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
岑喬夫哈哈笑了起來︰「是不是感覺自己連‘聖帝’這兩個字，都還沒認真琢磨過，甚至，在你的成長經歷中，听的次數都不是很多？」
徐小受震驚抬眸。
這老樵夫，是掌握了讀心術？
「老夫沒有讀心術，但老夫卻知道，有些天機，被天道屏蔽之後，世人甚至連思及的機會都沒有。」岑喬夫靜下心來說道。
「愚民？」徐小受頭一探。
「也不是不能這麼理解吧……」
岑喬夫遲疑了陣，沒有反駁，他回歸到之前話題︰「所以動用你聰明的小腦袋瓜想想，首座想讓你做什麼，或者你自己究竟想追求的根本，是什麼？」
這一次徐小受沒有任何思索，月兌口而出，道出了兩個詞。
「自由、守護！」
這是他一路走來，最終在紅塵困境中找到的、總結過後的人生意義。
但此刻，徐小受忽然覺得還需要再加一個。
「……以及‘真相’！」
岑喬夫略微動容，沒有駁斥，沒有嘲笑，而是在一番沉頓過後，感慨著說道︰「說得不錯，你知道老夫的故事嗎？」
「嗯，怎的？」徐小受點頭，也是驚奇道︰「南域砍柴人，一夜成斬道，試問這天下，誰人不知？」
他以前對「一夜斬道」的故事，秉持著質疑態度，但也不曉得這其中的難度。
可現下一路走來，和諸多王座、斬道踫撞。
徐小受知曉如若這故事成真。
岑喬夫，或許才應該是那天道主角吧？
這妥妥的就是拿著一手主角模板在成長啊！
「所以，您‘一夜斬道’的傳說，也是被傳著傳著，傳成了神話之類，還是……確有其事？」徐小受試探著問道。
岑喬夫淡然一笑。
「不是傳說，這，就是事實。」
「那些年老夫還在山里的時候，其實也渴望山外的世界；而成為斬道之後，則更加渴望天外的世界。」
「不知道，首座有沒有跟你講過所謂的……答案？」
徐小受一怔。
八尊諳給過的「答案」，他自然知曉。
而在對方給自己所規劃的一路中，走完王城試煉、聖宮試煉，進入那大陸聖人培訓基地之後……
徐小受還記得八宮里一戰後的夜里，八尊諳躺在山石上和他的那一番望月談話︰
「在那，或許你能找到想要的答案。」
也是在這時，從記憶被拉回現實，對面的岑喬夫竟月兌口而出一句類似的話︰「待你去了四象秘境，約莫就能找到你想要的答案的，其中一部分了。」
徐小受驚到了。
他甚至懷疑，岑喬夫是不是被洗腦了。
或者說，對方是兩個合伙的，就想要過來洗腦自己一個。
「這些話，八尊諳教你說的？」徐小受忍不住好奇。
「什麼意思？」岑喬夫偏過頭來，有些不解，但很快恍然，「看來首座確實同你講過類似的話，是不是很難相信？」
「也不是很難……」徐小受知道他要說什麼，提前堵死。
岑喬夫再被噎了一下。
他白眼一翻，深深呼吸，就像是沒听到似的，開始自言自語︰
「老夫當時也很難相信，但一步步走出來，見到了太多，也就逐漸麻木了。」
「不止是老夫，說書人、海棠兒，包括你師父，以及你所還不曾見過的那些人……」
「神亦、溫庭、曹一漢、侑荼、空余恨、風听塵等，都在找尋這個答案！」
「你現在應該見識過挺多在聖神殿堂之下苟存的組織了，聖奴、戌月灰宮、閻王之類，包括你可能還不曾接觸過的那些真正的大陸級別的至高勢力……」
「參月仙城、西域佛宗、北域天盟等，也在找尋這個答案！」
「大家找尋答案的方式不盡相同，過程也是大相徑庭，但歸根到底，其實本質上基本無二。」
徐小受听得震撼。
老樵夫這一番話中，他听到了太多個前輩的名字。
那些都是響當當的人物，基本上，每一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傳說。
甚至，徐小受有的只听過一個名，有的連名都不曾听過。
但沒有例外。
岑喬夫舉的例中，每一個，都幾乎是在巔峰時期，能和八尊諳平起平坐的人物。
岑喬夫端著茶盞潤喉，繼續說道︰
「而他們所找到的答案，確實也不全是都在聖宮之中尋覓而來的。」
「但依舊，去掉結果，大家都是在過程之中，尋找到了自己可以為之奮斗一生的答案。」
「然後有的銷聲匿跡，有的偏居一隅……」
「有的人找到了答案，不敢往下找了。」
「有的人行至半途，忽然明白了什麼，提前終止了行程。」
「也有的人，在思考完這一個答案之後，強行遏制自己不再往下思考，選擇碌碌平安的一生。」
「但也有很多像老夫這樣不怕死的，選擇反抗的，哈哈……」
岑喬夫說著大笑。
徐小受听得恍惚。
他越來越感覺桑老的「囚籠說」太可怕了。
這簡直真是籠罩在天地之間的一層揮之不去的迷霧！
有人旁敲側擊的提及。
無人敢正面直接針對。
哪怕是八尊諳，都在「三息先天，三年劍仙」的傳說之後，用了數十年的時間沉寂。
甚至在世人都以為他已經死的情況下，才敢選擇復出。
答案的背後，真有這般強大的陰影麼？
這個陰影，能恐怖到連強如八尊諳這等天才，都要平心靜氣的等待上個幾十年的時間，才有勇氣面對麼？
「我的答案，是什麼？」徐小受猶豫了很久之後問道，他其實隱約明白老樵夫要說什麼了。
不出所料，岑喬夫大手一揮，呵呵笑道︰
「自己找咯！」
「老夫倒是可以給你個指示，王城試煉之于虛空島，四象秘境之于你想要的一切。」
「剩下的，你還要的真相，你自己找，因為那已經超乎老夫這個級別所能觸及的了！」
徐小受听得頭疼。
他明白這個道理很久了。
這般答案，哪怕是太虛，都沒法直說。
也就八尊諳那等人，能在那般含糊其辭的情況下，給到他徐小受一個稍顯清晰的答案輪廓。
一般人、一般太虛，甚至唯恐避之而不及。
——天機，不可泄露！
「你成功嘴遁了我。」隔了好久，徐小受感慨著長嘆一聲。
他確實也覺得最後的目標不是很重要了，但過程要走的這一路，其實還挺長、也更重要。
「聖宮……」
「四象秘境……」
「虛空島……」
由遠及近，徐小受想到了目前所剩那一個十分棘手的問題。
「所以，我現在突破宗師了，還要參加王城試煉的話，豈不就是老樵夫你說的，扛著旌旗過敵軍，自尋死路？」
岑喬夫沒好氣瞪了他一眼，罵道︰「這就看你自己能耐了，你小子最強的，不就是糊弄人的那一套麼？」
徐小受︰「……」
我哪里是這樣子的人？
這時岑喬夫盯著徐小受上下打量，嘖嘖稱奇︰「不過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突破宗師了，竟然在太虛看來，也只有先天的境界，這瞞天過海的本事，恐怕連首座都比不上你了。」
徐小受一挺胸，微微拂袖︰「雕蟲小技罷了，不足掛齒。」
岑喬夫當即撇嘴。
「受到鄙視，被動值，+1。」
一番話下來，岑喬夫自覺將意思完全給到了，徐小受也完全可以理解。
這時他靈念張望著樓外天色，目光眺望著北方，緩聲說道︰
「時間不早了，老夫還有自己的事要辦，這次被首座喚來來，其實他帶來了幾條指示。」
「一，參加王城試煉；二，拿到前三，前往四象秘境。」
「這中間會發生什麼，你自個兒會見著，想不想參與，其實都全憑你自己本心。」
「但只要走完這兩步，他說你自己會明白所有的。」
頓了下，岑喬夫放下茶盞，手指敲著桌面︰「這些明面上的指示，有點像是命令，本來老夫不想說，只想讓你意會，但說不說其實都無所謂了，相信你都懂，畢竟你不蠢。」
徐小受再度無語。
你倒是不說啊！
這好話壞話都說盡了，就是為了屆時怕誰誰反咬一口，說你沒給出明面指示吧？
人精！
我徐小受，又豈是那種會倒打一耙的人？
傳達完指示的岑喬夫已經不想管徐小受的反應了，直接起身，就要向外走去。
徐小受跟著起步，最後問道︰「所以雲侖山脈那邊，其他人都怎麼樣了？」
「放心，一切都在計劃之中。」
岑喬夫頓步回眸︰「這次，應該是聖神殿堂損失最大的一次了，不僅吃力不討好，連鬼獸都沒抓到幾頭，饒妖妖這會，要比苟無月還慘了。」
徐小受默然。
他想到了聖神殿堂這一次的行動，饒妖妖帶隊，結果卻真被自己和八尊諳兩頭折騰，搞得來回折返跑，顆粒無收。
接下來，又會是誰要承擔這份劍仙之怒呢？
苟無月那時，最起碼還抓了個明面上的聖奴二把手吧？
「走了！」
岑喬夫見徐小受沉思，也沒有再問的意思，當即一擺手，消失不見。
天上第一樓是「徐少」的勢力，他一個聖奴的人，待久了，恐要生變。
畢竟，這「半聖傳人」勢力的，自己都沒擦得很干淨呢！
「這就結束了……」
徐小受目送著這老樵夫一番嘴遁之後閃身走人，也是不由再度陷入之前的思索狀態。
毫無疑問，王城試煉之際、或者之後，聖奴還有一波大的動作。
虛空島！
這玩意被召喚了出來，饒妖妖固然可以延遲降落，但其落點是雲侖山脈，這點沒跑了。
也許再有一個助力，卡在王城試煉中期出現，虛空島再提前降落。
這，便將是個煉聖神殿堂總部都要為之頭疼的事情。
而外人知曉「虛空島」內幕的太少。
相反，擁有「封聖道基」傳說的「天空之城」這一名號，更加廣為人知。
那麼，這一座「天空之城」就這般漂浮在東天王城的上空，數月來縹緲的「封聖道基」的流言，也會被直接坐實。
屆時。
真正企圖染指「封聖道基」的，只可能是距離半聖最近的那些太虛，那些大陸巔峰之輩。
而這類人中，各大勢力……應該說各大黑暗勢力的首領、鬼獸寄體居多。
因為能從正道走上封聖之路的，大多接受過聖宮的教育，應該是「正義」之人。
那些沒能從正道走上封聖道路的，才需要借助虛空島這一契機，讓自己的道途圓滿，臻至聖路。
所以，聖神殿堂，又會如何進行繼續布局，以及阻止、攔截呢？
或者說，不用阻止、攔截……
徐小受想著想著，抬眸用「感知」遠探著那緩慢將自己一點點抽出空間碎流的虛空島，總覺得這一幕很是可怕。
這就像是虛空島正對著大陸隱藏已久的黑暗勢力的大佬們在開心的招手，言說著︰
「快來呀，客官快來呀，東天王城上空，就要開始掉餡餅啦，只要扛過聖神殿堂的防守攻擊，你們都能封聖。」
——一種荒誕的「陽謀」既視感！
可偏偏，徐小受知道，這一出是八尊諳搞出來的。
聖神殿堂原先也不會想要將虛空島公諸于眾。
所以，一切真是巧合嗎？
聖奴等黑暗勢力開心了，聖神殿堂等正義阻止，似乎也並不會因為虛空島被召喚，而格外的悲傷。
因為換個角度想想，他們只需要將一切準備好，等待甕中捉鱉，好像就可以了？
「噫！」
想到這，徐小受打了個冷顫。
他覺得自己還是走好王城試煉這一條線吧！
雖然說繼王城夜戰之後，王城試煉，依舊是一副山雨欲來風滿樓，且有種戰局要更為升格的跡象。
但那些，都是真正需要「封聖道基」的大佬們所考慮的。
自己才宗師……呃不，先天，只需走好年輕一輩的路子即可。
「王城試煉！」
想到王城試煉，徐小受又想到了試煉名額。
他現在真實修為是宗師了，如果要假裝成先天進入王城試煉，率先要過的，就是聖神殿堂的偵查一關。
隱匿，扛得住嗎？
徐小受有些擔憂，但又很快釋然。
區區王城試煉，不至于會惹出個半聖來，這不符合邏輯的應該……
這時，正思索間，門外響起了咚咚的敲門聲。
「進。」
徐小受暫且按下了回房趕緊升級被動技的心思，抬眸望去。
蕭晚風頂著兩個大黑眼圈推門而入，滿身狀態是肉眼可見的虛弱。
他只是一個普通人。
可自打進了天上第一樓，卻像是被妖精榨干了一樣。
明明只是個端茶倒水的工作，但什麼天羅戰、王城夜戰，都少不了他這個普通人的身影。
跟著徐少到處搞事，一來二去，蕭晚風搞得作息完全紊亂，現在就給人有種下一秒就可能會猝死的跡象。
「徐少，多金商行的小憐姑娘求見。」門口蕭晚風強行打起了精神。
徐小受望著這少年躊躇了好一陣子，才遲疑著出聲︰
「你要不要先去休息？或者本少給你漲個工資，亦或者……要不你再嘗試下修行吧？努努力，成為一個不需要睡覺的煉靈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