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詣見蘇的質神煮凝重,呂知其被陳操點謊的胡漢仇隙慨謂不敢回歸氐秦了。但竇詣能受命前來游說,當然是很有才辯的,豈甘就這樣失敗,當下朗聲道︰「陳使君所言只是蘇氏宗部遷回關中之弊,未言留在平輿有何利,而且這所謂之弊也只是陳使君想當然之語,王尚書春秋鼎盛、身強體健,必能輔佐聖主得成夫業,令人雖多天壽,但壽享遐齡者也在所多有,遠者劉玄德年四十九猶請諸葛孔明出草廬助其爭霸天下。近者謝安石年過四旬始出東山,王尚書比謝安石年少,豈不正是大有可為之時!」
陳操之微笑。示意寰滔暢所欲言。
寰滴侃侃道︰「王尚書執政,鏟除豪右、震肅百僚,更立薦舉賞罰制和官員考課制。使得大批寒門庶族的才智之士能盡展所學效力于國家,賄賠請托、怨意妄舉這些九品官人法的弊端被一掃而空,而養廉知恥、勸業競學之風日盛;又者,王尚書恢復長安太學和重修各地學宮,祭孔尊儒、督察教育。公卿以下,無論胡漢,其子弟一律入學,此非移風易俗、長治主安之策乎?去年王尚書征調豪右幢僕三萬余人。開涇水上游,鑿山起堤、疏通溝渠,這些利民之策豈會因王尚書一朝去世而由利變弊!所以說秦國將興、晉國必衰!」
這個竇滴前面說王猛如何興儒學重教育也就罷了,後面突然來一句秦國必興、晉國將衰的斷語,陳操之墨眉一皺,冷冷道︰「定公子也莫忘了扶風寰氏乃夏帝少康後裔,晉承漢魏正朔,乃是天朝正統,汝真以為氐秦之國漢人能與氐人平等?氐人遠少于漢人,立國之初當然要拉攏漢人為其所用。鮮卑慕容氏不也是竭力拉攏中原的崔氏、韋氏、裴氏、盧氏這些大族嗎?晉據江東,無論氐秦、鮮卑對漢人都不會過分苛刻,若晉亡。氐人、鮮卑人無所顧忌,漢人為次等國民、為胡人奴役必矣,《春秋左傳》有雲「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漢人詩禮傳承千年,九州之地漢人居多,漢人立國統率夷秋是為順應天道,夷秋禍亂中華乃是逆天,必不長久」。
寰滴被陳操之當面斥責弄得羞惱不已,大聲道︰「莫說那些迂闊大義,只論蘇氏宗部去留之利弊,江左以九品取人,蘇氏只是庶族,留在這邊有何出頭之地!一旦亡國,玉石俱焚,為家族計,何如往關中博取功名!」
陳操之間︰「寞公子視我為何等人也?」
羹詣負氣道︰「江左衛階,名傳九州,難道還要在下面諛嗎?」
陳操之不理睬簧滔的譏嘲之意,淡淡道︰「我錢唐陳氏三年前亦是庶族,今日不也能夠為國效力嗎?江左重人物,真有才干,豈能無出頭之地!我與子翼兄自汝陰同路而來,子翼兄沉潛有禮、通曉兵法,這等人才自當為我大晉所用,豈能為夷秋之邦效命!」
錢唐陳氏聯合範陽盧氏等六姓由庶族而入士籍,此事傳揚極廣,蘇道質父子自然也曾听聞,現在听陳操之所言,均覺雖為庶族,但未始沒有入士晉升的機會。父子︰人對視一眼,一齊點頭,打定主意留在平輿,蘇道質道︰「竇郎君不必多言,我蘇氏離開始平十五年,故園定然是面目全非,今在平輿安身立命,不想再勞頓遠遷。
看了陳操之一眼,又道︰「陳使君仁人雅士,想必也不會怪器于寰郎君,寰郎君明日便回關中去吧。」
陳操之微笑道︰「何談怪罪!在下出使秦國,若竇郎君不棄,同行何妨。」
寰活養尊處優。又自負文武雙全,一向心高氣傲。今日這般灰頭土臉,實難忍受,憤然道︰「陳使君果然是江左俊杰。清談無敵,不知可有實干之才!」
侍立陳操之身後的沈赤黔都不禁惱怒,沈赤黔對陳師的才學品行欽佩至極,听得寰詣幾次三番意含譏諷,忍無可忍,出言道︰「吾師淵博如海、才峻如山,豈是你這事賊如父者所能夢見!」
沈赤黔這話罵的太狠了,陳操之立斥道︰「赤黔,不得無禮。」
羹詣已經是憤然起身,撞翻了身前的案,出「砰」的一聲大響,側室斑竹簾後傳出一聲低低的驚呼,是女子的聲音,斑竹簾輕輕搖漾。
驚呼的正是蘇氏小娘子蘇惹,她從簾後窺視陳操之與竇詣辯論,那寰滔容貌也算是英挺不俗,但因為有了陳操之,立見失色,昔日膘騎將軍王濟,俊爽有風姿。但每次見到他外甥衛階,輒嘆曰︰「珠玉在側,覺我形穢。」寰活的可悲之處此杠午與陳操!同席。蘇翼對眾兩人都是初丑。但目米只在掠而過,就專注在陳操之臉上移不開了,陳操之溫潤特秀的風姿、優雅睿智的談吐讓蘇慈目眩神迷,心里不由得深深一嘆︰「世上竟有這樣的男子,難怪那三吳門閥女郎會非他不嫁,可憐我蘇若蘭僻居小縣,何曾見過這樣的人物!」
待見得竇滔為沈赤黔言語所激,突然怒撞翻幾案,蘇慧受驚低呼,趕緊退後數步。離竹簾遠些,一顆心「忤枰」亂跳。听得竇活大聲道︰「江左重人物。哼,只怕是重容止吧,陳使君是否有才,在下想領教領教?」
只听陳操之優雅從容的聲音應道︰「不知實公子要如何賜教?」
寰詣道︰「我秦國良家子弟,詩書騎射不偏廢。當今夭下非是太平時,所以在下想向陳使君請教騎射。」
簾後的蘇慧不禁替陳操之擔心,蘇慈也知道江左士族子弟崇文厭武,論騎射陳操之應該是比不過這窒酒的,卻听陳操之嘿然一笑,反問︰「寞公子若與貴國王尚書比試騎射,勝之則由你任尚書僕射,可?」
寰滔一窘,陳操之這話明顯是表示他竇詣不配與其比試,正待反唇相譏,不料一個洪鐘般的大嗓門徒然喝道︰「比試騎射?我與你比!」
這嗓門宏大驚人。震得幾案上的酒樽酒盞都輕輕搖顫,竇詣抬眼看時,說話的是侍立陳操之身後的那個身長八尺有奇的巨漢,霧酒先前听陳操之引見過,這巨漢是陳操之的族弟陳裕陳子盛,現為部曲督
冉盛說話時。大步走出,立在寰酒面前,居高臨下苑視,霧治身量不矮,也有七尺四寸左右,但與八尺開外的冉盛一比,矮了半個頭,哪里還能有威武氣概。只能說實酒出現在蘇家堡是個錯誤,有了陳操之,蘇小娘子不屑多看他一眼,有了冉盛,他勇武英姿也相形見絀。
陳操之見箕詣一臉的尷尬,知他不敢與冉盛比試武力,笑道︰「真要比試也要尊重主人的意具,還是請蘇郎主出題吧。」
蘇道質與蘇駭父子面面相覷,正這時,一個小婢上前向蘇道質施禮,低低的說了幾句話,蘇道質捻須躊躇,又與其子蘇駭商議了幾句,乃道︰「陳使君、寰郎君小女若蘭頗擅回文詩,新織一回文詩錦繡,共一百一十六字,兩位若能從這一百一十六字中得詩十以上,就算勝出,如何?」
陳操之微微一笑︰「敢不遵命,就不知寞公子是否還要堅持比騎射?」
箕詣熟讀詩三百。對建安諸子的詩均能成誦,對回文詩雖然陌生,但也並不畏怯。陳操之若能得詩十,他又有何不能!當下安坐,說道︰「就比詩文又如何!」
側廳簾後的蘇慧芳心躍躍,從簾隙看著小婢青葫將兩方織錦分別呈給陳操之和竇酒。又有幢僕端來筆墨紙硯,那陳操之不讓小幢代為磨墨,他自己一邊磨墨,一邊細看織錦
不知為什麼。少女蘇慧看著陳操之專心揣摩織錦回文詩的樣子,心里羞澀不已,就好象陳操之正面對面端詳著她一般一
大廳上的陳操之看到小婢呈上的回文詩織錦,就知道他又佔便宜了,這方織錦上的回文詩他前日就蒙蘇棋贈送,「露貫殊仞為儒」陳操之已先揣摩多時矣。待墨濃,便提起紫毫筆以俊逸秀拔的《張翰帖》式行書,按正讀、反讀、橫讀、斜讀之法,在紙上一氣呵成寫出了十五詩,分別是四四言、六五言和五七言詩。
窒治還在對著那方織錦左看右看、無從下手,陳操之就已經將寫出的十五詩命小幢呈給蘇道質,蘇道質匆匆一覽,稱贊陳操之的書法,即命小婢將此詩箋送去給若蘭小娘子觀覽。
側廳的蘇慧接過陳操之的所書的詩箋,只看得一眼,心頭震撼,執詩箋的雙手都微微起顫來,嗯,字如其人。清逸峭拔,溫潤俊雅之氣透紙而出,至于上面的詩句,她自然是極熟悉的。不知為何滿月復哀愁,心里幽幽一嘆︰「今夕何夕,見此良人!」突然開聲道︰「陳使君勝出。」
那寞詣尚未交卷,這蘇小娘子便判陳操之勝出,可謂性急。
感謝還繼續關心支持小道的書友們,謝謝!(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