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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十五望日辰時。陳操戶啟程回錢唐,陸氏眷屬及婢川百人與他同日離建康,陸夫人張文紈帶著尚未過周歲的陸道輔回華亭祭祖,陸葳蕤自然同行,陸湛的妻子朱氏和兒子陸道煜也要回吳郡海虞故宅,陸道煜與顧憫之之女已經訂婚,六禮行其四,只等請期和親迎了一
前一日,陳操之分別去向皇帝司馬昱和大司馬桓溫辭行,皇帝和桓溫俱是好言嘉許,祝陳操之來年婚姻得偕、建功立業,陳操之又為蘇駐送別,蘇騎回平輿蘇家堡過年,與陳操之約定明年仲春中旬在京口相見,蘇駛因平定盧辣叛亂有功,授九品司州軍曹,又獲賜錢帛若干,可謂是衣錦還鄉,明年陳操之招攬兩淮流民宗部,蘇馱更有用武之地一
冉盛自然也要回錢唐,陳尚則留在京中,因為明年初陳尚的妻兒和老父陳咸、還有幼微嫂子諸人入住建康需要添置大量的起居器物。陳尚現在手頭寬綽,十六弟此次出使歸來,先是狂大司馬賜錢五十萬、絹八百匹,其後因平定盧辣叛亂有功,皇帝司馬昱賜錢百萬、絹八百匹、布八百匹,加上陳操之從長安、邯城帶回的禮物,陳氏兄弟再也不象初入建康時那般拮據了,而且據荊奴說陳家塢莊園今年雖遭早災,猶盈利在五百萬錢以上這日天氣晴朗,謝安、陸納、郗、桓熙、賈弼之、謝玄、劉尚值諸人都來為陳操之送行,謝道輛也乘牛車而來,因送別之人實在太多,所以也未能與陳操之多說上幾句,只命婢女柳絮將一個錦盒交給小小嬋,請小嬋親手交與陳操之一
巳時初刻,車隊啟行,因數日前「泌門左太沖」支法寒來見陳操之,說其師支道林欲與陳操之一晤,所以陳操之便與冉盛數人快馬先行,趕去湯山東安寺,見到支道林,陳操之致歉道︰「操之回都兩月有余,俗務纏身,未有暇前來拜見林公聆听教誨,望林公見諒。」
支道林呵呵笑道︰「陳檀越既勤于國事,也不忘家事,誠然忙碌。」
因過禪院逢僧話。偷得浮生半日閑。陳操之與支道林、支法寒師徒談佛論玄,不覺日已西斜,便告辭下山,于暮色中趕到梅龍小鎮,陸府車隊就在鎮上歇夜,梅龍湖畔原屬天師道場的數排茅屋被本地里正征作驛舍,陳操之一行二十余人就住在這里。
冬月十五之夜,月如銀盤,寒輝澄澈,與梅龍湖水上下相映,皎潔可愛,陳操之感月色之美,遂駕牛車去鎮上接陸葳蕤來湖畔賞月,陸葳蕤向繼母張文紈請示,陸夫人張文紈笑道︰「去吧,早些回來,夜里風冷小心著涼。」
陸葳蕤帶了短鋤、暫花二婢乘車來到梅龍湖畔,陳操之扶她下車,二人牽手在湖邊散步,歡喜得好半晌默默無言
陳操之道︰「葳蕤,我吹豎笛給你听吧。」
陸葳蕤喜道︰「好。」
陳操之命隔著數丈跟著的黃小統去取柯亭笛來,黃小統受的的左臂已基本瘦愈,這幾日又開始縱鷹戲耍了。
陳操之執柯亭笛,試吹了幾個音,笑道︰「好久沒吹這豎笛了,有些手生。」
陸葳蕤沒有答話,看著陳操之,神情溫柔恬靜,靜候豎笛聲響起。
一悠緩清亮的簫音繚繞而出,仿佛月光傾泄流淌,一唱三嘆,回環往復,此時天高月遠,湖靜波平,寒山靜穆,四野無聲,只有愛戀之心纏綿徘惻
一曲畢,陸葳蕤輕聲道︰「那年我來陳家塢,陳郎攜我登九耀山,在山顛為我吹奏的就是這支曲子,那以後我常常在夢里听到它,早上起來,似覺笛音猶在枕邊,所以去年在曲阿陳郎在我窗外吹笛,把我喚醒,我還疑心是夢中呢。」
陳操之道︰「我再吹兩支曲子。」吹的是,深情和感傷如水一般流淌,隱含母慈子孝、濃濃親情陸葳蕤靜靜傾听,眼淚盈眶,待陳操之吹畢,伸手覆著陳操之的手背,柔聲道︰「陳郎思念母親了嗎?」
陳操之道︰「我很快活,我終于可以娶葳蕤為妻了,這是我母親一直盼望的事,可惜母親看不到了!」
陸葳蕤沒再多說,只是緊緊拉著陳操之的手,身子輕輕偎依著,兩個人就這樣立了好一會
波光月影,颯颯風來,寒浸肌骨,陳操之察覺陸葳蕤身子微微顫抖,手也有些涼,便道︰「葳蕤,夜深寒重,我們回去吧。」
陸葳蕤低聲道︰「陳郎,你抱我一抱。就不冷了」聲音細若蚊鳴。
陳操之將柯亭笛擱在足邊一塊青石上,拉著陸葳蕤走到湖…古柳後,伸雙臂將陸葳蕤攬在懷甲,泣美好的身體豐男一撲、柔若無骨,胸前雙峰顫顫起伏小腰圓臀,曲線有致,伏在她懷里卻是處處熨貼,兩個人不自禁的口吻相接,唇舌互渡,交流愛意一
良久,陸葳蕤身子顫抖得愈厲害,勉強推開陳操之,臉兒紅紅道︰「陳郎,我該回去了。」
陳操之微微躬身,低笑道︰「你可害人不淺。」
陸葳蕤早有察覺,臉紅得要滴血,小聲安慰道︰「快了,快了,就明年一」
陳操之明白葳蕤的意思。是說明年就應該是明媒正娶的夫妻了,話倒是不錯,很可期待,只是今夜難熬啊。
陳操之送陸葳蕤回鎮上,步行跟在車邊,陸葳蕤這時平靜下來了,從車窗里對陳操之道︰「陳郎,道桃姐姐送了什麼生日禮物給你?」
陳操之道︰「有個錦盒,尚不知何物
陸葳蕤輕笑道︰「那趕緊回去看。
陳操之道︰「不急,是我的總是我的。小
陸葳蕤抿唇一笑,問道︰「陳郎方才有沒有想道慍姐姐?」
陳操之心微微一提,再純美如仙的女子也是會有妒意的吧,搖頭道︰「方才心全塞滿了
陸葳蕤暗笑,問︰「為什麼等下又會空了,可以容納別的?。
陳操之老老實實道︰「我也不明白,就是覺得葳蕤和道輥都是我的親人
陸葳蕤適可而止,柔聲道︰「我明白的,這也是天意,我不能獨佔陳郎,你看這幾年我們都不能在一起,我必得與道粗姐姐分享一
陸葳蕤安得」分手一詞可笑,不禁笑出聲來,又道︰「我喜歡陳郎君,就要為陳郎君著想,就象道拋姐姐那次說的一樣,願意看到陳郎心願得俏,我也一樣
陳操之心下感動,這樣的好女子遇到一個已經足夠,卻能姻緣雙定,真覺得自己會無福消受,只有努力了。
送陸葳蕤回到鎮上,又與陸夫人張文紈閑話半晌,陳操之轉回梅龍湖畔下榻處,問小嬋,謝道韞送來的錦盒何在?小嬋將錦盒捧至,陳操之打開錦盒,先是見到一封韞流麗清暢的行書體一
「知君嚴裝已辦,邁在近,日月將盡,行有伴列。念長路悠悠,而君是踐;冰霜慘烈,而君是履。惟妾悠悠離別,無因敘懷。瞻望踴躍,佇立徘徊。
詠董草喻,消兩家思,割今者恨,待將來歡。臨別叮嚀,拳拳在念,臨書恍惺,不盡欲言。夫君千秋,妾身恭賀,附將微物,聊表情思
陳操之覽信微笑,前日他偶戲道褪,要她稱呼夫君,她忸怩不肯,卻在信里這樣稱呼了,再看錦盒中物,有玉佩一對、布履一雙、帛書一卷一小嬋取出布履來看,笑道︰「這是道粗娘子親手縫制的呢。」
陳操之從沒見過謝道褪做女紅,她那樣的女才子讀書來不及,應是不甘心于在筐佳間耗費時間的吧,說道︰「也許是讓僕婦幫著做的吧,我且試試,合不合腳」
小嬋仔細看了看布履上的針線紋路,說道︰「這是道褪娘子親手做的,崇德太後賜婚的第二日,我不是去探望道褪娘子嗎,道褪娘子向我問起小郎君鞋履的尺碼,而且小郎君你看,這履底針線實在有些生疏,縫制得不算頂好,若道褪娘子讓別人代做。自會尋那手藝好的僕婦一
道桃娘子第一次做女紅,能做得這麼好,可見心靈手巧。」
陳操之「嗯」了一聲,穿上布履試了試,居然很合腳。
小嬋輕輕一嘆,說道︰「生日送履是吳地習俗小嬋也給小郎君做了一雙呢,我料陸小娘子也做了,幼微娘子也肯定為小郎君縫制了新衣新履,小郎君可是有很多人寵著呢
陳操之拉了拉小嬋的手,沒說話,再看錦盒里的那卷帛耙梳理的兩淮州志和豫州舊將人物關系,凡對重建北府兵有利的無不搜玄鉤沉,一一標記,有數萬字之多
陳操之一邊看一邊搖頭,心里不勝憐惜︰「道拋真是太操心了,這對她養病可不利,唉,這樣的深情孰忍辜負,葳蕤、道褪都是絕好的女子,她們是我的親人,日後我要盡己所能愛護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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