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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姑孰至建康水路不足兩百里。順流順風可以朝夕至但南康公主不想在暮色中回到建康所以午時行船黃昏時泊舟黿頭渚黿頭渚距建康城外的白鷺洲碼頭約三十里明日一早啟航一個時辰可到。已先遣人趕去建康向會稽王司馬昱、中領軍桓秘等人報訊。
在船上用罷晚餐陳操之走上甲板。看黃昏江景但見兩岸怪石嵯峨。江中沙洲蘆葦金黃晚風拂來微冷側頭看小嬋跟在身邊便道︰「小嬋姐姐又是一年的金秋八月了日子過得真快。」
小嬋道︰「是啊自正月十六離開陳家塢都大半年了我以前從沒想過會走得這麼遠跟著小郎君才能見識到這些我可比很多女子幸運得多了。」
小嬋本分而樂觀也知道珍惜。
陳操之微微一笑心想︰「嫂子的四個婢女**情都好應該是自幼在嫂子身邊耳濡目染受嫂子影響。嗯嫂子是天底下最好的嫂子。」
冉盛面色蒼白地從艙中走上來。說道︰「阿兄這船我真是坐不得有點想嘔吐的樣子。」
可怪冉盛騎馬縱躍顛簸一點事都沒有這船有些搖晃他卻受不了。現在雖然泊舟江岸但船不是會隨著江波微微起伏。
陳操之笑問︰「是不是食之過飽了?」
冉盛撓頭道︰「午餐時吃不下餓得慌方才就多吃了兩碗。」
陳操之道︰「那就上岸走走。」命水軍士兵放下一條小舢板他與冉盛二人乘小舢板登上黿頭渚冉盛使勁跺腳這下子覺得安穩了二人揀蘆葦稀少處行去——
新安郡主司馬道福沐浴後走上船頭見白裙飄飄的李靜姝立在船舷一側她便朝另一側船舷走去。不想與李靜姝在一起卻听李靜姝說道︰「那不是陳師和他的長人弟弟嗎?」
新安郡主趕緊走過去一看看到俊逸絕倫的陳操之和高大雄壯的冉盛在黿頭渚金**的蘆葦中穿行——
李靜姝問道︰「郡主要不要上岸散散心我可以陪你去?」
新安郡主覺得李靜姝這個提議不錯雖然她不大願意讓李靜姝相伴但獨自上岸太著形跡便道︰「你陪我去。」
新安郡主與李靜姝各帶一名貼身侍女四個人乘小舟登上黿頭渚此時已是酉末時分暮色四起。金**的蘆葦已變成了暗蒼色。
李靜姝道︰「郡主請跟我來。
新安郡主見李靜姝毫不遲疑的前行自然以為是去尋陳操之的便跟在李靜姝後面看李靜姝小腰一扭一扭的極具風情有些鄙夷有些嫉妒但不自覺的也學著李靜姝的步態、腰肢款擺起來。
黿頭渚是江上沙洲有一里寬、四五里長新安郡主跟著李靜姝向東北方行了約數百丈遠蘆葦愈見茂密。天色昏暗下來忽听李靜姝「啊」的一聲蹲在地上嬌聲**he/yi——
新安郡主驚問︰「你——怎麼了?」
李靜姝道︰「不慎扭傷了腳——」勉強扶著小婢站起來道︰「郡主我們回去吧尋不到陳師了。」新安郡主卻是一條道直到黑的主。史載王獻之用艾草炙傷雙足都不能擺月兌她可知她有多磨人新安郡主不耐煩道︰「那你二人慢慢走回去吧我再往前行一程。」說罷自顧帶著侍女魚兒往前走哪里會注意李靜姝嘴角噙著的意味深長的笑!
八月的天黑得極快朔日之夜看不到月亮星星亦暗淡新安郡主一心想見到陳操之不懼天黑努力前行蘆葦中突然飛起一只黑耳鳶把新安郡主主婢二人嚇了一大跳驚魂未定游月四望覺得蘆葦似乎突然長高了遮住了視線莽莽不辯方向。
小婢魚兒怯怯道︰「郡主我們還是先回去吧天這麼黑了草又這麼深真讓人害怕。」
新安郡主也有些怕不過沒看到陳操之她是不甘心的左右不過一個江心小洲能走到哪里去說道︰「魚兒你試著叫幾聲——陳操之、陳操之——」
魚兒便叫了一聲︰「陳操之——」弱弱的聲音淹沒在秋風長草中。
魚兒害怕生怕一叫就會有可怕獸類撲到她身上囁嚅不敢出聲。
新安群主司馬道福啐道︰「呸真是沒用。」她自己銳聲大叫起「陳操之」來一邊叫一邊向前走腳下泥土漸軟走到沼澤地了左右踩下去青絲履陷在泥濘上沒拔出來「啊」的一聲穿著布襪的左足懸立了片刻終于踏在泥地上——
這時的陳操之與冉盛已經往回走。冉盛無論眼力、耳力都勝于常人。忽然停下腳步道︰「阿兄有人在叫你。」
陳操之仔細听果然听到有女子在喚「陳操之——陳操之——」不禁奇怪這無人居住的沙洲怎麼會有人叫他的名字听這聲音頗為陌生。
冉盛又道︰「好像是兩個女子哭起來了。」
陳操之道︰「過去看看。」
兩個人便循聲走去冉盛高聲喝問︰「是誰在那邊?」
一個少女的聲音慌慌張張應道︰「是我家郡主新安郡主快點來。」
陳操之听說是新安郡主忙問︰「怎麼回事?」
那新安郡主司馬道福帶著哭腔道︰「陳操之快來救我我雙足陷進泥地里了。」
陳操之喝道︰「站著別動。」與冉盛二人快步接近。
此時天色尚未黑透新安郡主看到兩條人影奔過來左邊那人依稀是陳操之的身影不禁驚喜交集。叫了一聲︰「陳操之。」一腳高一腳低迎過去。
陳操之立定腳步問︰「郡主沒事吧?」
新安郡主倒不會作假說道︰「還好就是青絲履掉了一只。」見到了陳操之雖然朦朦看不清心里卻是無比的快活方才的驚嚇醞釀出現在的分外欣喜。
陳操之道︰「那就慢慢走回去沒有多少路。」說罷轉身緩步而行。
新安郡主司馬道福跟在陳操之身後望著眼前那一片飄逸的白影一顆心快活得不知該往哪放忽然問︰「陳操之你真的非6氏女郎不娶嗎?」
陳操之應道︰「矢志不渝。」
司馬道福不大相信似的又問︰「為什麼?」
陳操之道︰「因為值得。」
司馬道福心情激蕩問道︰「陳郎君還記得在新亭半山亭我對你說的話嗎?」
陳操之道︰「此非郡主殿下所宜言郡主殿下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司馬道福像被兜頭淋了一盆冷水默默半晌又喃喃道︰「我不人忘的我不會忘的——」
司馬道福顯然不是不會忘自己的身份而是不會忘菊花台上說的「你等著我必嫁你」那句話。
陳操之只覺得後腦勺麻他現在就有點體會到王獻之自殘的悲哀了。這樣死纏爛打的公主少見啊看來他得抓緊把葳蕤娶過門了!李靜姝在洲頭等候見到新安郡主李靜姝別無他話便與新安郡主登舟回大船李靜姝以為自己的目的達到了她給新安郡主和陳操之創造了相見的機會看新安郡主那失魂落魄的樣子應是情要深種不能自拔了日後再覓機利用一定要抓到陳操之的把柄——
……
八月初二辰時初記得船到燕子磯下的白鷺洲碼頭會稽王司馬昱、中領軍桓秘、中書侍郎郗俱來迎接南康公主。
陳操之與司馬昱、桓秘、郗一一相見然後跟隨南康公主的車隊一道入建康桓溫在都中有大司馬府第陳操之一起到了大司馬府向南康公主請安後才離開與冉盛、小嬋幾個人去橫塘顧府。
顧愷之一見陳操之便大聲道︰「子重你怎麼今日才到前日到不好了唉!」
陳操之忙問何故?顧愷之道︰「6小娘子被其二伯父強逼著離開建康回吳郡去了。」
陳操之滿心想著與6葳蕤相見不料卻是這個結果饒是他修養再好也是恚怒不已6始真是太不近人情了這樣對待自己的佷女簡直是殘忍6始是奈何不了他陳操之就遷怒于葳蕤啊當即問顧愷之︰「葳蕤是前日離京的嗎?」
顧愷之道︰「是阿彤一直送出十里遠歸來說6小娘子哭成了一個淚人對了6葳蕤有書信托阿彤轉交給你。」當即命小婢去內院取信。
陳操之問︰「6夫人張氏也一道回吳郡了?」
顧愷之搖頭道︰「據說6夫人已有身孕不堪長路顛簸未隨6小娘子回去6始長子、會稽郡丞郎6俶上月進京6始便命6俶與6葳蕤一道回吳郡等于是押送了。
6操之墨眉蹙起心里既憤怒又愛惜覺得自己很對不住葳蕤葳蕤為了她受盡了委屈他卻無力呵護她。
張彤雲親自取了信來含淚遞上︰「陳郎君這是葳蕤在車上定的。她原先寫的一封書貼被她二伯父看到撕毀了還痛責葳蕤若是換作我簡直不能活了——」
陳操之展信一看是《平復貼》式的章草6葳蕤以前都是用端莊典雅的《華山碑》漢隸給他寫信這回是在顛簸的馬車里不能四平八穩寫漢隸了葳蕤的章草亦很有功力信里沒有半句傷感傾訴卻是請陳操之莫要怨恨她二伯父這次她生日不能與陳郎君相見不要緊還有來年她6葳蕤今生今世都會等著陳郎君——
陳操之淚下沾襟起身道︰「小盛備馬我要去送葳蕤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