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若蘭和楊永柏的親娘楊氏,老楊家二房楊華林的正妻楊氏,也是死于瘟疫,然後埋在這里。
據說當初剛埋下去的那一兩年里,這地方每到夜里就吵鬧不休的,即便是在陰雨天的午後,這里水霧繚繞,人跡罕至。
有一些落單的上山摘茶葉的人,又或者樵夫打這路過,都或多或少的看到,或者听到一些異樣。
一傳十十傳百,日子一久,姜家坡這個地方就變成了禁地。
以至于村里一些潑婦們對罵的時候,還會帶上這些字眼,比如︰把你埋到姜家坡去……
這類意味著詛咒的話。
思緒回轉,楊若晴已被駱風棠拉著來到了姜家坡。
視線前方,是那兩個圍著兩個墳頭跟無頭蒼蠅似的踉踉蹌蹌走路,還邊走路邊吵架的四叔四嬸。
「四叔!四嬸!」
楊若晴朝他們那邊喊。
可是,這明明隔著的距離不遠啊,這聲音就好像傳不到他們耳中似的。
「四嬸,四叔,你們在做啥啊?過來啊!」楊若晴又加大了分貝喊道。
但他們還是一副渾然不覺的樣子。
「別喊了,他們听不到的。」駱風棠道。
「這是啥情況啊?難不成是鬼打牆?」楊若晴問道。
駱風棠面色峻冷,看了眼四下這漸漸飄起的霧氣,先前好好的月光,這會子也被一朵黑雲在一點一點吞噬,四下的光線暗了下來。
「應該是瘴氣,瘴氣讓他們生出了幻覺,這種事情,當初我們軍隊駐扎在通天河邊的山谷里時,也有小兵遇到過,晴兒莫慌。」駱風棠道。
楊若晴蹙了蹙眉,這種事兒往科學方向說,就是瘴氣,讓人產生幻覺。
往迷信方向說,就是一些負能量和肉眼看不見的磁場在發生作用。
尤其是駱風棠最後的那句‘晴兒莫慌’,更是讓楊若晴堅定了自己的猜測,駱風棠這是在維持鎮定。
「慌個屁,我還就不信那邪了。」楊若晴道,俯身撿起地上一塊小石頭子朝著劉氏那邊扔了過去。
「哎喲!」劉氏發出一聲吃痛的驚呼。
她抬手揉著腦袋,四下一瞅,「是哪個狗日的拿石頭砸我?」
這一喊,劉氏看到了楊若晴和駱風棠,她大喜,「哎呀,晴兒,棠伢子,你們兩個咋在這呢?」
「你先看看這是啥地兒再問我!」隔著幾座墳頭,楊若晴沒好氣的問道。
劉氏怔了下,這才發現自己竟然站在一片墳頭中間。
「媽呀!」劉氏慘叫了一聲,拔腿就朝楊若晴和駱風棠這邊沖了過來。
不小心踩到了其中一座墳頭前面擺著的東西,劉氏摔了個狗啃泥。
楊若晴趕緊過來將她扶起來,劉氏一把就抱住楊若晴的手臂,恨不得扎到楊若晴的懷里去。
整個人的身體如同過米的篩子,抖得那叫一個厲害。
以至于楊若晴問她到底發生了啥,咋會在這里,她嘴唇哆嗦著一個字都說不完整。
就像一只鵪鶉,頭都不敢抬。
楊若晴只得扶著劉氏,抬手輕撫著她的後背,「別怕別怕,我和棠伢子都在,沒事了沒事了。」
身旁,駱風棠道︰「四叔好像還夢魘著,我過去弄醒他。」
楊若晴點點頭︰「你小心點。」
駱風棠應了聲,大步朝著前面的墳頭走去。
不曉得是楊若晴的幻覺呢,還是咋回事,她感覺當駱風棠抬腳踏進那片墳地的時候,從他身上蕩出一圈淡淡的金光。
如同光圈似的散發出來,在霧氣中很快就消散不見。
墳地里面,似乎有看不見的負能量在退,就好像潮落的時候,海水以極快的速度退回大海的深處,只留下沙灘上的貝殼以及一些擱淺的小魚小蝦。
而四叔楊華明,正是那條小魚。
他原本還在那里圍著一座墳頭深一腳淺一腳的繞著圈子,好像一個疲憊的旅人在荒漠中趕著路。
突然,他眼前一黑,整個人暈死過去。
駱風棠伸手扶住了楊華明,喊了一聲‘四叔’,楊華明全無反應。
「昏過去了。」他朝這邊的楊若晴說了一聲,然後俯身將楊華明馱在背上大步朝楊若晴和劉氏這邊快步過來。
「下山吧!」他道。
楊若晴點點頭,扶起頭都不敢抬的劉氏,「我們回去吧。」
劉氏身體搖搖欲墜,「我,我雙腿發軟,好像也要暈過去了……」
楊若晴扯了扯嘴角,直接把扶著劉氏的手抽掉。
「我可馱不動你,你若是暈了,那今夜就睡在這里,等明日醒了自個走回村吧!」楊若晴道。
說到做到,手一撒,劉氏噗通一聲直接摔倒在地。
楊若晴拔腿就走,劉氏撲上來抱住楊若晴的腿,「別別別,千萬別丟下我,我自個能走。」
她趕緊從地上爬起來,跟一塊牛皮糖似的牢牢粘著楊若晴,跌跌撞撞往山下走。
山下的河邊,老楊頭他們已經等在那里了。
遠遠的就看到兩只火把在晃動。
看到這火光,楊若晴松了一口氣,跟劉氏道︰「好了安全了,我爺他們都來了。」
听到這話,劉氏這才敢抬起頭來,看到老楊頭和楊華忠他們,劉氏的顫抖稍微好了那麼一丁點兒。
而老楊頭他們呢,則也看到了下山的楊若晴和駱風棠他們,趕緊迎了過來。
看到這兩口子一個昏迷著,一個嚇得破了膽的樣子,老楊頭只問了一句︰「在哪找到的?」
楊若晴道︰「姜家坡。」
老楊頭的臉色變了下,抬頭朝姜家坡那個方向看了一眼,眼中掠過一絲懼意,便趕緊道︰「先回家吧,有啥話回家再說。」
眾人都走,楊華忠道︰「爹,你咋不走?」
老楊頭道︰「你們走前面,我斷後。」
楊華忠愣了下,沒多想,轉身走了。
老楊頭又再次扭頭看了眼姜家坡的方向,嘆了口氣,轉身跟在眾人身後往村里走去。
到了老宅,給楊華明灌了兩口燒刀子酒,又給楊華明洗了一個熱水臉,沒一會兒楊華明咳嗽了兩聲睜開了眼。
他的臉色蒼白,因為兩口燒刀子下肚,臉上染上一抹異樣的潮紅。
他的眼神有些飄忽,整個人略顯痴呆。
尤其是看到屋子里燈火通明,面前圍攏著這麼多人,老楊頭的一張臉就湊在他跟前,老漢滿臉的擔憂,還抬手模了下楊華明的腦袋,問他︰「老四,你咋樣啊?」
楊華明‘哇’的一聲,突然咧開嘴就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