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視線的盡頭,一個干癟矮小的老頭正一跳一跳的走來。
他的肩上蹲著一只肥胖的藍鳥,興奮地拍打著翅膀,可能是太豐滿的緣故,它這興奮的動作笨拙丑陋。
唐焱在睜開眼看向天邊的時候,那老頭竟然在同一時間笑著舉起手,樂呵呵的打著招呼。
兩人可是隔著幾千米的距離!
「他怎麼來了?」唐焱心頭驚疑。
自己跟旱篁的戰斗雖說非常慘烈,但全程持續的時間並不是太長,而且從古城到這里,速度都是急速,正常情況下,應該不會有人這麼快的追過來。
即便是有人跟來,起碼要在自己處理完一qi 之後。
唐焱對自己的時間拿捏很自信。
可是……
看著看著,唐焱的臉色慢慢沉了下來。
老頭看著像是慢悠悠的踱步,走的悠閑自在,但彼此間的距離卻以驚人的速度拉近著,一步百米,五步一里,飄渺玄妙。
一個恍惚的空當,他已經來到了面前。
「縮地成寸?這老頭有點能耐啊。」唐焱暗暗警惕,臉上掛起了微笑。
老頭看唐焱笑了,他也笑了,而且笑的更燦爛︰「小兄弟,旱篁呢?讓你給弄哪去了?」
「打完了,回家了。」
「是嗎?這麼快啊。」老頭望了望唐焱的後面,荒野昏暗,望不到邊際,寂靜無聲,了無生氣。
「你是來散步的?」
「不,我是來釣魚的。」
「釣魚應該去海里,這里沒有水,也沒有魚。」
老頭打量了會兒唐焱,咧嘴再笑,干脆坐在了他的面前︰「誰說釣魚非要去海里?何況我釣的又不是水里的魚。」
「那你釣的是什麼?難不成是釣老鼠?」
「嘿嘿。」老頭模了模鼻子,肩上的藍鳥嘎嘎怪叫。
「不好意思說了?無所謂,請便吧,我需要休息。」唐焱抬手送客,下了逐客令。
不知道為什麼,又像是種錯覺,這老頭突然給他種極度危險的感覺,很危險,危險到精神不由自主的緊繃。
「我要釣的,是你的那頭金毛獅子,就是三顆腦袋的那個。但是缺個魚餌,我準備用你的肉來釣,借我點?」
唐焱笑了︰「老東西,你欠收拾了?你知道死字怎麼寫?」
「知道,一……歹……匕……」老頭說話的時候故意繞著舌頭,配上他古怪的笑容,怎麼听怎麼像是在罵人。
一歹匕?一呆bi?唐焱稍稍愣神,哭笑不得。老子耍了一輩子嘴皮子,今天竟然被這老痞子給耍了。
「借我點?不用多,五十斤,連血帶肉,順便再來三根棒骨。那頭金毛獅子看起來胃口挺大,需要用大料才能引他上鉤。」
唐焱微微眯眼︰「你是來找事的?」
「呀,你怎麼知道?被你看出來了?」老頭故作驚訝。
唐焱定定的看了他一會兒,突然一拳暴起,炸雷般轟向了老頭的腦袋,下了狠手,動了殺機。
但……
老頭笑容不見,處變不驚,輕輕松松的向著旁邊歪了歪腦袋,不多不少,卻正好躲開了他的拳頭。
咦?唐焱暗暗一驚,雙拳暴起,打出了一片拳罡,狂風暴雨般淹沒了老頭的腦袋。
但是……
老頭安安穩穩的坐著,樂樂呵呵的笑著,卻輕輕松松的躲避著每一個拳頭,每一擊肘擊。
唐焱逐漸慢了下來,最後干脆停下。心里的驚異越發嚴zh ng,這老頭不簡單。
「小兄弟,再問你一遍,旱篁被你弄哪去了?」老頭像是什麼都沒發生。
「走了。」
「別騙我。」
「你找他做什麼?」
「吃啊。嘿嘿,年紀大了,缺鈣,卻營養,要經常炖骨熬湯,多喝酒多吃肉。」
「你敢吃尸皇族的人?」
「有什麼不敢,人又不是我殺的。」老頭笑容透著份冷獰。
許多人都看到是面前這小子引著旱篁離開的,即便是出了意外,自然都會以為是面前這小子干的,而不會懷疑到自己身上。
所以,不管今天誰勝誰敗,誰生誰死,他都沒打算放走一個。
處理干淨之後,自己繼續走自己的天下,尸皇族全面通緝‘失蹤’的唐焱,毀mi 唐焱身後的勢力。
唐焱陪著老頭坐了很一會兒,眸光一凝再凝︰「你……不是半聖……」
「我有說過我是嗎?」
「你也不是武尊。」
「我已經月兌離那個時代很久很久了。」
「你是……聖人……」唐焱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感覺喉嚨有些干澀,之前感覺老頭的氣息古怪,但應該不是聖人,可現在……這張蒼老的皮囊下、這張頑劣的笑臉下,竟然遮蓋著一個聖人。
「你感覺我不像嗎?」
唐焱面色沉肅,竟擠不出半句話。
老頭嘎嘎笑了,肩上藍鳥笑的更歡暢,甚至是張狂。
「你來找我到底想干什麼!」
「吃飯。」老頭回答的很輕松。
「我這里有酒有肉。」
「我吃得全是上等的肉食,別拿那些垃圾東西來搪塞我。」老頭站起來,抱著自己的藍鳥走向旁邊,環顧著四周昏暗的荒野︰「旱篁到底被你弄哪去了?」
「他已經走了,我也要走了。」唐焱不想再跟這老頭有牽連,起身快步離開。
但老頭鬼魅般攔在了他的前面︰「你已經進了我的鍋,不讓我吃個爽快,哪能輕y 地走開?」
「老家伙,玩你的鳥吧。小爺我不伺候。」唐焱繼續向前,跟老頭擦身而過。
老頭卻再一次攔在他的面前,跟他面對面,隨著唐焱的向前而一步步後退著。「我看到了你跟旱篁最後一次踫撞,可之後他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怎麼回事?你是怎麼辦到的?」
「我們很熟嗎?為什麼要跟你解釋?」唐焱繼續向前走著。
「算你的遺言唄?總不能帶著秘密進棺材吧?」
「你就那麼自信能殺了我?」
「這難道還有疑問嗎?」
「我們來打個賭如何?我如果能堅持你十招,你自廢一條胳膊,如何?」
「老頭子我是來吃飯的,不是來打賭的。」
「哼,怕了?」
「小家伙,收起你這套,在我面前,它不管用的。來來來,趕快說出來,不然可就沒機會了。」
唐焱腳步一頓,眉心卍印隱現,八相雷印突然展開,化作八道閃電,劈在了八個不同的方位,彼此相聚千米之遙。
老頭略微怔神,肩上藍鳥立刻急躁怪叫。
「我們後會有期。」唐焱在黑暗的高空出現,向著遠空急速暴射。
「你走的了嗎?走的你的人,走不了你的名。」老頭笑看著唐焱離開的方向,聲音像是洪鐘般回蕩在這方天地間,擴展在無邊的荒野間。「老夫如果拜訪尸皇族,說他們的傳人被個毛孩子宰了,尸皇族會作何反應?」
唐焱猛的停在半空,眉頭越皺越緊。
「我順便補充一句,那個毛孩子身邊有地獄犬的喪狗陪著,他的脖子上也有個黑色紋章。你幫我分析分析,尸皇族的大佬們,又會作何反應呢?」
唐焱站在千米外的高空,緩慢的轉過了頭,雙拳攥緊,嘎吱的骨節摩擦聲在黑暗的高空清楚的回蕩著。
「你感覺被我吃了好呢?還是被尸皇族抓住好呢?乖乖的哈,老頭子我只是吃肉啃骨頭,不吃靈魂。可是落在尸皇族那群怪胎手里,你可是會生不如死啊。」
唐焱冷冷的站在高空,像是釘在了黑暗天幕,眸光愈發的森冷,一股殺意在眉宇間艱難的閃爍,時隱時現,在克制,卻又無法克制。
「來來來,快到爺鍋里來。」老頭笑著從空間腰帶里取出口大黑鍋,連敲帶打的招呼著唐焱。
「老東西,自作死,不可活。」唐焱眸光陰晴閃爍,做著有史以來最為艱難最為瘋狂的決定。
「快快快,我等不及了,快到鍋里來。不出意外,你是把旱篁給收在某個寶器里了,等我吃了你,寶器歸我,再把里面的旱篁放出來,一起炖了。哇哈哈,今天大豐收,大豐收,太幸福了。」
老頭越想越亢奮,越亢奮越狂笑,連蹦帶跳,樂不可支。
「咕哇咕哇。」藍鳥更是激動,仰著腦袋嗷嗷怪叫,奮力的要飛來,但它太肥了,實在飛不動。
唐焱站在遠空,雙手一再攥緊,接著松緩,很快又一次攥緊,決定,艱難的決定。走嗎?走了,自己殺旱篁的秘密終究會泄露,甚至連累了地獄犬。留下嗎?對面可是聖境強者,自己能抗住嗎?
咕咚!
咕咚!
唐焱感覺世界都安靜下來,耳畔回蕩著強金有力的心跳聲,目光透過黑暗聚焦在那個張狂的老頭身上。
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
「殺!」唐焱深深吸氣,意識急速轉換之後徹底定格,意念滋生的剎那間,全身血脈陡然一熱,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每一處的細胞都滾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