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五章︰神罰（上）
幾乎是同時，天空正上方，無盡深遠的藍色天幕深處，一道金色的光芒從天而降！
這光芒猶如一根連接天空和大地的天柱，瞬間出現，照亮了整個個視野！
說是柱子，它確實是一道通天徹地的光柱，從天空的深處一直垂到地面，將大祭司和泰拉瑞雅完完全全籠罩在其中。
但從我的角度看去，它又是彎曲的——泰拉瑞雅台泰抬頭的時候，我也是滿心的緊張，朝天上看去，只覺得著光柱從天而降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議，仿佛就是瞬間到達，同時，越是往高處看，就越覺得在這根柱子出現了向頭頂彎曲的趨勢，就好像它的末端不是在天空正中央，而是在靠近我後腦勺的地方……
這光柱底端就是十幾步寬的直徑，佔據了小院的一小半，越往上看越彎，而且越來越細，就像是一根被掰彎的針。
但我知道，它是直的。
而它的盡頭，或者說起點，就在天空的某個高度，而不是天空的盡頭，因為我見過天空的樣子。
在那種地方看，大地是一個圓球。
這根光柱，就像是巨大圓球上插了一根細細的……頭發。
想到這副情景，我心里其實是感覺有些荒誕的。
但這份荒誕感只是暫時的。
因為緊隨其後，就是無盡的恐怖！
這是神罰！
是神明對凡人施加的最強懲戒！
其中所攜帶的威壓，震懾力，是我這輩子第一次感受到的在這面前，什麼強大魔獸，傳奇強者，神使，根本不值一提！
那些威懾力，最多最多讓人感受到死亡的威脅。
可眼前的神罰，讓我感受到了最純粹的恐懼。
無邊無際、無緣無故、無始無終，除了恐懼，只有恐懼！
不，除了恐懼，其實還有別的東西，那是，靈魂被看穿一般的透明感，是從內心深處涌現出來的，情不自禁想要下跪，想要頂禮膜拜，將自己的一切都奉獻出去的神聖感，崇拜感，親近感！
還有，還有，緊隨其後的，是一股痛徹心扉、痛徹骨髓、痛徹靈魂的負罪感，悔過之心！
我只感覺兩眼模糊，那是淚水。
就像小時候半夜醒來，一片漆黑中被媽媽抱住的安全感，黑暗帶來的恐懼和媽媽溫暖的懷抱，將恐懼哭泣的眼淚變成幸福的抽泣！
就像做錯了事情之後被爸爸和爺爺責罰，打了一頓還罰站在牆角，不準吃飯的委屈和驚慌！
就像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人，悲傷欲絕，痛徹心扉的痛苦！
就像遇到無法戰勝的敵人，感受到死亡近在咫尺的威脅！
就像在最絕望無助的時候得到救贖，在絕境中看到生還的希望……
感動、恐懼、溫暖、寒冷、希望、絕望、榮幸、懺悔，所有的情緒突然間涌上心頭。
除了痛哭流涕，我什麼都做不了。
連跪下膜拜和懺悔都做不到！
這，就是神的威嚴，這，就是神的仁慈！
這，就是神罰！
在這樣的偉力面前，什麼強者，什麼神使，都是弱小的蟲子！
從模糊的淚眼中，我看到羅恩城主也和我一樣，涕淚齊流，狼狽淒慘！
其他的人，我也看不見了，只見那光芒四射的神罰天柱，頂天立地。
不知過了多久，或者只是很短的片刻時間，我只感覺腦海里經歷了一次山崩海嘯，一次鋪天蓋地的暴風雨。
在山崩面前，我像是塊石頭，只能看著山巒向我傾倒，動也不能動，在海嘯面前，我只是一艘失去了風帆和船槳的小船，任由海水朝我倒灌，只能隨波逐流，冒著隨時可能被傾覆的危險，在海浪中上下顛簸！
在暴風雨面前，我更像是一株野草，任憑風雨摧殘。
在青年勇士大會中，我曾經想象自己是風雨中巋然不動的雕像，現在看來，我只是一尊木雕……
等山海平靜，風雨消散，我終于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光柱還在，卻近乎于消失。
就像最初時刻，擋住泰拉瑞雅突然襲擊的那個淡金色保護罩。而且，亮度和厚度都在飛快的降低。最終，消失不見。
泰拉瑞雅的身影顯露出來，翅膀已經消失，整個人跪坐在地上，依舊是以衣衫破爛、萎靡不振。
而大祭司，已經不見了。
是的，不見了，消失了。
什麼都沒有留下，場地中央干干淨，連灰塵碎石和木屑都沒有，甚至讓人懷疑她是被傳送走了。
留在地上的，是那根代表著大祭司權威的精美木杖。
結束了。
意識到到這一點時，我感覺身上的束縛已經徹底消失了。
我腳下一軟，跪了下去。
盾牌和錘子隨之掉落。
「嘰……嘰……嘰……」
霸王龍還在我肩上，叫聲中卻也夾雜著恐懼和虛弱。
我抬起顫抖的手，將它護在手心里。
「媽媽……媽媽！」它驚慌地蹭著我的手心，似乎想把身子擠進去，尋求一點安全感。
說出來不怕被人笑話，我現在也還心有余悸，想找個地方躲一下呢……
「噗通！」
一身悶響，我驚訝的看見羅恩城主也跪了下來。
「你也跪了？」李奧詫異地說。
听得出來，他也是驚嚇過度，驚魂未定，卻假裝輕松鎮定，還有精神吐槽。
「你沒事？」我問他。
「不可能沒有。畢竟不是一個數量級上的差距……」李奧說，「不過，很期待啊，你什麼時候能達到這個程度？」
老實說，之前我還相信自己能不斷成長，成為傳奇，強大到神使的程度，甚至超越神使，達到所謂聖域、神域、半神境界什麼的，就算是成神，也有一絲希望。
可現在，我遲疑了。
我，能達到那樣的程度嗎？
那樣鋪天蓋地、光芒萬丈的威能？那樣至高至強的威嚴？那樣至偉至慈的廣博？
這些語句來自祈禱咒文，以前我並不覺得，我活著不完全覺得是對的，此刻，我只想用它們來形容真正的神。
與之相比，我恐怕，是沒有任何機會的。
就連大祭司這樣的人都擋不住的力量，對我來說太遙遠了。
「不可能的……」我喃喃地說。
「嘿，這回是真被嚇壞了吧？」李奧說，「老實說，這樣也挺好，難得鍛煉一下你的心智和承受能力。」
跪在地上的羅恩城主也低聲哽咽︰「姑姑……」
我抬頭看了看周圍。
四周的變化倒是不大，之前光暗兩系能量踫撞造成的痕跡還在，沒有什麼變化，說明神罰沒有波及周圍。
但是，這似乎也說明了，大祭司對我們的束縛，確實保護了我們。
難道說，還有力量能擋住神罰的威力？
神罰，不是無法阻擋的？
可是，這和她們之前的對話又有點矛盾。
神罰這麼強，為什麼能被大祭司的束縛保護陣攔下？
或者說，她在說謊，神罰只是針對她一個人，而且其他無辜者，包括泰拉瑞雅，都能毫發無損的活下來？
這麼想著，我也又往旁邊看了一下。
不看不要緊，我又小小的嚇了一跳。
三個祭司長和幾個女祭司，都是滿臉驚恐，口鼻流血的癱坐在地上！
更有甚者，那些前來支援的人，幾乎都倒在殘破的院牆之外，相當一部分守護戰士甚至已經陷入了昏迷！
神罰的威力，終究還是波及了外界，或許是我和連羅恩城主更強一些，不受影響，但也可能是大祭司專門只保護了我們兩個。
總之，神罰太強了！
但又沒有摧毀一切，只是誤傷了一群忠誠的守護者。
此情此景，我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看著曾經心中的偶像，牛頭人最強戰士，跪在地上，像個小孩子一樣低著頭，無聲地啜泣。
不過，他最強者終歸是最強者，很快的，他就抬起了頭。
我看見他的臉色又恢復了往常的威嚴沉穩，但從表情完全看不出他剛才哭得像個孩子。
只有微微泛紅的眼角，表明他剛才內心的情緒波動。
他站了起來，環視四周。
「被你看見最出糗的時刻，你說他會不會殺了你滅口？」李奧突然說。
「什麼？」我愣了一下，隨即否認定，「不可能，羅恩城主不是那種人！」
「哈哈，開個玩笑而已……」李奧說。
我能理解他現在的心情，就說︰「你們地球人都這樣嗎？擔心難受恐懼就用開玩笑的方來緩解？」
「連趙日天都不會，你說其他地球人能有幾個？」李奧說，「不說這個，接下來該收點利息了吧？看看你體內！」
我趕忙將注意力轉到體內。
體內，似乎沒有什麼變化。
元素能量、怒氣、清涼能量，按部就班在體內緩緩流動，既沒有增多，也沒有減少，在抵御剛才的強大威壓時，其實也沒有耗費多少，現在的狀態是，全滿！
「沒變化呀……」我說。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牛頭回憶錄》，微信關注「優讀文學 」，聊人生，尋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