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坪村。
因為王栓子死的實在太慘了,就算是鐵石心腸的人都不忍心听。
于是,村里很多人家,就算平時跟老王家沒啥人情來往的,這回都買了草紙香燭的過來祠堂燒一把。
更有甚者還自發給老王家送米送菜送油,當家的男人沒了,丟下老弱病殘,大家伙兒送點東西過去一來是行善積德,二來也是沖著老楊家的面子,在楊華忠和楊若晴他們那兒落個好印象總是有用的。
小老楊頭听說了這事兒,去跟老楊頭那說了。
老楊頭自打上回雲伢事件之後一直在跟老楊家眾人賭氣,這幾天過年都對楊華忠幾兄弟愛答不理的。
可當听到王栓子的死,還死得那麼慘,老楊頭頓時也坐不住了。
「栓子咋死了呢?他可是我給梅兒精挑細選的好女婿哇!」
「這不行,我得去看看!」
于是,小老楊頭把老楊頭的這個請求遞到了楊華忠這里,楊華忠和楊華洲倒是不反對。
畢竟人死為大,送最後一程也無妨。
可是有兩個人反對,而且聲音還一個比一個大。
沒錯,一個必定是譚氏,她是立下過誓言的,一次不忠百次不容,此生她跟老漢是老死不相往來,是那路窄的冤家,有她沒他不可共存的那種。
所以譚氏反對,一點兒都不出乎預料。
還有一個人反對,那就是楊華明。
比起譚氏簡單粗暴的反對理由,楊華明給出的理由也很直接。
「這老漢滑頭得很,慣會唱苦情戲,上回他拿三丫頭出嫁做幌子那事兒對我影響太大了,我不敢信他,誰曉得他會不會又是找個機會出來,然後在眾人跟前抖出一堆不該說的家丑呢?」
‘家丑’這話一出,楊華忠楊華洲他們的眼皮子都跟著狠狠跳了下。
譚氏卻是不以為然,「家丑?咱老楊家的家丑還少了嗎?一樁樁一件件外人誰不曉得?」
「我跟你們不一樣,我倒不怕他都家丑,我就是煩他,不想看到他那張瘟神的臉!呸!」
楊華忠哥幾個偷偷交換眼神,沒錯,那些家丑外人確實都曉得了。
可有些家丑娘你不曉得啊,咱瞞得這麼辛苦還不就是為了保護你,不想讓你曉得了傷心嘛!
「老三,那到底咋樣啊?你爹那邊還在等消息呢,草紙香燭啥的,全都準備好了……」
眼看著這局面陷入了僵持狀態,小老楊頭只能硬著頭皮又問楊華忠。
楊華忠滿臉為難,拿不定主意。
他把視線投向面前的老楊家其他人,可是每個人都不跟他目光對視。
甚至就連楊華梅本人都不好做決定。
因為老楊頭這個人失信于人的次數實在太多了,失信到讓別人都麻木了。
所以這會子沒有一個人敢理直氣壯的說相信老漢,更沒有人敢拍著胸膛給老漢作保,作保他真的至少出來燒香,送王栓子最後一程,而不是借此機會在村民們面前說不該說的話。
如果雲伢的事情抖出來了,被譚氏知曉了,譚氏的心氣兒那麼高腰是知道了肯定會爆炸的,敢問誰能承擔這個後果,能來收拾這個爛攤子?
就連素來天不怕地不怕且最有主意的楊若晴此刻都選擇了沉默。
她不怕事兒,但也不會無聊到去找事兒。
最後,還是老孫頭和老姜頭他們湊在一塊兒想了個折中的法子。
「明晚做法事,到時候我們都要過來,我們過來的時候那會子應該鑼鼓喧天法事做得最激烈的時候,就在那當口讓老漢過來祠堂轉一圈。」
「我們兩個全程陪著,等到法事結束就把他一通帶走,若是他在祠堂胡言亂語,一來咱可以趕緊把他帶走,二來那些鑼鼓炮仗聲也能覆蓋一些。」
「老太太那邊,盡量跟老漢錯開,別讓他們見到。又或是把他們倆一個安排在祠堂最左邊,一個最右邊,反正就是不要讓他們兩踫到面就行了!」
「岳父這主意,我看行。」楊華忠說。
楊華洲點頭。
楊華明咧著嘴想了想,「那就我去接把,接的時候我會跟他交待清楚,要是還想跟上回那樣耍滑頭,別怪我打暈他塞麻袋子里沉塘。」
楊華忠的臉拉下來︰「老四,那些不可能實現的狠話就甭說了,听著難受。」
「是啊四哥,老漢再混球終究是咱的親爹老子,做兒子的咋能弒父?那得下地獄遭天譴!」
譚氏把手一擺︰「我會跟灶神爺和土地爺那說清楚的,是我叫你們去殺的,老不死的該死,有啥報應和天譴盡管往我身上招呼得了,我不怕!」
楊華忠的臉徹底黑下來︰「這越說越離譜了,咱還能正經商量事嗎?」
楊華明咧著嘴嘿嘿的笑。
突然發現這是在祠堂里,王栓子的棺材就擺在白幡後面,在這里笑不合時宜。
「不扯了,回頭夜里我去把老漢接過來。」
小老楊頭拍了拍楊華明的肩︰「那就這麼說定了,我先過去跟他那招呼一聲,也勸勸他要燒香就好好的燒個香就走,別整啥蛾子。」
「小叔,有勞你了,這樣來回的奔波。」楊華忠說。
小老楊頭擺擺手。
「對了小叔,永柏過年可捎消息回來了?」楊華忠又問。
自打去年楊永仙給老楊頭找了那個雲伢,楊永柏為了錢和差事給楊永仙跑腿,給老楊頭拉皮條。
甚至還是他把老楊頭和雲伢偷模著送回了長坪村……
這事兒徹底激怒了老楊家其他人,楊永柏自個也心虛,所以把人送完後他自己悄默的又溜回了白鵝鎮,過年都沒回來露面。
提到楊永柏,小老楊頭除了搖頭又添了嘆氣。
「捎信了,說是在老丈人家那邊過年,給我送了兩壇酒兩斤肉。」
楊華忠點點頭,算他還有點良心,曉得給嘎公送點東西。
至于譚氏這邊,他是一點心都沒有了。
當然,譚氏也沒惦記過他。
「那小子不回來也好,青小子說了,回來一次打一次,也不曉得他們兄弟咋就那麼大的仇!」譚氏撇撇嘴,一副事不關己的吃瓜群眾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