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聖劍擊中大紅龍的岩石身軀的剎那,江禪機才猛然從忘我的狀態中回過味來——如果聖劍砍在岩石上折斷了,他拿命賠給凱瑟琳麼?
宗主敢使用居合斬是因為她的制式鋼刀是消耗品,但天底下寄宿了靈魂的聖劍可只有這一柄啊,這……不過這時候說什麼都晚了,聖劍以雷霆之勢斬中了大紅龍。
這一劍之威連正在鏖戰的米雪和路西法都為之側目,如果說聖劍噴灑的光粒就如彗星的尾跡,那麼聖劍揮舞出的弧線軌跡恰似彗星之頭,發出比彗尾更明亮的光芒,仿佛火星撞地球一般令人戰栗。
江禪機用力太猛了,使出了120%的力量,當他揮劍時,劍尖朝向身後,而當劍尖劃出半圓指向前方時,他的身體幾乎被甩成了平行于地面的直線,就像是一個旋轉的大陀螺,這是只有沉重的雙手武器才能達到的效果。
聖劍與大紅龍接觸的剎那,阻滯感從劍身前半部傳遞至江禪機的手掌,血光迸現!
他以為自己看錯了,這條由焦炭和熔岩構成的無機質生命體怎麼可能會流血?難道是他自己的血?
那確實不是血,而是流淌在大紅龍身軀內部的岩漿與半凝固的熔岩,這一劍在它身上豁開了一條大口子,甚至幾乎穿透了它身體的一半厚度,內部的熔岩從豁口里流淌而出。
如果是人或者動物挨了這樣一劍,就算不當場橫尸在地,也會痛得要死要活並失去戰斗能力,但大紅龍沒有神經,也就沒有痛感,更不會因此而喪失對身體的控制能力,帶給它的只有無盡的憤怒。
當然,力量的流失是免不了的,它不是永動機,即使它是世界上最強的惡魔化身,想在冰天雪地的勘察加半島維持熔岩之軀也並非易事,無論人還是魔,都很難對抗大自然之威,自它成型之後,它的熱量就一直在向周圍的空氣中逸散,每噴一口焚風,就在加速這一過程,但焚風尚在可控範圍之內,而這一劍帶走的熔岩中蘊含的寶貴熱量卻是實實在在的。
不過熔岩並沒有損失太多,它止血可比人類止血容易得多,岩漿遇到外界冷風變成粘稠的熔岩,熔岩進一步受冷又凝固。
江禪機一劍得手,身體順勢再翻轉180度,一腳蹬在大紅龍的身體上,他余力已竭,這一劍幾乎令他月兌力,但他借這一蹬之力不退反進,竟然跳到了大紅龍的背上,一只手攀住它身上坑坑窪窪的火成岩。
若是他落地,等待他的必然是大紅龍的掃尾一擊,而月兌力的他絕對躲不開,因為主動權在大紅龍那邊,它可預判他落地的時間來掃尾,而他在空中能怎麼辦呢?總不能左腳踩右腳上天吧?
唯一置死地而後生的辦法,就是跳到它身上,至少這樣不用擔心被它用尾巴抽。
不過江禪機失算之處在于,大紅龍的身體相當燙手,他在跟米雪商量的時候就已經戴上了大猩猩皮手套,但這手套是露指的,手指抓在它身體的火成岩上,感覺就像是握著一塊烤紅薯,雖不至于燙到立刻要月兌手的程度,但也絕不好受,只能說是勉強忍耐。
他剛攀住它的身體,就忙不迭地查看聖劍的狀況,惟恐聖劍有損,令他驚喜的是,聖劍毫發無傷,主要是大紅龍的身體外殼雖說是岩石構成,但剛凝固的熔岩並不算硬,而且岩漿中多氣泡,那是各種碳酸岩或者焦炭釋放的二氧化碳,導致凝固成的火成岩里疏松多孔洞。
別說是聖劍了,他這一手抓在火成岩上,都能感覺岩石不硬,起碼不像青石或者紅磚那麼硬,用力就能抓碎。
大紅龍可不會允許他在太歲頭上動土,察覺到他跑到自己身上之後,它就開始劇烈甩動身體,試圖把他甩掉。
江禪機的平衡性可謂是僅次于拉斐,拉斐是在海邊濕滑礁石上射魚練出來的平衡,而他是在馬背上練出來的——弗麗嘉沒有戴著口套、韁繩和馬鞍,也就是說他騎馬飛在空中的時候,純粹是靠雙腿夾住馬身,但又不能夾得太用力,以免令弗麗嘉呼吸不暢,甚至除了剛開始的時候之外,他都很少用力揪住馬鬃,只是輕輕攥住就得了,在需要拉弓的時候就得雙手完全放開馬鬃……這可不是平地上奔騰的馬,而是飛在至少幾百米空中的飛馬,剛開始每次上馬他都不知道能不能活著下馬,那叫一個膽戰心驚血壓高。
還好,熟能生巧,慢慢的他也就掌握了訣竅,說人馬合一可能有些夸張,但天底下恐怕沒有第二個人比他更會騎飛馬,無論弗麗嘉加速減速還是迎風顛簸的時候,他的身體都本能地可以及時調整應對。
馬背上如此,這個……龍背上,算是有共通之處,而且他還有單手可以輔助握持岩石,腳尖可以插入岩石的縫隙間固定,甚至可以將劍尖插入岩石里,總體而言並不比剛開始騎飛馬的時候危險太多,想把他甩掉也不那麼容易。
大紅龍沒想到他就像是叮在背上的虱子一樣頑固得令人心煩意亂,它惱火地扭頭,沖著他噴出炙熱的焚風。
平地上被焚風噴就夠難受了,這種狀態下絕對不可能硬扛焚風,不過江禪機一直在觀察它頭部的動作,發現它要扭頭的時候就猜到了它的意圖並且反方向移動身體,它往左邊扭頭,他就往右邊挪,它往右邊扭頭,他就往左邊挪,總是盡量和它的頭部正面保持180度,它的焚風只噴到了他剛才所在的位置。
江禪機是說由他牽制大紅龍,米雪沒想到他是用這麼危險的方式來牽制,身在其中的他可能尚未察覺,旁觀的她「看」起來,他簡直就像是游走在死亡邊緣。
當然,米雪的「看」是360度的,她「看」他的時候也沒有停止對路西法的攻擊,盡管她擔心江禪機的安危,但她實在拿大紅龍沒有任何辦法,她唯一能幫到他的途徑,就是盡快打敗路西法。
由于她能「看」到周圍360度,她突然發現了一個問題,就是每當她對路西法的眼楮造成威脅時,大紅龍的動作總會稍微有些阻滯。
以前的米雪一向是未逢對手,無論她面對任何敵人時,都幾乎不需要思考就能解決戰斗,所以她並不太擅長思考,而現在她不僅遇到了勢均力敵的敵人,還沒人幫她出主意提建議,她只能盡量自己思考。
等等!焦炭與岩石構成的大紅龍,它是靠什麼來「看」外界的呢?它沒有眼楮也沒有神經,按理說是一條盲龍啊!
米雪頓時恍然,一定是路西法在充當著大紅龍的眼楮,路西法在告訴大紅龍要攻擊哪里,而當她對路西法的眼楮造成威脅時,路西法自顧不暇,也就暫時沒辦法顧及大紅龍了。
不過,大紅龍似乎也不是完全沒有視力,當路西法暫時顧不上它的時候,它好像還是能對外界的情況知道個大概,但比如說江禪機的精確位置,它的反應就明顯慢了一拍。
問題是沒有眼楮的它到底是如何感知外界的?
米雪想了想,她自己就沒有眼楮,是靠光線的反射來對周圍的事物進行三維建模,從而「看」到,以此來類推的話……莫非大紅龍也有類似的感知方式?
她想起江禪機他們抓捕隱異猴用的紅外鏡,據說那種特殊的眼鏡是通過感知具有生命的生物散發的熱量,或者說是紅外輻射,來「看」到在可見光中隱身的隱異猴。
大紅龍的體內流淌著炙熱的熔岩,可以說它就是由石頭與火構成的,難道它也能感知到外界的熱量?它是能感覺到江禪機散發的熱量?
所以,當江禪機跳到它身上時,在沒有路西法幫忙的情況下,它的反應就慢了,因為江禪機散發的熱量跟它散發的熱量相比不值一提,就像是把一根蠟燭挪到一座壁爐旁邊,無論是光還是熱都會被後者隱沒,也許在大紅龍的熱量感應「看」來,江禪機所在的位置也就比周圍的位置稍微「暗」一些、涼一些而已。
想明白這點,米雪稍微對江禪機放心了,他幫她牽制大紅龍,她也是在幫他牽制路西法,以他的機靈和靈活,也許一時半刻不至于出危險,說不定繼續鏖戰下去,時間反而是站在他們這邊。
米雪百忙之中抽了個空子,右手持光之十字劍保持攻擊,左手手指快速微動,在江禪機視網膜上寫道︰它沒眼楮,靠熱量感應你。
由于是在戰斗中,她和他都在不斷移動,有時候他的身體還會被大紅龍的身體遮擋,很難對準他的視網膜,她寫了十幾遍,才終于成功了一次,把這句話傳達給他。
江禪機身處險境之中,眼楮一直盯著大紅龍頭部的動向,身體繃得很緊,還真沒工夫想這些,看來他成功地躲閃並非全部出于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