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呀,我的女乃女乃,您老可真是矯情呀,非得在那些字眼上摳,有勁兒?」
楊若晴嘴里隨意嚷嚷了幾句,端著碗步入了屋子。
屋里的煙味早就散得差不多,楊若晴將碗往老楊頭旁邊的桌上一放,又將一雙筷子架到碗上面。
頓時,那香味兒就開始霸道肆虐起這屋子。
老楊頭看了眼這碗里的東西,笑了起來。
「這炒粉圓子做的地道,你大媽手藝好!替我和你女乃,謝謝他們。」老漢說。
楊若晴挑眉,然後又看了譚氏一眼,「爺,女乃,那你們先吃著,我先過去了。」
老楊頭點頭,譚氏沒吭聲,沒說不吃,也沒說要吃。
楊若晴猜這老太太應該是尷尬,所以也離開了這屋,去了堂屋那邊找楊華忠和孫氏去了。
屋子里,老漢戳起一只炒粉圓子遞給譚氏︰「來,你嘗嘗。」
譚氏擺手︰「我不吃,說了不吃就不吃!」
老楊頭笑了,「這里又沒有別人,你過來吃吧,這麼多,我一個人也吃不下。」
譚氏還是搖頭。
老楊頭說︰「你不吃,那我也不吃了。」
他果真將筷子放了回去。
譚氏轉過身啐老楊頭︰「這是胖丫拿過來孝敬你,里面還有紅燒肉呢,你得多吃點,我吃了,你吃啥?」
先前給老漢揉按腿腳的時候,她捏到這老漢的腳踝,小腿肚子,那上面的皮肉不僅松弛,而且還薄了許多許多。
這跟從前他能跑能走時候的手感,完全不同。
那時候她沒少給老漢洗腳,他的腿腳是很粗壯結實的,一看一捏就曉得是很有力氣的老漢。
可如今,這腿腳上的皮肉就像風干了似的,全萎縮了,捏在手里,譚氏心里很不是滋味。
老楊頭听到譚氏的說,下意識也扯起自己褲腳看了眼自己的腿腳。
老漢呵呵一笑,大概能猜到譚氏指的是啥了。
「你甭心疼我了,我這腿腳啊,跟吃喝那塊沒關系!」老漢說。
「你也不想想,我跟著老三他們過日子,甭管是老三他們夫婦,還是晴兒,」
「就算是對面的五房,八妹,還有孫家,誰家有點好吃的都會想著給我這送些過來。」
「我真的不缺吃喝,你真不用心疼我,我這日子過得好著呢!」
譚氏皺了皺鼻子,指了下老楊頭的腿腳︰「那為啥你腿上的肉都跑光了?」
老楊頭拍了拍自己的腿,哈哈笑說︰「真是個傻老太婆啊,我癱瘓了啊,好幾年坐輪椅,這腿上的肉肯定萎縮啊!」
「還能那樣?怕不是忽悠我吧?」譚氏半信半疑。
老楊頭點頭,很認真的說︰「我咋敢忽悠你呢?是真的!」
「這就好比那鋤頭和菜刀,你天天用,它越用越靈光,你若是隔斷日子不用,指不定都生銹了,這人的腿腳啊,也是一樣的道理!」
老楊頭這麼一番解釋,譚氏就明白了。
「那那些跑光了的肉,還能再長回來麼?」她又問。
老楊頭再次點頭,目光溫暖,語氣非常肯定的告訴譚氏︰「會的,等到了治療的第二個階段,我就能站起來拄著拐杖練習走路了,到那時候就能漸漸的長肉。」
其實老楊頭沒告訴譚氏的是,今個譚氏看到的他的腿,已經是經過第一階段的治療之後,有所改善的腿了。
若是擱在之前,更可怕。
別說譚氏害怕了,就連老楊頭自己都害怕,這腿腳,就像是兩根棍子,伸手就能一把抓住腿骨!
好了不說這個了,老楊頭接著拿起筷子戳了一串炒粉圓子遞給譚氏。
「來,陪我一塊兒吃,待會涼了也不好吃了。」
譚氏本想再矯情幾句,結果看到筷子上戳著的一串炒粉圓子,就像戳著一串糖葫蘆似的,唯一的不同處是顏色不同。
形狀方面真的很相似啊,圓溜溜的,上面裹著紅燒肉的油,亮晶晶的,還有蒜末子。
紅燒肉是更是燒成了醬紅色,用了醬料和辣椒提味兒,還別說,譚氏看到這樣一串炒粉圓子,真的感覺紅燒肉的精粹全跑到這炒粉圓子里來了。
「行吧行吧,那我就給你面子,陪你吃兩個,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譚氏坐了下來,接過炒粉圓子,一口咬下一只包到嘴里大口享受起來。
老楊頭也是眉眼含笑,拿起另一根筷子,戳了一塊紅燒肉塞到嘴里。
突然,就找到了過往中元節來臨的那種感覺了……
當老兩口面對面吃得津津有味的時候,楊華忠和楊華明兄弟一起過來了。
「爹,娘,你們都在呢,我們過來是有事要跟你們商量的。」楊華忠進門後就大喇喇說。
老楊頭放下筷子,抬起眼平和的望向楊華忠︰「啥事兒你說。」
而譚氏撩了眼楊華忠和楊華明,又垂下眼去,接著吃。
經過了這一番,老太太也漸漸的放開了。
她跟老漢又不是剛相親的毛頭小伙子和黃花大姑娘, 他們是老夫老妻!
所以兒子們過來商量事情,她理直氣壯,沒啥好回避的。
回避來,回避去,倒顯得自己小家子氣了,扭扭捏捏的,不像個樣子,反倒惹人笑話!
所以譚氏接著吃。
且老楊頭在詢問完楊華忠之後,又轉過頭來吩咐譚氏︰「我吃飽了,你接著吃,吃完把碗筷給人駱家送過去。」
譚氏點頭,老夫妻之間如同從前那般,形成了一種默契。
一旁等著說事情的楊華忠楊華明兄弟暗暗交換了個眼神,兩人都對這老兩口突飛猛進的關系感到震驚。
震驚之余,卻又都暗暗歡喜。
楊華忠回過神,坐了下來,跟老楊頭那商量道︰「爹,我和老四過來,是想跟您老和商量下,」
「明日就是中元節了,今年的中元節,我們想把二哥的墳地挪一挪,搬到咱家祖墳這邊來。」
老楊家老二楊華林前些年意外猝死了,是非正常死亡。
照著這一帶的規矩,非正常死亡的人都不能直接下入祖墳地,得先另外找個地方下葬,過個三年五載等消磨消磨怨氣,再遷墳。
原本去年就該遷墳了,但去年事情多,趕上淹水啥的,所以就沒顧得上。
今年原本打算清明節的時候遷墳,當時二房的楊永柏也回來了,也在商量這事。
但後面又臨時取消了,原因則是遷墳那天下了好大的雨,一路的泥濘舉步維艱。
所以當時大家就商量,定在今年的中元節,不要再更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