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你快樂嗎

「烏鴉坐飛機!!!」

隨著少年的咆哮,槐詩依然從天而降,向著肌肉怪老頭兒的禿瓢舉起斧子,一個跳劈!

自瞬息間,羅老抬頭,凝視著少年的影子,眼角緩緩挑起。

這可真是……出乎預料啊。

他的嘴角勾起了笑容,然後,踏前一步。

轟!

地板震顫。

然後,上勾拳!

于是,風從地起,好像熔岩自地殼中噴薄而出一樣,自高熱之中,那一道鐵青色的拳突破了颶風,筆直地砸向了槐詩的月復部。

自間不容發的關頭。

而槐詩,卻自空中轉身,宛如飛鳥那樣的,以沉重的斧刃調控著自身的重心,在瞬息間完成了變相,緊接著,自揮灑和回旋之中,向著自地而起的拳頭伸出手掌。

五指張開。

似是防守。

羅老嗤笑,應該說以卵擊石還是杯水車薪呢?沒有二十厘米厚的坦克級裝甲,只靠著肉掌想要抵擋鼓手所蘊藏的內勁。

未免太天真了點吧?

緊接著,他就看到了——鐵光迸射,結晶生長的聲音里,祭祀刀自虛空中跳出,落入了他那一只手掌中,被握緊,筆直地向下刺出。

以鐵對拳。

向上轟出的鐵拳停滯了一瞬,羅老挑起眼眸,浮現出一絲微妙的錯愕和驚奇︰就連自己這一招變化也算到了麼?

直覺?

還是其他什麼?

他腳步一頓,再頓,自轟鳴之中,沉重龐大的身軀毫無征兆地向後劃出了三米。躲開了自己本能擊破的刀鋒,重新站定。

槐詩落地,不可置信。

原本應對他的進攻,自己還準備了好幾個相應的變招,可唯獨沒有想到他會後退。

要說祭祀刀能夠砍傷他的話,那才不可能。

哪怕沒有調用聖痕,槐詩都能看得出來,他起碼是四階的升華者,搞不好還是四階之中頂峰那一籌的強者。

以他的技藝和力量想要解決自己這一擊,幾乎可以說有無數的方法。

「為什麼後退?」

槐詩問,「放水了?」

「啊,對,放水了,大概給你放了太平洋那麼大的量吧。」

羅老帶著嘲弄地微笑,撤去架勢,微微活動著渾身的肌肉,近乎毫無防備那樣,任由三步之外的槐詩尋找著自己的弱點和空隙。

「你覺得我會感謝你?」槐詩問道。

「要說的話,大概是這大概是這麼多年以來的體會吧。」

羅老扭動脖頸, 啪的聲音令人發毛︰「你看,倘若一味以數值進行碾壓的話,戰斗可以在一瞬間結束,可所絕出的是勝負,絕對無法給人帶來任何成長。

——所謂的教育,也不應該這樣。」

「哈。」槐詩被逗笑了︰「雖然我很感動來著,但老頭兒你只是壓低了自己的力量,打算虐菜而已吧?」

就好像那些高手吊打萌新時的丑惡嘴臉一樣。

害怕嘛?沒關系,我讓你雙手雙腳……只拿眼楮都能瞪死你。

令人不快的傲慢和自信。

可偏偏槐詩卻無從拒絕,他確實需要面前的老人稍微降低一些段位,才能夠學習到更多。

「所謂的教育,不就是這樣的麼?」

羅老一臉理所當然地反問道︰「拋去無關緊要的東西,最大程度上給人帶來痛苦,令人知曉恐懼,了解禁忌,接受馴化之後方能自由地生存在規則之下,了解自身的淺薄和錯誤之後,方能正確地面對這個世界,從而在地獄之中尋覓到取得勝利的道路……」

槐詩竟然無言以對,愣了許久之後,毫不客氣地感慨︰「你這個老頭兒,腦子一定有問題。」

「誰說不是呢?難道升華者里就有正常人嗎?」

羅老反問︰「小鬼,想要在這個地獄一樣的世界里活著,所需要的可不止是勇氣,有時候,你更需要一點小小的瘋狂……恰巧,我這里最不缺的就是這種東西,難道我作為教師,不應該將這個交給你嗎?」

「那你可真體貼啊。」

槐詩反諷︰「你確定我能學會?」

「我覺得你一定會天賦異稟。」

羅老咧嘴,標志性地怪笑起來︰「看你自學禹步挺好,那今天這一節課就從最簡單的鼓手的構和型開始教起吧——」

說著,向著槐詩,他緩緩抬起了左手,擺出古怪地進攻架勢,鐵青色的面孔的肌肉勾起了獰笑。

「——至于教學方式太過粗暴的問題,你就不要介意了,好吧?」

「這是你家,東西都是你的,搞壞了不要讓我賠錢就好。」

槐詩無所謂地聳肩,緩緩地展開手,向著他展現刀和斧,露出微笑︰「正好,我還有一招龍卷風摧毀停車場想讓你見識一下。」

下一瞬間,槐詩踏前。

緊接著,破空的轟鳴聲爆發。

于是,槐詩為期十五天的肥宅快樂課,就這樣開始了

「洞妖洞妖,我是洞拐,听到請回話。」

「洞妖洞妖,我是洞拐,听到請回話。」

「洞妖洞妖……」

「听到了,你煩不煩啊?還有,洞妖是什麼鬼?洞拐又是什麼鬼?」

在人來人往的街頭,角落里,那一台沉寂的自動售貨機終于發出了聲音,就好像快樂水和冰紅茶在搖晃著回話一樣。

隔著厚重的機身,那聲音帶著一絲女性特有的沙啞與柔和,還有深深的無奈。

「這不是顯得親切麼?」

柳東黎叼著煙,依靠在售貨機旁邊,親密地拍了拍售貨機地頂端︰「咱倆誰跟誰啊……我要的東西,你幫我找到了麼?」

 。

一聲輕響,一罐快樂水就從售貨機里掉了出來。

柳東黎拿起來打開,可其中卻並沒有某種讓人快樂的氣泡液體,而是塞滿了一卷厚厚的紙,扯出來之後,便成了卷曲的一疊。

「你要的都在這里了。」‘售貨機’說。

「多謝啦。」

柳東黎吹了聲口哨。

「不謝,我欠你的。」

柳東黎低頭,一目十行地端詳著紙張上繁復的記錄,許久之後,不快地嘆了口氣︰「都是一堆雞零狗碎的破事兒啊。」

「所謂的家族和家族之前,不就是這種麼?從原始時代大家搶猛 的時候就沒變過,以前是搶水搶地,現在是搶錢,都一樣。」

售貨機冷淡地說道︰「陰家也就是一個金陵本土的小家族而已,槐家……現在就一個十七歲的小孩兒,他的曾祖父槐廣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人物,雖然當年在邊境開拓時期有一點名聲,但風口上不差這麼一只豬,有什麼值得你去注意的地方麼?」

「孽緣啊。」

柳東黎撓了撓頭,無奈嘆息︰「說來話長……」

「我倒是不介意慢慢听。」

「可能不能換一個地方和形勢?」柳東黎尷尬地笑了笑,看著遠處那些對自己指指點點的人,低聲嘆息︰「大家一定都覺得跟一台自動售貨機聊天的人腦子有病。」

「你從來有病,柳東黎,但你有病的原因一定不是因為和自動售貨機聊天。」售貨機忽然問,「四年前,費爾巴哈公館事件發生的時候,你在現場的,對吧?」

「……」

柳東黎的笑容僵硬了起來,沉默。

「惡性詛咒襲擊時間,對不對?雖然被天文會覆蓋了,但還有蛛絲馬跡抹不掉。」售貨機說,「你的時間不多了,何必去關心其他人?」

「這與你無關。」

柳東黎終于不再笑了,神情變得冷漠起來︰「你調查我了?」

「柳東黎,我以為我們是朋友。」

「我不和一台自動售貨機做朋友——」他冷聲回應,「尤其這一台自動售貨機還在背後調查我的時候!」

售貨機沒有說話。

在漫長的寂靜里,柳東黎的神情漸漸垮了下來,變得無奈。

「好吧,我的錯,大姐你別生氣。」他嘆息了一聲,又點了一根煙,「大家總有一些黑歷史,就好像底褲一樣,被看到之後總會有些不好意思。」

售貨機並沒有生氣,只是說︰「我在等你的‘說來話長’。」

「就是說來話長啦,也沒什麼好說的。」

柳東黎無奈地撓了撓頭。

「你覺得他像你?」

「……沒有吧?好吧,確實有一點。」

柳東黎的神情糾結起來︰「可是……你知道的吧?那種小鬼看上去嬉皮笑臉,其實心里一直喪喪的,討厭一切,甚至包括自己。有時候會讓人很煩,但有的時候就讓人感覺完全不能放著不管啊。

你看,畢竟認識了那麼長時間,萬一將來他出了什麼事情抱憾終生的話,就會搞得像是我的錯一樣……」

「你猜怎麼著?」

售貨機的語氣變得嘲弄起來︰「會這麼想的人可不是你一個。」

似有所指。

于是,柳東黎徹底潰敗,舉起雙手求饒︰「抱歉啦,大姐,你就當臨終關懷做好事吧。」

短暫的沉默之後,售貨機輕聲嘆息︰「變得優柔寡斷了啊,柳東黎。」

「難道不是變得更像普通人了麼?」

「是啊,恭喜你。」售貨機嘲弄地問︰「做牛郎就那麼快樂嗎?」

「你以為做牛郎很快樂麼?」柳東黎瞪大眼楮,「錯了,牛郎的快樂你根本想不到!」

「那麼,快樂牛郎先生,打算怎麼辦呢?」

「我怎麼知道啊。」

柳東黎抽著煙,低著頭︰「我作為局外人,完全就沒得插手的余地好麼?除了瞎著急我還能做什麼嗎?」

售貨機沒有再說話。

她已經走了。

風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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