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里,生了好幾個火盆子,火光獵獵,之前住進來的那三家人都各自盤踞一角正聊著天,還真是熱鬧。
他們手里還端著碗筷,正呼啦啦往嘴里扒拉吃食。
長榮家三小子的手里還拿著一只韭菜餅啃得津津有味。
看到楊若晴和素雲娘幾個進來,大家伙兒頓時明白了,于是趕緊有熱心的過來幫著接過東西,還有的跟素芬這里打听家里的受災情況。
素芬把情況大概一說,自己落下淚來,其他人也都一陣唏噓。
「這里有菜粥,還有韭菜餅,是先前晴兒娘送過來的,你們快來吃。」其中有人招呼道。
楊若晴看了眼那架在火堆上的吊罐,還有吊罐蓋子上面放著的韭菜餅,就猜到了是自家娘的手藝。
還別說,在這樣的氛圍下,這韭菜餅前所未有的香啊!
……
夜里,駱風棠洗漱完換了一身睡衣上了床,楊若晴原本躺在那里正在翻看一本小冊子。
小冊子是大孫氏悄悄給的,給的時候神秘兮兮的,說是張斑寫的小玩意兒,還能賣到三瓜兩棗。
楊若晴當時隨手翻了兩頁,發現張斑竟然在寫故事,都是些篇幅很小的短故事,涉及方方面面,睡前看幾篇竟然還頗有趣味。
見駱風棠上了床,她趕緊把小冊子放到一旁,跪坐了身招呼他︰「趴下趴下,今個救援累壞了,我給你松松骨。」
駱風棠笑著搖頭︰「不累……」
「咋會不累?這幾天你就沒歇過,救援隊的主力軍,我瞧著都心疼。」她豎起眉頭,竟然頗有幾分譚氏當年的風采。
駱風棠笑了,點頭,「媳婦兒,那你隨便給我捏幾下便可,我皮糙肉厚,當心酸到你手指頭。」
楊若晴彎著唇角淺笑,一雙白女敕柔軟的手開始在他背上忙碌。
駱風棠原本是眯著眼享受,手指突然觸踫到什麼東西,便抓到面前一看,竟然是被小冊子。
「那是張斑寫的。」楊若晴瞟了眼他手里的小冊子道。
「哦?」駱風棠來了興趣,于是隨便翻了幾頁來看。
看著看著,忍不住又往回翻到第一頁重新閱讀。
在別人看書的時候,不要去打攪,這是楊若晴的原則。
等駱風棠看完了第一個叫做‘想兒山’的小故事之後,他合上小冊子忍不住感慨道︰「想不到張斑竟有如此才情,平時不聲不響的一個人,筆下的故事卻是充斥著喜怒哀樂,人情百態。」
楊若晴不動聲色的笑了笑,「有些人不善言辭,但給他一根筆,他可以用文字抒發情感。」
「而有些人說起話來唾沫橫飛,口若懸河,就跟唱戲似的,可真讓他去寫個故事出來,撓破頭皮都沒轍。」
駱風棠補充道︰「而有些人不僅口才好,寫故事也是一流,譬如我家晴兒,當年你寫的如今在京城還很風靡呢!」
楊若晴心虛不已,那是照搬了曹雪芹大大的佳作,流傳幾千年的奇書,能不風靡京城嘛!
她可不想在這件事上深扒,于是趕緊轉換話題到大雪和救災上面。
「這雪也不曉得啥時候能停,村子里人心惶惶的,眼瞅著還有十多天就要過年了,祠堂里的避難人群卻越來越多了,我今個看了一下,祠堂頂多再容納五家,不能再多了。」
听到她的擔憂,駱風棠翻了個身靠在那里,順勢將她拉到自己懷里,扯過被子一並蓋住。
「今個岳父跟幾位村老商量了一番,打算把村里剩余的三五戶房屋受壓嚴重,隨時可能塌陷的村民明日一並轉去祠堂安頓,省得屋子真塌陷了人員受傷。」
楊若晴輕輕點頭。
駱風棠接著道︰「我尋思過了,若是祠堂人滿為患,咱家就把前院那十來間空屋收拾出來,不管咋樣,這冰天雪地的總不能眼睜睜看著村人凍死,尤其是還有好多小孩子。」
楊若晴輕嘆了一口氣,「好吧,實在不行也只能這樣了,從前我還經常抱怨咱眠牛山一帶冬天少雪,今年,我可算是徹底的看夠了雪,現在啥都不盼,就盼著能早日雪停天晴。」
隔天,雪的勢頭明顯轉小了,大家伙兒都看到了希望。
原本昨夜就說好了的那幾戶人家看到這勢頭,打起了退堂鼓。
楊華忠親自登門,一家一家的勸說,分析厲害,三戶人家還是咬咬牙听話的搬去了祠堂。
余下兩戶人家是鄰居,也是一對孿生兄弟。
哥哥叫火生,弟弟叫水生。
兄弟兩個娶了姐妹兩個,姐姐叫雲霞,妹妹叫彩霞。
兩家的日子在村里算不上頂尖富裕,可也是能吃飽穿暖,冬天能安心在家里窩冬籌備過年物資的那種條件。
楊華忠過來找水生和彩霞兩口子讓他們搬,水生支支吾吾,彩霞道出了實情。
「里正叔,水生不是不想搬,昨夜咱倆都連夜收拾好了東西,只是水生啥都听他大哥的,他大哥不想搬,水生也就不敢搬。」
听到這話,楊華忠知道問題出在火生身上,于是又來了隔壁火生家的院子。
進屋就嗅到一股藥味撲鼻而來。
火生婆娘雲霞在東屋里給孩子喂藥,楊華忠喊了火生到堂屋問話。
「昨夜不是說好了麼?你們家這幾間屋子危險,得趕緊搬去祠堂。咋又變卦了?」楊華忠問。
火生道︰「里正叔你也看到了,我兒子病了,這正吃著藥呢,去祠堂那種地方到處都漏風,對孩子的病不好。」
楊華忠原本想說祠堂里如今把門一關,里面人多,到處都是稻草垛子,又熱鬧又暖和,其實不冷。
但面對生病的孩子,楊華忠接下來道︰「那你讓你婆娘收拾下,帶著孩子先去我家住,你們這屋子實在不能再住,指不定啥時候就塌了。」
火生忙地擺手,「里正叔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用不著去你家,我看這雪勢小了很多,怕是要停了,停了就沒事兒,我還是在家里吧!」
楊華忠苦口婆心的再勸,可火生臉上賠著笑,話說的敞亮,可就是不松口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