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吃過了早飯,駱鐵匠正打算跟駱風棠那商量著去山上轉一圈。
九月九重陽節,喝菊花酒,然後去山頂登高,以寄托對親人朋友,以及逝去親人的四年。
這也是眠牛山這一帶,一只流傳下來的一個習俗。
但是,還沒等駱鐵匠開口,王翠蓮道︰「今個登高,你就甭去了,棠伢子一個人去一下就回來,心意到了就行了。」
駱鐵匠把臉拉下來︰「你這話咋說的呢!」
王翠蓮看了眼旁邊的楊若晴,婆媳兩個相視一笑。
然後,王翠蓮變戲法似的從茶幾後面拿出一只包袱卷來,放到駱鐵匠的面前。
「衣裳鞋襪,你換上。」婦人道。
駱鐵匠怔了下,隨即打開了包袱卷。
「嶄新的衣裳和鞋襪,這是……給我的?」他有些不解的問。
看到王翠蓮點頭,他更加迷惘。
「大伯,你跟我來下這邊嘛!」楊若晴也出了聲,走過來,拉住駱鐵匠的手臂朝後院走。
王翠蓮和駱風棠尾隨其後,眾人來到後院,楊若晴指著視線前方開闊之地擺著的那一張張桌子,「大伯你看。」
這個地兒,也是上回楊若蘭和阿豪成親的時候,用來操辦室外婚禮的地方。
現在,該做了駱鐵匠的壽宴場地,照樣擺了花,搭建了一個鋪著紅地毯的小舞台。
紅地毯兩邊,照例擺著好幾張桌子,一眼掃過去,又好看又喜慶。
楊若晴都覺得自己這份才華,當初就不該去做特工,特麼的還不如開家婚慶公司得了!
此刻,駱鐵匠看到眼前這一切的布置,驚訝得張大了嘴。
他一開始還有點雲里霧里,但當他看到舞台背景布上,那貼著的大大的醒目的紅色的‘壽’字時,漢子終于明白了。
「今個、今個是……」
「今個是你四十八的壽辰!」王翠蓮笑著走到駱鐵匠身旁。
婦人笑眯眯道︰「孩子們懂事,孝順,偷偷的準備了這個壽宴,想要好好為你熱鬧一下呢。」
「啊?」
駱鐵匠驚得更加說不出話來,目光落在楊若晴和駱風棠的身上。
「你們,你們這……這讓我說啥好呢!」
駱鐵匠有些激動的道。
「這得多鋪張多浪費呀,真有心,煮一只雞蛋剝下就行了嘛!」他道。
楊若晴抿嘴一笑︰「今個,雞蛋也煮,酒菜也上,我跟我娘家那邊打過了招呼,等會他們登高回來就全過來!」
「這……這耽誤大家伙的功夫啊,我、我……」
駱鐵匠受寵若驚,激動得都有些說不出話來了。
駱風棠來到駱鐵匠的身前,他眉頭輕輕的皺在一起,一臉嚴謹的樣子,這讓邊上的楊若晴和王翠蓮捂著嘴想偷笑。
這男人啊,挺有意思的,想要說點掏心窩子的話,就這麼別扭。
不像女人,坐在一塊兒,手拉手的說,說到動情之處還能掉幾滴眼淚下來。
瞧瞧,這爺倆此刻大眼瞪小眼的,好玩。
駱風棠維持著那近乎于便秘的表情差不多都快一分鐘了,終于,擠出了兩句話。
「大伯、這、這些年您老不容易了!」
「今個、我陪你好好喝幾盅,晴兒準備了酒菜!」他道。
駱鐵匠也是怔在原地,然後,漢子緩緩抬起手,在駱風棠的肩膀上拍了兩下︰「好,好,咱爺倆今個就好好喝幾盅!」
……
楊華忠他們去山上登高去了,還沒有回來。
不過,孫氏,大孫氏,鮑素雲她們卻都提前帶著圍裙過來了楊若晴家這邊的院子里。
曹八妹,楊若蘭,蕭雅雪,楊華梅……
婦人們帶著孩子,全都過來,院子里頓時就變得熱鬧起來。
等到登高結束,同村的好多人家,這時候也都听到風聲,好多交情好的,也都趕過來恭賀。
余金寶和余大福這爺倆也都過來了,楊華明看到這樣,頓時走在人群中腰桿都硬了幾分。
金風送爽,秋桂飄香。
楊若晴家的大院子里,親戚朋友圍著不同的桌子坐在一塊兒,喝茶嗑瓜子吃點心,閑話家常,好不熱鬧。
後院這塊,楊若晴親自上陣,做掌勺大廚。
雖然駱鐵匠不是棠伢子的親爹,甚至跟棠伢子都沒有半點血緣關系。
可是,是駱鐵匠一手把駱風棠帶大的,即當爹又當媽。
把一個襁褓中的孩子拉扯大,這有多麼的艱難,相信沒做過爹媽的人,是永遠不能體會這其中的艱辛的。
從前,楊若晴也不能體會,但現在,她自己做娘了,深有體會。
所以,才越發覺得駱鐵匠的不容易,才會因為他的不容易,而且包容他很多事情。
譬如,偷偷給周家送米糧……
只要大伯開心就好!
她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
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她這個佷媳婦,說白了,就是兒媳婦啦。
打算親自動手,為大伯烹飪豐盛的酒菜,將自己的心意,融入其中,也給予大伯最真摯的祝福!
孫氏她們都忙著打下手,原本楊若蘭和曹八妹她們也是要來幫忙的。
可是,這懷著兩個多月身孕的她們三個,剛走進灶房,除了蕭雅雪,其他兩個是剛嗅到這炒菜的油煙兒就有了反應。
「你們幾個都去前面院子里坐,這里用不著你們,過來了還是添亂!」
楊若晴直接過來驅趕她們。
曹八妹和楊若蘭一臉的無奈,這是種身不由己的無奈啊。
「晴兒,對不住啦,我們只能撤離這里了,你多辛苦點啊!」曹八妹道。
楊若蘭也是捂著帕子,臉色有點蒼白。
楊若晴再次催促她們︰「去前院喝點桂花茶壓壓,興許會好一些。」
曹八妹和楊若蘭趕緊走了,楊若晴轉身回了灶房,發現蕭雅雪正坐在灶門口附近的小凳子上幫忙剝花生呢。
「你咋還在這啊?她們都走啦!」楊若晴道。
蕭雅雪道︰「她們走她們的,我喜歡跟這灶房里待。」
「你確定你扛得住待會的油煙味兒?」楊若晴又問。
蕭雅雪笑著道︰「哎呀,你也太小看我了,實話告訴你吧,自打懷了身孕,我變得越發的餓了。」
「好多菜,譬如豬肝啊啥的,從前我是壓根不踫的。」
「現在,我每天都想吃豬肝,覺得那味兒特好!」蕭雅雪道。
灶房里的孫氏等婦人听到這些,都笑了。
「雅雪肚子里的孩子,將來準皮實,不挑,這懷在肚子里的時候啊,也不折磨娘,是個乖孩子呢!」婦人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