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五十四章︰巡視後宮(七)
我仔細觀察這朵小白花,發現它的能量運行實在平淡到了極點,對于以太的感應不是很強,還能吸收一點點,就像是一個資質很差,甚至終生無法成為正式魔法師的見習魔法師。
這也打消了我對這朵花的猜測——它不像木元素位面的那種毒蘑菇,能完全克制以太能量。
「它只是單純地,不受毒素影響。」我說。
薇恩不解地看著我。
「首先,我們要明白,毒素的本質是什麼?」我把在木元素位面翡翠沼澤拜見沼澤毒蛙賈巴爾時的感悟整理了一下,說,「毒素,是對生物或者物質產生破壞作用的東西,它們的作用是剝奪生物的生命,改變物質的形態,剝奪生命的毒素就是你身上的,而有些,能夠腐蝕金屬,融化岩石,當然,這類毒素其實也可以剝奪生命,我們可以這樣簡單的分類,不同太準確,重點呢,就是,它們的來源……」
「毒素的來源,不就是……我的身體?」薇恩說。
「來源也有兩種,一是生物合成,比如你,比如賈巴爾,比如毒蛇毒蟲,我稱之為生物毒素,另外一種就是天然存在活著混合物,比如各種礦石、結晶粉末,以及進過調配形成的混合毒物,屬于非生物合稱,」我說,「這些,我在書上沒有講清楚,以後……或許你可以寫一本書。」
「我?我連基礎的書都沒看完……」薇恩說。
「那就趕緊看完,用我們的體系來研究毒素,這一點,你可以向卡姆弗多請教。」我說。
「卡姆弗,也是魔法師不是嗎?」薇恩似乎對卡姆弗和文森特都有些偏見。
「這是我要向你解釋的第一個問題,魔法師做實驗不是邪惡的,只是為了弄清楚真相,這個待會兒再說,」我說,「首先,你不用擔心他會拒絕或者反駁你,在我們這里,大家都是以心探求真理的,不必擔心這些意見分歧,你應該學好這些再研究怎麼治療傷病,」
「那,我試試看……」薇恩說。
「讓西批優幫你預約一下,他還是很忙的。」我說,「我們繼續說毒素。」
薇恩點點頭,顯然有些似懂非懂。
「非生物的毒素對生物和非生物都有強大的毒性,但你身上的毒不屬于這類,我們暫時不說,」我繼續講解,「生物性毒素的特點是破壞生物體內的某種東西,達到損壞整個生命的效果,效果專門針對血液、神經或者某種體內物質,阻斷或者破壞它們的運行,最終導致生命終結,打個比方,非生物毒素就像岩漿,倒進一座城市,這座城市徹底被毀滅,而生物毒素就像一群老鼠,它們咬斷房屋的柱子,在城市上游的河堤上打洞,最終導致房屋倒塌,洪水暴發,直到城市毀滅……」
這一回,薇恩似乎听懂了。
「那麼,怎麼控制那些老鼠呢?」她把問題繞了回來。
我也頓了一下。
「哈哈,繞半天把自己繞進去了!」李奧說。
「你快想辦法,我接著忽悠她。」我靈機一動。
「真會甩鍋!」李奧說。
我清了清嗓子,說︰「那就要說到生命的本質了。」
薇恩又是一臉好奇求知的模樣。
「生命的本質,是新陳代謝,還有,延續自身。」我稍微蹤跡了一下跟安杰利卡戰斗時的心得,「新陳代謝,就是不斷從外界吸收物質和能量,無論來自生物還是非生物,都可以,然後呢,將不需要的東西排出,延續自身,就是要將自己的生命盡可能延長,同時,留下自己的後代,也就是是遺傳基因,而這兩個本質,都在一定程度上需要做一件事情,那就是,剝奪其他生物的生命。」
薇恩震驚了。
「當然,為了生存剝奪別的生命,勉強可以理解,並不是邪惡,真正的邪惡是無故地、刻意地、在不影響自己生存的情況下剝奪別的生命。」我說,「這可以回答你的第一個問題的一小部分,不過還不夠全面,先放一放,接著說生命,最善良的生命就是植物,植物只吸收土壤里的水分、空中的氧氣和二氧化碳,以及陽光,就能合成生存所需的一切,而動物呢,弱小的專門吃植物,強大一點的動植物通吃,最強大的甚至只吃動物……自然界的規律,是不是這樣?」
薇恩點頭。
我笑著搖頭︰「這只是表象。」
薇恩又愣住。
我說︰「植物確實是自然界中底層的生物,我們稱之為生產者,這些書上都有,你有興趣的話可以和平原對面森林里的丹布羅探討,他在木元素位面的卡斯帕巨樹森林生活過很久,對植物也很有了解,實際上呢,植物當中有一部分也進化出了吞噬動物的能力,比如食蟲或者捕獵小型動物的植物,你該見過吧?」
薇恩又點頭。
我接著說︰「還有些植物,為了抵御動物的吞食,進化出了防御方式,比如尖刺,比如毒素……」
薇恩瞪大了眼楮。
我沒有給她消化的時間,接著說︰「還有一點,動物之間為了生存會相互捕食,植物會不會?」
薇恩下意識地點頭。
「為了獲得更好的生存空間,大樹會遮住小數的陽光,甚至用根系絞死對方,小草也會用專屬的毒素毒死周圍的非同類……而你身為藤蔓,應該知道藤蔓絞死巨樹的事情吧?」
薇恩表情忽然有些痛苦,她伸手抱住自己的頭,語氣無比的沮喪︰「我,我記得,在覺醒之前,我殺死過好幾棵樹……」
「不必自責,你只是為了自己活下去,而那些大樹,沒有智慧,只有本能,」我說,「如果你和它們交換身份,它們也會那麼做,因為這是生命的本能。」
「你說,生命本身就是邪惡的?」薇恩似乎三觀都要崩潰了。
「你又忘了,我說為了生存而殺死別的生命,不是邪惡,」我說,「更何況,沒有智慧的生物,只有生存的本能,你不殺它,也有別人殺它,或者它殺別人,總之,這一切的關鍵又到了智慧上,你覺醒了,成為元素生物和魔獸的結合體,而且,你意識到了善惡,你開始去救助那些無辜的小動物,說明你在覺醒之後就成了善良的生物。」
薇恩似有所悟,我繼續開導︰「那回到現在,你治好了一只在文森特魔法師的實驗中受傷的兔子,這只兔子回到籠子里,看到一只母兔子正在哺育幼崽,就會上去交配,然後,母兔子懷孕生下新兔子,籠子太小,母兔子就會咬死一些,因為,籠子里的空間不夠……」
薇恩又被驚呆了。
「這就是生物的本能,」我說,「而智慧生物呢?我曾在卡斯帕巨樹森林見過一群上古精靈,他們在遇到危險的時候,會保護幼崽,寧願自己死去也要延續後代的生存,這就是智慧生物的善良和犧牲,這是沒有智慧的生物無法理解的。」
薇恩繼續呆住。
我輕輕地摘下那朵小白花,說︰「你無需為善惡糾結,這是我要跟你說的,你的善舉,也沒有錯,但它們的意義,也僅僅是表明你的善良,至于那些小動物,是無所謂的,因為它們不懂善意,或者說,它們只覺得,你對它好就是善,你它不好就是惡,說的更遠一些,你對它好,對它的同伴不好,對它而言是增加生存的幾率,這是善,反過來就是惡……而我們的善惡,是在更大的範圍之內,為了近親,為了同族同類,為了一個區域,一個位面,是善良,然後去侵犯別的族類,別的位面,到底還是不是善?善惡,呵呵,善惡沒有絕對,只有相對。」
說著,我將小白花舉到鼻子前,輕輕地嗅了一下。
淡淡的芬芳鑽進鼻孔,我又說︰「你看,我把它摘下來,它死定了,對它來說是惡,是仇恨,但它沒有分辨的能力,對它的種族來說這也根本無關善惡,因為我不能能滅它們……」
說著,我將小白花放回去,釋放一點木元素,將斷裂的睫再度粘合。
「你看,它又活了,那我到底有沒有作惡呢?」我說,「如果它有智慧,它會記得我,但它沒有,所以,只要能活下去,一切都像沒有發生過。」
薇恩繼續發呆。
「但是!」我提高了聲音,「這件事情發生過,因為我會記得!」
薇恩睜大了眼楮。
我笑了︰「你明白了嗎?」
薇恩想點頭,點了一下,又搖頭,然後又點了一下,陷入了糾結之中。
我說︰「我給你講一個故事,發生在主位面大海邊,一個牛頭人小孩,看見被海水沖到沙灘上的魚,就要干死在沙灘上,于是他跑過去,把魚一條條撿起來扔回海里,可是,沙灘很大,魚很多,他根本撿不完,這時一個老人問他,你根本救不了它們,為什麼還要努力?小孩說,我能救一條就救一條,能救十條就救十條,至少它們能活著下去……」
「我去,你這雞湯,原汁原味啊!」李奧說。
「你有辦法了?」我問。
「暫時沒有。」李奧說。
「那你忙你的。」我說。
然後,我接著說︰「老人又說,你救了它們,它們不會記得你,甚至于,它們到了海里,說不定還會相互殘殺,你這又是何必?小孩說,這不關我的事,我只做我能做的,而且,我知道我是善良的,大地母神會保佑我。」
「還加上原創!」李奧又說。
這一回,薇恩似乎是听懂了。
我也算是松了一口氣。
然後,薇恩說︰「你好像,已經幫我解決了第一個問題,我不會再質疑文森特魔法師,不過,您好像還沒講完第二個問題……」
我心里一驚,面不改色地說︰「不急,我們接著往下,回想一下,你身上的毒素是怎麼來的?」
薇恩的思路似乎開闊了一些,說︰「是,在進化中為了保護自己、攻擊敵人……」
「是的,包括你的那些同類們,」我說,「她們覺得你是一個異類,甚至不想和你生活在一起,想把你趕走,就是因為,她們遵循著最初的本能,將身上的毒素利用到了極致,毒素是你們的武器,,也是你們的護盾,就像刺蝟的刺,而你,卻試圖放棄它,就好像刺蝟想拔掉自己的刺……」
薇恩愣了一下︰「您是說,我的想法,是錯的?」
我反問她︰「你覺得呢?」
薇恩糾結了︰「可是,您原本還同意我在這里學習治愈術……」
我說︰「我說你放棄了自己的本能,並沒有說你錯了。」
「這有什麼區別嗎?」薇恩又開始犯難。
「生物的本能是為了生存下去,如果生活在一個沒有競爭,食物充足的環境中,就會變得又懶又饞又笨,這也是本能,」我說,「可智慧生物不一樣,因為智慧,讓生物的眼光看得更遠,讓生活在優越環境之中的人放下生活享受,去探索世間的真相,未知的一切,去挑戰自己的極限,甚至,去挑戰自己的本能!」
薇恩說︰「所以,我正在挑戰自己的本能!」
我說︰「算是吧,你的智慧誕生了足夠的理性,讓你尋找一種更加符合長遠利益的生存方式,那就是放棄毒素,用治愈術來探索更高階的進化之路,只是你的實力有些低,在找到合適的發展道路之前,你沒法擺月兌毒素帶來的困擾,也讓你的同伴疏離甚至敵視你。」
老實說,我這些話對解決她的處境難題沒有任何幫助,不過,能讓她認清自己的處境,也算是我能做的極限了。
更多的,還得看李奧,至于我,還得繼續忽悠……
薇恩大受啟發,驚奇的看著我︰「原來,這才是我和她們不一樣的原因!我不是一個異類,不是一個畸形怪胎!」
「不,你是異類,」我說,「但你不是畸形怪胎。」
「這又有什麼區別?」薇恩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