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章︰偷偷回家（四）
比達明顯有點慌張，但還是強作鎮定︰「長官，你們自己不也是因為這件事情，才被困在這里的嗎？這種窮地方，怎麼會有強大的邪神信徒？不就是因為那個叛徒……」
軍官穿過跪著的人群，比達開始慌張了。
「無論怎樣，你打斷祭典就是大罪！」軍官冷冷地說，「你有什麼怨言委屈，非要在這個時候時候說！」
軍官的話其實和凱特一個意思，不過，由他們說出來，效果就不一樣。
比達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趕緊說道︰「平時我們敢嗎？維爾村都是比洪的同伙，我們這些外來的人又少勢力又薄，想找長官們報告，也會被他們攔著！」
「是啊長官！」比達旁邊的人也跟著喊，「要不是今天你們來參加祭典，我們連跟你們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軍官愣了一下。
他望向凱特。
「並不是這樣！」凱特不等軍官問，直接就說，「他們從來沒有……」
「你當然不會承認！」另一個外村嵌入的人忽然跟著喊了起來，「你們這些得了好處的家伙，從來不會幫著我們的！」
「對！」又有人跟著附和，「上次我們丟了科多獸，就是你攔著不讓報告長官的！」
軍官的臉色有了一些變化。
「你們的科多獸被野狼吃了，我們已經幫你報了仇！」凱特喊。
「報了仇有什麼用？科多獸能復活嗎？明年耕地怎麼辦？把你家的科多獸給我嗎？」那人說。
「不是，科多獸是一起放出去的，為什麼野只吃我們的，不吃你們的？」另一個接著幫腔。
「還有磨坊！」又一個說，「我們在外面忙來忙去建軍營，我家婆娘想磨點麥子都要被你們村的女人欺負！」
「還有……」又一個外村人開了口。
「都閉嘴！」軍官大喝一聲，「我不管這些亂七八糟的破事！我問你們，搗亂祭典的大罪，誰來承擔！」
比達這時候又站了出來︰「應該由叛徒的家人朋友來承擔！」
「對，這一切都是他們引起來的！」
「對，長官！沒有他們，這樣的祭典也得不到母神的祝福！」
「我們不要叛徒的家人參加祭奠！」
說話的越來越多，都是外村搬來的，其中，竟然有三年旱災後就搬進來，在維爾村呆了好多年的人！
「杜恩家太霸道了！」
「長官，我們被欺負，你們從來看不見的！」
「長官……」
越來越多的外村人開始加入他們，膽子也越來越大。
我都听傻了。
不光是我，媽媽和姐姐已經開始流淚。
父親和哥哥朝他們瞪著眼楮，卻沒有說話。
帕圖站在祭壇上，氣的正要跳下去，卻被伊恩拉住了。
爺爺和伊恩倒是很平靜，還有台下的外公，也沒把這些看在眼里。
「夠了！」軍官大喝一聲。那些大著膽子發聲的家伙頓時都被嚇住，剛剛壯起來的膽氣頓時又泄了。
「祭典繼續。」軍官冷冷的瞪著那些人，又指著凱特，「結束之後，我要親自把這些事情查清楚！」
「長官！」比達又開始冒頭，「這件事情不解決，祭典就是不虔誠的！我們不能讓杜恩家繼續在維爾村欺凌弱小，也不能讓杜恩家的人再主持祭典了，因為，這是對母神的不敬！」
這話一說出來，軍官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他的同伙們想要附和，見到軍官的樣子，也不敢張嘴了。
可是，我看到，有些維爾村人已經把目光轉向了祭壇上的爺爺和帕圖，還有我的家人。
他們什麼沒說，但他們眼里的那種意味深長的詭異光芒，我卻看懂了——他們並不否認，現在的生活，是我，以及杜恩家，帶來的，無論是好是壞，無論他們曾經是否得到過恩惠，起碼，這種看上去還算安全穩定的生活，並不是他們想要的……
我心里一片冰涼。
杜恩家是維爾村最興盛的家族，雖然比不上城里的貴族，但也是整個村子的保護者，沒想到，因為我的緣故，這些人心里會擠壓著如此不滿的情緒。
「是不是，很惱火？」李奧的聲音響起。
「哼，這是一群白眼狼。」我恨恨地說。
「他們只是想過安穩日子，誰能給他們，他們就感激誰，誰要是奪走了他們的安穩，他們就憎恨誰，」李奧說，「如果這個人一直過得很好，那麼這種恨意就滋生得格外茂盛。」
「別說了……」我有些痛苦地搖頭，「道理我懂。」
「就是沒有親身經歷過，不是嗎？」李奧說-
「我以為，這些傷害都是我帶給家人的，沒想到……」我看著母親和姐姐，「原來這些人帶給他們的，一點都不少。」
「反正你都佔卜過了，這些人根本不可能傷害到你的家人，你又難過些什麼呢？」李奧問。
「他們只是沒又做出實際的傷害，可他們對我的家人的心靈傷害，是佔卜疏漏的。」我說。
「那你想怎麼辦？站出來教訓他們？」李奧說，「這很簡單，一根手指就能辦到。」
「你別想激怒我。」我說。
「呵呵，不是我像，是你怎麼才能做到不想，」李奧說，「禪定冥想修行之法中有言，內心的清淨，不是什麼都不想，但又不能想，既非想，又非非想，這叫想入非非……想要做到這一點，必須心無掛礙，心靜如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你別說了。」我努力按捺住內心的怒火。
軍官低喝道︰「除了他們，這里還有能主持祭典的人嗎？」
這時，場外突然傳來一個聲音︰「我可以來主持祭典！」
所有人的驚訝地轉過頭去。
說話的是一個被人簇擁著的祭司。
火光中，我看清了這個人的臉，竟然是，菲力祭司！
菲力祭司，怎麼會在這里？
正在我驚疑不定的時候，他身邊的人也被照亮，其中，竟然就有本該在斯瑞鎮的卡文！
「祭司大人！」軍官見狀，連忙行禮。
「這里是牛頭人族最南部的村莊，也是本大人今天要巡視的最後一個祭壇，沒想到，這里居然有人在搗亂祭典！」費力冷笑著，「你這個十夫長是怎麼當的？」
「抱歉，祭司大人！」軍官慌張了起來，「有幾個人……」
「事情我已經清楚了，」菲力擺手示意他住嘴，「原來這里就是叛徒比洪的老家，沒想到，他的家人也跟他一樣蠻橫霸道！」
場上只有他一個人的聲音，靜得出奇。
「你們幾個……」他指著比達和那幾個跟著說話的人，「祭典結束之後到軍營，我要親自審問。」
那些人都緊張起來，比達卻顯得異常的鎮定。
接著，菲力祭司指著台上的帕圖說︰「這個見習祭司是比洪的家人？還有呢？比洪的其他家人在哪里，都給我站出來。」
他的話，別說是村里的人，就是對村民們只能仰望的血蹄軍來說，都有著無法違抗的威勢。
父親和哥哥率先站了起來，隨後艾倫也跟著起來怒視著菲力。媽媽紅著眼楮，和姐姐一起相互攙扶著站起，嫂子也想站起來，卻被姐姐悄悄按住。
接著，外公和舅舅們，表哥表弟們都站了起來。
然後，嫂子推著姐姐的手，和姑姑一起站了起來，接著，姑父和姐夫也站了出來，他們的家人急得直瞪眼，卻不敢說話。
祭壇上，帕圖和爺爺站到一起，伊恩也站了過去。
我新的中的怒火不斷升騰，不過他們的舉動，尤其是伊恩、姐夫和姑父的舉動，還是讓我但到了一絲欣慰，至于其他的遠親……
但這，並沒有什麼用。
「沒想到，還真是個大家族，居然三個薩滿都是？難怪會這麼囂張地欺壓村民……」菲力似乎有些意外，「那好吧，全都帶到軍營里去，等祭典結束再一起審。」
他身後的一個戰士揮了揮手，外面又走進來一群士兵，哥哥手上帶著繩索，似乎是早有準備。
卡文站前一步，說道︰「菲力祭司，讓我來負責他們的審訊。」
「這怎麼能行？」菲力祭司說，「您可是血蹄軍副將軍，南方大區的巡查官，這麼一點小事，怎麼能勞您動手？」
卡文沉聲說︰「這些人身份特殊，我怕普通士兵做不好。」
「是嗎？」菲力祭司說，「那就有勞卡文副將軍好好審問這些叛徒家眷，一定要問出邪神信徒的消息來！」
卡文臉色凝重地說︰「當然，我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邪神信徒，也不會冤枉……」
「那就請吧，」菲力很不禮貌地說，「還請副將軍快點回來，祭典也需要您的監督和守護。」
卡文鄭重點頭︰「沒問題。」說著，他示意那些士兵動手。
士兵看到了他的眼神，會意地揉了揉手上的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