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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楊若晴朝那邊望去時,那女人又縮了回去。
卻在門口徘徊著,沒走。
「誰呀這是?」
楊若晴問孫氏。
孫氏搖頭,「面生,沒見過。」
楊若晴于是站起身來,正要朝屋門口走去。
這時,那個女人又出現在堂屋門口,朝著屋里八仙桌這邊怯生生張望著。
「敢問,這里可是長坪村老楊家大房?」她問。
楊若晴看清楚了她的模樣。
十八九歲的樣子,穿著一身很普通的鄉下女人慣常穿的夏衣。
頭發烏黑亮麗,眉眼清秀明亮。
站在那里,給人一種文文靜靜的感覺。
膚色也比較白,交搓在一起的雙手手指,一看就沒干過啥粗活。
「沒錯,這里正是長坪村老楊家大房,請問這位姐姐你找誰?有啥事不?」
楊若晴問,對這個面生女子的身份有些好奇。
女子四下瞅了一眼,然後,從身後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只包袱卷來。
「我是學堂里一個學生的家長,听說楊先生的父親去世了,過來吊喪下。」
包袱卷放在桌上,拆開來,里面果真裝著一掛炮仗和幾刀香紙。
楊若晴看著那打了補丁的包袱卷,以及女子手肘和膝蓋處打了補丁的地方。
這女子家里的家境肯定不寬裕,還能花錢買炮仗啥的來吊喪,可見是一個尊師重道,懂孝義的人家。
「多謝你的一片心意,姐姐請坐。」
楊若晴趕緊招呼女子坐下。
女子不坐,站在桌邊。
「那啥,我就先回去了……」她道。
「誒,別急著走啊,我還沒請教姐姐你尊姓大名呢……」
楊若晴道,隨即拿起了紙筆。
而邊上,孫氏拿著一把凳子招呼那女子︰「姑娘,坐會吧。」
那女子對孫氏報以感激一笑,坐了下來。
這邊,楊若晴開始提筆登記著,一邊問詢女子的來處。
女子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是李家村的,學生李曉華的姐姐。」
「你寫這些,先生應該就曉得了。」
女子又補充了句,臉微微紅了。
楊若晴笑了下,尊重了這女子的意思。
報學生的名字,是想要大哥這位先生,在上課的時候對她弟弟多照顧一些吧?
理解。
登記完畢,李氏也走了。
這邊,大安突然道︰「我想起她是誰了!」
「誰啊?」楊若晴問。
大安道︰「李家村從前不是有個學堂麼?她是教書先生的閨女。」
「那時候她來過一回學堂,我見過她一面。」
楊若晴和孫氏對視了一眼,都恍然了。
「從前李家村的李財主還在時,弄了個小學堂,請了同村的一個老秀才過來教。」楊若晴道。
「後來李財主犯事了,被朝廷通緝,學堂也倒了,老秀才也沒事可做了。」
「听說家去後,又重拾了鋤頭柄打算下地干活。」
「可身子骨不好,沒過個一年半載就病死了,家里留下秀才娘子帶著一雙兒女。」
「想必方才這過來的姑娘,就是秀才閨女吧!」楊若晴道。
孫氏點頭︰「應該就是的,這閨女看著文文靜靜的,一看就不像純碎的莊戶人家的閨女呢。」
楊若晴‘嗯’了聲。
秀才是念書人,那女子小時候估計經常被她爹教導,說不定也是認字的。
又想到她那端正的模樣,楊若晴心思一動。
若是這姑娘跟大堂哥……
搞不好還真能合得來呢!
當然了,這得看他們的緣分,大伯剛死,這當口不扯其他的。
孫氏很快又被人喊去後院接著忙活去了。
從上晝到下晝,再到夜里。
村里,附近村里,有交情的,想要過來吊喪的都來了個遍兒。
到了夜里吃過了夜飯,楊若晴把賬本交給了老楊頭,然後跟孫氏一塊兒回了家。
男人們今夜照例去守靈,楊若晴擔心小安怕,把他也抱來了她和孫氏的屋里一塊兒睡。
隔天,楊若晴和駱風棠自己的院子里。
駱鐵匠已經把送花圈的東西準備好了,除此外,還有米糧,布匹啥的。
拓跋嫻直接把那日松手底下的那支護衛隊的男丁們調過來,幫駱鐵匠送花圈。
看到楊若晴過來,拓跋嫻,駱鐵匠都來跟楊若晴著說著這些送的東西。
「晴兒,你看送這些差不多不?要是不夠,咱再銀子!」駱鐵匠道。
所有親戚送花圈,可不能被別的親戚給比下去了。
這樣,是在老楊家那里抹底了佷媳婦的面子,也是抹低了佷子和老駱家的面子。
楊若晴微笑著連連點頭︰「足夠了!」
「我畢竟是佷媳婦,不能送最多。」
她理解駱鐵匠要強的心思,轉身對駱鐵匠那道︰「八妹是媳婦,媳婦的娘家得拔頭籌,咱要次一點。」
駱鐵匠點頭︰「好,那就照著你說的辦!」
楊若晴道︰「那我就先過去祠堂那邊了,等會時候差不多了,大伯你們就過去。」
「好,你去忙你的,這塊的事兒你不用操心,我們會辦得妥妥的!」
……
祠堂里,除了老楊頭和譚氏,老楊家其他人,除了二房的,全都來了。
楊華梅把雙子交給栓子娘和王翠花她們幫忙帶,自己也攜著王栓子過來披麻戴孝。
頓時,清冷的祠堂熱鬧了起來。
老楊家人多,這所有人全都穿上白衣服齊聚一塊兒,場面還真是可觀呢。
村里好多人都過來看熱鬧。
這時代的人精神生活匱乏,這種事,無疑于一次大規模的集體活動。
祠堂門口的地面上,擺了一長排的蒲團。
一撥撥送花圈的隊伍過來,老楊家的眾人便齊刷刷跪在祠堂門口的蒲團上迎接送花圈的。
金氏沒娘家。
于是,就是孫家,老王家,老駱家這三家過來送花圈。
每一撥過來的時候,炮仗和喇叭嗩吶齊鳴。
老楊家這邊的人便哭做一團,等著送花圈的親眷們一個個來攙扶起身,然後簇擁著進祠堂去祭拜楊華安。
老楊家這邊也安排了本家的男人負責接待。
祭拜完了,就將過來送花圈的隊伍招呼到老楊家的老宅那邊去落座,準備接下來的酒席。
一上晝,楊若晴的耳邊都是炮仗聲和哭聲。
當然了,小孩子們不懂事,是不能感受這種氛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