
「會不會……是炸彈啊?襲擊?」
「怎麼可能!」溫德爾立刻拍了拍她的臂膀,安撫著道,「沒事的這里可是倫敦,沒事的!」
就算站在這兒往外瞧,也只是什麼都看不清。于是他在說完這句話以後,就立刻拉著妻子往屋里走。
「先別洗了,我們去看看女兒……」
可話還沒說完,他眼角忽然便看到又一道人影從窗前飛速地竄了過去,驚得他連忙拽著妻子後退了兩步。
「怎麼了?」他的妻子連忙問道,「發生什麼了?」
「不,嗯……」
溫德爾不知道該怎麼說他們家可是公寓房,這里是四樓啊!怎麼可能會有人在他們家窗外邊經過呢?
雖然他自覺視力很好,剛才應該不會看錯,但在猶豫了一下之後,他還是搖了搖頭。
「沒什麼,剛剛外面好像飛過了一只鳥或是什麼,把我給嚇了一跳。」
「是嗎?」
妻子疑惑地朝窗口瞟了一眼,這才小聲嘀咕著道︰
「別這麼一驚一乍的,我才被你給嚇了一跳呢!」
夫妻倆都有些心神不寧地從窗邊退開,然後雙雙轉身往房間那邊走去寶貝女兒從剛才一直哭到現在了,一定是嚇壞了,他們得去哄哄才行。
回到房間里,溫德爾看著妻子抱起孩子,小心翼翼地為女兒擦掉淚珠,抱在懷里輕輕地晃悠了起來。他先是一臉寵溺地盯著孩子瞧了一會兒,之後才又有些不大放心地往窗戶那邊看了過去。
和廚房那邊一樣,從這邊的窗口往外看,也仍舊是什麼都看不見。不僅如此,那些霧氣也從窗戶的縫隙間透了進來,讓他很是擔心會不會對女兒的健康造成不好的影響。
「親愛的,今早我看到對面的威爾遜一家都出門了,好像是要離開倫敦。我在想,我們要不要也帶著女兒去我爸媽那邊住幾天?」
「嗯,也好吧!」
妻子听到後,立刻點了點頭,可很快又擔心地道︰
「但是……你說不會不遇到危險啊?你看剛才那爆炸聲……而且,今天電視機和收音機也全都收不到信號。」
「應該沒事的……吧?」
說真的,溫德爾這心里也完全沒有底。他只知道,自己肯定不能慌,因為要是他一慌亂,妻子肯定就更害怕了。
更何況,這里可是英國首都倫敦啊!如果連這兒都不安全了,那整個英國還有安全的地方嗎?
可就在這時,一陣亂糟糟的動靜忽然自大門那邊響起,使得溫德爾神情隨即一滯。
「好像是威爾遜?你們別出來,我去看看怎麼了。」
「小心點!」
溫德爾朝一臉擔憂的妻子點了下頭,然後立馬轉身走出房間,跑到了門背後去側耳听了听。
可以听到,外面似乎有好幾個人在爭論著什麼,亂糟糟的讓他隔著門很難听清楚。不過威爾遜先生的聲音他還是听到了的,那略帶著些沙啞的大嗓門,他很是熟悉。
下一刻,溫德爾小心翼翼地將門打開一條縫,先是確認了一下外面沒有不認識的人之後,才敢將門徹底打開。
「……別吵了!你們在這里吵有什麼用!不說路口那邊都堵成了那樣,最外面還有士兵攔著,今天是肯定出不去了!還不如回家老老實實地呆著!」
威爾遜先生的嗓門果然還是那麼大,一個人就能把自家老婆和老媽的聲音都壓下去。可兩個女人卻完全不理會他,仍舊在那兒爭吵,听她們說話的內容,似乎是威爾遜夫人非要離開這個「鬼地方」。
「威爾遜,外面……到底發生什麼了?」
溫德爾見狀,也不得不走過去扯著嗓子大聲問了一句,這才見鄰居扭過頭來看他。
「是軍隊,軍隊把出倫敦的道路都封鎖了!」威爾遜先生立刻擺了擺手道,「城市里出現了暴徒,可軍隊卻不許我們外出避難……天吶!真是一團糟!」
「哦!暴徒?」
溫德爾一听,下意識地回頭往家里瞥了一眼,見妻子听他的話確實沒有出來,才稍稍松了口氣。他知道妻子向來膽子不大,要是听到有暴徒什麼的,絕對會被嚇得不輕。
而另一邊,卻听威爾遜先生又道︰
「其實我們也沒見到暴徒今兒個一早見起了那麼大的霧,我就想干脆趁早出門,因為我們本來就打算今天要去親戚家做客的。一路上我開車開得很慢,也沒有見到什麼暴徒之類的人,最後還是在被堵在了路上之後才從別人那邊听說的。」
「這樣嗎?」溫德爾想了想,不禁蹙著眉道,「暴徒……這听起來可真可怕!哦,你們剛剛回來時,應該也有听到爆炸聲吧?那……難道也是暴徒干的?」
「也許吧!」威爾遜先生聳了聳肩,「听起來就在隔壁那條街上……唉,這都是什麼世道!明明昨天還好好的……」
兩人正在說話間,威爾遜先生的妻子和母親已經從外面吵到家里去了,這也使得這過道里終于安靜了少許。
威爾遜先生略略回了下頭,這才道︰
「我得回去再勸勸她們了,抱歉……總之,暫時還是盡量呆在家里別亂跑吧!你回家以後也記得把門鎖好!」
在和溫德爾道了個別後,威爾遜便轉身走進了他們家,將大門給緊緊地關上了。
溫德爾眼看著他回了家,頓時也忙不迭地跑回客廳里飛快地關門閉戶,隨後才皺著眉頭一臉凝重地在門口發起了呆。
軍隊封鎖?暴徒?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像這樣的事情,他活這麼大可一次都沒經歷過,一時間還真就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親愛的?」
幾分鐘後,大概是妻子听到外面沒了聲音有點不放心,忽然從房間里探出頭來偷偷望了一眼。見他一個人站在門口愣神,忍不住便叫了他一聲。
「噢,」溫德爾當即回過頭,沖著妻子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確實是威爾遜他們一家子,沒事……孩子不哭了?是睡著了嗎?」
「嗯,」妻子輕柔地抱著女兒,微微點了下頭,「親愛的,威爾遜先生他們怎麼回來了?是外面發生什麼了嗎?」
見妻子問起,溫德爾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不由稍稍沉默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