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剛走進五房院子門，便看到鮑素雲從里面出來，手里拿著一只包袱卷，正往院子門口這邊埋頭走來。
「素雲，你這是要出去嗎？」孫氏問。
鮑素雲似乎在想著心事，形色匆匆，听到孫氏的聲音猛地抬起頭來。
「三嫂。」
看到孫氏手里拿著兩只空碗，鮑素雲更加詫異︰「三嫂，你這是做啥去了啊？」
孫氏也看了眼手里的空碗，「剛去了一趟老張家。」
「三嫂，你該不會是……跟我想到一頭去了吧？」鮑素雲訝問。
孫氏微微一笑，點點頭。
「先前你三哥送祥子回去，家來跟我說祥子娘怕是很不高興，讓送點吃的去安撫安撫，我就給送了兩碗硬菜去了。」
「咋，你這包袱卷里又是啥？」孫氏問。
鮑素雲澀然一笑，把包袱卷扯開一角讓孫氏看。
孫氏便探了個頭往里瞅了一眼︰「這麼多雞蛋紅糖啊？」
鮑素雲輕‘嗯’了聲，「不管咋說，都是咱家桂玲先動手打了祥子，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挨了打也丟了面子，我不送點東西去，怕老張家人心里積怨，將來結個仇人。」
孫氏點點頭，她也是這麼想的。
「我已經送了東西去了，你就不要再送了，我看那祥子娘，很不高興，我送菜過去的時候，冷言冷語的，你去了只怕也要吃掛落。」
「三嫂，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自個還得送，不然我這心里不踏實。」
「那我陪你去？」
「不用不用，我去去就回。」
「你自個去也成，不管祥子娘說你啥，你都當沒听到，把東西送到就走吧，這會子張癩子在家里，他倒是個明理的。」孫氏提醒。
鮑素雲點點頭，「綿綿去找三丫頭做針線活去了，三嫂，你這會子要是沒啥事兒就在我家坐一會兒，我就省得鎖門了。」
孫氏應下了看門這差事，目送鮑素雲離開。
一碗茶的功夫後，鮑素雲就拿著空包袱卷回來了。
眼楮周圍一圈紅，顯然這是哭過了。
「咋？祥子娘還扯著你沒完沒了啦？」孫氏趕緊起身迎了過來，問。
鮑素雲抬頭看了眼堂屋，確定綿綿還沒有回來，屋里只有孫氏。
她苦笑了聲︰「倒沒有要跟我沒完沒了，只是說了一些關于大寶身世的話，說得很難听……」
說大寶不是老楊家的種，外面帶過來的野種，野種注定娶野婆娘，這才攤上蔣桂玲那種潑婦啥啥的……
話太難听，鮑素雲都不想跟孫氏這說，怕髒了自己的嘴，也污了三嫂的耳。
「我知道了。」孫氏听到這兒，大概也能猜出來。
「咱送了東西過去，是做給全村人看的，讓大家伙兒都曉得咱老楊家不是那種仗勢欺人的人家。」
「張祥子的錯，大家伙兒都看得見，咱的錯，咱認了，可祥子娘一直這樣揪著不放，那是她的事兒，咱該送的東西送了，該賠的不是也賠了，往後咱就心安了。」
「素雲，你莫要往心里去，就當她是狗叫，叫過了就過去了……」
堂屋里，孫氏在安撫著鮑素雲。堂屋外面，綿綿站在那里默默的听著。
听到最後，她有些忍不住了，徑直進了堂屋。
「三媽，娘，你們就不該給那種人家送東西去，還跑去賠不是，你們真是太良善了！」
鮑素雲愕然抬眸，這才發現說這話的人竟然是綿綿。
從前，綿綿的性格可是比她這個做娘的還要綿軟。
「綿綿，你怎麼了？怎麼火氣這麼大？」鮑素雲立馬察覺出綿綿不對勁，趕緊追問。
綿綿俏臉漲得通紅，忿忿道︰「你們都覺得我嫂子今個打了張祥子，還潑了他湯湯水水，是我嫂子理虧了，所以咱家得去張家賠罪安撫，對嘛？」
鮑素雲和孫氏對視了一眼，難道不是這樣嗎？
「你們什麼都不曉得，就只曉得去做軟柿子，讓人揉捏，以為自家人欺負了人，卻不曉得，一直都是人家在欺負咱，咱自個被欺負了，還要拿東西去給作惡的人家賠禮，助長他們的威風，好讓他們下回變本加厲的欺負咱，對不對？」
綿綿的情緒很激動，從來不會大嗓門說話的她，這會子是用哭喊的方式把這通話說出來的。
眼淚，順著臉頰嘩嘩往下流，要多憤怒有多憤怒，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綿綿，到底咋回事？你和桂玲是不是有啥事兒瞞著我們？」孫氏立馬問。
鮑素雲更是一把將綿綿拉到自己跟前，眼中都是焦急。
「你三媽問你話呢，你快說呀，不要瞞我們！」鮑素雲催問。
綿綿秀眉皺在一塊兒，一臉糾結。
鮑素雲更急了，「你這孩子咋又不說話了呢？這是要急死娘嗎？」
孫氏也過來哄︰「綿綿乖，有啥事兒不要瞞我們。」
綿綿這才垂下頭去，「嫂子今個是幫我出氣的，那個張祥子，老是欺負我！」
「啥？張祥子欺負你？啥時候的事兒？咋樣欺負的？」鮑素雲疊聲問。
綿綿咬了咬唇，「也沒咋樣，就是，就是模我的手……」
「啊？」鮑素雲傻眼了，全身的血都在倒著流，腦子里出現一片空白。
孫氏也是目瞪口呆。
「這是啥時候的事啊？你咋不跟我們說？」孫氏有些氣急敗壞的問。
綿綿看了孫氏一眼，搖搖頭︰「第一回是嫂子送棗子過來，我送去老宅，路上遇到他。他找我討棗子吃，我不敢說，一開始我以為他是不小心的，可他還夸我的手女敕，模著舒服。」
「今個給他倒水，他又模我的手，這回我看得真真切切的，他就是故意的。」
「這個畜生！」孫氏氣得咬牙切齒。
鮑素雲回過神來，也是一臉蒼白。
她把綿綿拉到懷里，伸手緊緊握住綿綿的手，心疼得不行。
「綿綿不怕，娘在呢，沒事了沒事了……」鮑素雲用自己的手緊緊包裹著綿綿的手，似乎只有這樣才能驅散張祥子留在綿綿手上的陰影和污穢。
「綿綿，出了這樣的事兒你咋不跟我們說呢？我們是長輩啊，我們能幫你想法子讓張祥子不敢那樣，你咋瞞著呢！」孫氏又忍不住質問綿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