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禪機心里發怵,心說學院長難道是想重現當年簡靜嵐與帕辛科娃將軍交手的那一幕?也許如今的李慕勤已經超越了當年的簡靜嵐,但他可不敢說自己能達到當年帕辛科娃的水平,如果防不住李慕勤這一拳,他可能會死。
李慕勤倒是打消了顧慮,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他懷疑她是對他這次北方之行早有就心懷滿,打算借此狠K他一頓,公報私仇。
但不管他再怎麼不願意,學院長一直堅持並且不斷催促,他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站到了李慕勤對面,拼命向她遞眼色,希望她手下留情,但不知道她是沒看懂還是怎麼樣,竟然似乎是很認真地準備這場戰斗,自從他進了紅葉學院以來,他就沒見她這麼認真過,他從她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來——平靜,置身物外的平靜與超月兌,也許她也想試試,自己是否達到了當年簡靜嵐的程度。
奧羅拉和旁觀的老師們紛紛後退,退到不能再退為止,但這個距離依然遠遠算不上安全距離,哪怕李慕勤只拿出七八成實力還是會被波及到,甚至就連院牆之外都不保險,只有學院長站得稍近,與江禪機和李慕勤大致呈等邊三角形,擋在奧羅拉與其他老師的身前。
「準備好了沒?我要上了哦。」李慕勤緩步向江禪機走近。
「等等等……等一下啊!」江禪機急得連連擺手,他已經盡力在身前布下重重空氣牆,但怎麼都覺得肝顫,這就像讓他穿著防彈衣來試試能不能防住子彈一樣,萬一防不住呢?
李慕勤可沒管他那一套,她每一步都比之前的一步邁得更大、落地更重,隨著步伐在調整自己的呼吸與心跳,就在話音落地的同時,她的精氣神也凝聚到了最佳姿態,除了身處視野焦點之中的江禪機之外,周圍的一切像是突然凝滯,然後變得模糊不清,前方的空氣突然變得像水一樣粘稠且蕩漾,帶著巨大的阻力向她涌來——這是她的主觀感覺,而在外人看來則截然相反,她的身影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在破開空氣向前突進,甚至根本看不清她的身影,一片模糊,她右腳落地時的重重一踏幾乎令所有人的心跳都受到了牽引,也跟著重重一跳……但偏偏跳了之後,下一跳遲遲沒有到來,整個人、整個胸腔都憋悶到窒息。
她們會感到窒息,並不僅僅是因為李慕勤這一拳的威勢,雖然有一定的滯後性,但窒息感是真實存在的,盡管李慕勤拳鋒前方的空氣因為來不及排開而被劇烈壓縮,但她身體前沖而受到壓縮的空氣多少還是排向了周圍。
空氣分子激烈地互相踫撞,內能以指數級急速增長,那一小塊範圍之內的溫度更是跳躍式攀升,當溫度終于高到每個空氣原子的外層電子與原子核分道揚鑣之際,空氣終于被等離子化,淡藍色的電弧以人眼看不到的速度不斷涌現。
江禪機看到她的架勢,就知道她是來真的,而當她出手之後,即使她想手下留情也辦不到,如果她一開始就打算使出八成力,那最後一定是八成力,否則以那麼高的加速度、那麼巨大的慣性想剎停或者減速,就相當于她一拳打在她自己身上,所有力道由她自己承受,她體內大部分的骨骼恐怕都會因為承受不住而受到損傷甚至碎裂。
意識到這點之後,他也只能豁出去了,無論如何必須硬著頭皮接下這一拳——當然他不想接也不行,他是躲不開的。
在其他旁觀者的思維還停留在李慕勤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場面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她們只看到一團刺眼的光芒在江禪機的身前閃了一下,隨著一聲沉悶的巨響,地面劇烈起伏,地表之下像是有什麼龐然大物拱起泥土和青石從中央向周圍擴散,鋪天蓋地的灼熱氣浪如怒濤般席卷而至,沉重的大塊碎石像泡沫海綿一樣被裹在氣浪里,向四面八方高速沖擊。
眾人甚至來不及色變、來不及有躲閃的意識,心里咯 一聲,後背發涼,別的不說,光是這上千度的灼熱氣浪就夠令她們扒一層皮的。
學院長一直在全神貫注的觀察,她已經料到這種情況的發生,她身前的空間出現了奇怪的扭曲,就如同光線從空氣射入水里時產生的光路彎折,但這種改變並不太顯眼,尤其是在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江禪機與李慕勤身上的時候,幾乎沒人注意到這樣的細節。
灼熱的氣浪、泥土、碎石本來會給奧羅拉她們這些沒有退至足夠遠距離的旁觀者造成極大的傷害,但當它們進入到光線扭曲的範圍時,就如泥牛入海一樣消失不見,學院長似乎也是一名高明的魔術師,只是她擅長的不是折彎湯匙,而是令物體甚至人體消失這樣的奇妙魔術。
不,不僅是這些,其實以奧羅拉她們站的距離,光是巨大的聲響就可能令她們暫時失去听覺,但就連無形無質的聲音傳播到那片光線扭曲的範圍時,也同樣消失不見,因此站在學院長身後的奧羅拉她們听到的聲響並不如實際上那麼大,即使如此,她們耳中也盡是尖銳的耳鳴。
似乎除了光線本身,任何東西一旦進入光線扭曲的範圍,都一去不回頭。
當然,沖擊波的威力是向四面八方擴散,而光線扭曲的範圍僅限于學院長身前的一片球形空間,所能保護的也只有學院長和她身後的幾位師生,在她們身邊數步之外,沖擊波摧枯拉朽之勢令碩大的青磚都像是失去重力一樣被卷入天空,放置著各種兵器的木架子在流火中焚為灰燼。
巨響和劇震驚動了整個紅葉學院,連學院之外都听到了聲響,人們要麼驚慌失措要麼茫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很多人猜測是紅葉學院可能在做某些危險的實驗。
雖然學院長保護了她們的安全,但從天而降的塵埃是沒辦法的,塵埃令場地之中的能見度差到了極點,誰都看不清場內的情況。
由于危險已經過去,學院長解除了能力,撥開濃密嗆人的塵埃、灰燼與煙霧,往場地中央走過去,路惟靜從白大褂兜里掏出口罩戴上,緊隨其後,奧羅拉和其他老師同樣跟在後面,在塵埃中尋找江禪機與李慕勤的身影。
一道人影在前方的塵埃里顯現出來,只可惜從輪廓上很難分辨是江禪機還是李慕勤,待走到近前,她們才看到灰頭土臉的李慕勤,她的眉毛、睫毛、前額的發絲都因烤焦而卷曲,皮膚滾燙發紅,黑色緊身背心和戰術迷彩褲破爛不堪,不過除了一些擦傷之外,沒有明顯的外傷。
在李慕勤前方數步遠的位置,一個形狀奇特的土坑突兀地出現在地面,土坑的形狀像是半月,從土坑來看,很容易令人想象到,這一股強大的力道沖擊在一面堅固的牆上,部分威力向地面釋放而造成的。
再往前走了幾步,她們卻沒有看到江禪機的身影,難道……他整個人都被打碎了?但就算如此,至少也應該有血肉的殘塊吧?
學院長在塵埃中咳嗽了幾聲,問道︰「李老師,你還好吧?嬋姬她……」
李慕勤抬手斜指45度的空中,「在上面。」
大家抬頭一看,隨著塵埃逐漸落定,她們看到半空中有一道模糊的人影懸浮在那里,從體型上看,正是江禪機,雖然他沒有被這一拳直接命中,而是用空氣牆擋住了,但並不意味著這一拳的力量就憑空消失,他的身體就像是斷了線的風箏一樣被吹飛到天空,驚魂未定的他還要被尤綺絲狂噴,因為他使用空氣牆的方式太笨了。
在昔拉曾經的敘述里,帕辛科娃將軍同時擋住了簡靜嵐與手下軍官來自兩面的攻擊,盡管昔拉沒有把當時的場面講得很詳細,但似乎沒提及有這般的威勢,如果排除如今李慕勤的實力遠高于當年簡靜嵐的這種可能性,那麼一定是哪里出了問題,而這個問題顯然是來自于江禪機,他布下的空氣牆,或者說是念動力屏障,太過呆板生硬,就像是一道道鋼板,雖說攔住了這一拳,但是用最笨的方法攔住的,而帕辛科娃則是很聰明,她布下的屏障先是橡膠、再是木板、接著是水泥、最後才是鋼板,層層緩沖,逐步卸力,可能每道屏障之間還有一定的角度,令部分沖擊力彼此抵消,不至于像他這樣被尷尬地打飛。
江禪機被噴得毫無反駁的余地,但這也怪不得他,就像是同樣學會了一道數學公式然後做習題,有聰明人就能用特別簡潔優美的步驟解題,而大部分人只能吭嗤吭嗤按部就班地依照標準模式解題,還不一定能得到正確答案,無論是嫻熟度還是天賦的差距,都如鴻溝般不可逾越,而這一點,曾經是紅葉學院數學老師的學院長再清楚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