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居異星的計劃最初只是一個大膽的狂想,它的成功機率也走了一個v字的過山車,從一開始的信心滿滿只要說服神秘女生就行,到後來神秘女生暴走、死亡,蛻變為全新的憶星但失去了記憶和能力、機率跌落谷底,再到現在又從絕望的谷底一點點爬上來,實在是多災多難,而且充滿無力的掌控感,但好在功夫不負苦心人,他們每天的陪讀沒有白費,希望的曙光終于越來越清晰地出現在地平線上,不再是虛妄的幻想。
「我覺得,這個好消息值得慶賀一下!」他提議道,「不如今天晚上別在食堂吃晚飯了,叫上大家偷偷 出去,找個地方慶祝。」
憶星當然不反對,他一邊給路惟靜買下酒菜,一邊把能叫上的朋友全都叫上了,除了有事不能來的比如15號和拉斐她們,其他的朋友不論是不是參與了這項計劃,全都叫了,甚至也包括米奧,找的借口是慶祝小穗學姐和千央學姐正式升入師範大學,這本來也是值得慶賀的事。
如果說有什麼私心的話,他還把剛拿到號碼的格桑拉姆也一起叫上了,他看出她的內心有幾分自卑,由于口音、膚色、生活方式與學校里大部分女生差別很大,自卑不是什麼好事,她很可能在未來三年里變得孤僻,豈不是又會重蹈周雙生學姐表人格的覆轍?所以他也叫上了周雙生學姐,畢竟周雙生學姐現在與格桑拉姆都是新生,正好試著讓她們兩個湊在一起,說是互相促進也好,說是抱團取暖也好,起碼兩人可以同病相憐,她們兩個有幾分像是李慕勤與路惟靜的組合,雖然可能是弱化版的,但如果真能行得通,也未嘗不算是一段佳話了。
他想在離開之前,盡量能夠多做一些有意義的事。
由于憶星也在場,周雙生學姐一開始還不想來,但江禪機說是要給她介紹一個朋友,是今年的新生,周雙生就動搖了,猶豫著答應下來,因為她這開學第一天也過得不太順利,在開學前她躊躇滿志,要度過美好的三年,要交很多朋友,等表人格醒來的那一天,給表人格一個巨大的驚喜,但事與願違,今天明明有那麼多的新生,她也試著搭話了,然而她的談話技巧或者融入人群的方式顯然落後同齡人太多了,也跟不上同齡人談論的時尚話題,哪怕是大家扎堆聚在一起聊天,但她還是被默默邊緣化,插不上話,偶爾鼓起勇氣插話,也會迅速冷場。
可怕……太可怕了……在周雙生的眼里,這些年齡比她小很多的女生就仿佛是一只只叢林里的 獸,用嫻熟得令人害怕的聊天技巧把她撕扯得體無完膚,而她們甚至似乎沒有特意磨練過,而是天生的,本能地知道什麼話題能夠引起大家的共鳴,有意無意地引領聊天方向,一群本來都是初次彼此見面的女生,從見面開始的半小時內,就從內到外分化出三個圈層——中心明星人物、眾星捧月的中堅階層、邊緣人,而她很不幸且必然地淪為了邊緣人。
周雙生絕望地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敗,戰斗開始不到半小時就結束了,即使她抽身離開這個戰圈,去試著參與其他戰圈,但其他戰圈的戰斗也已經結束,同樣已經分化出圈層……雖然沒有所謂的冷暴力什麼的,但還是令她無比絕望,絕望程度不亞于清醒地被困在異星的隕石深處,周圍全是橫行的異種生物……這與她在今天之前想象的完全不同好嗎?
留給她的唯一選項,就是去找那些同樣身為邊緣人的同學交朋友,她似乎覺醒了某種名為「邊緣人探測」的雷達能力,一眼就能從人群里看出誰是邊緣人,但哪怕是這些邊緣人,也在努力地去跟中豎階層搭話和交往,而中豎階層則是緊緊團結在中心人物的身邊……因為除了她之外的邊緣人都還沒有絕望,還在努力地嘗試融入群體。
當然,也有一些新生可能是獨來獨往慣了,似乎根本無意交朋友,沒有參與這些戰圈,她們只是想利用這三年的每一分鐘來磨練自己和提升自己,在畢業時能交出一份令自己滿意的答卷,這種也沒什麼不好,而且最優秀的人往往是出自于這種,周雙生以前和現在都見過很多例子,比如奧羅拉、米格貝利斯她們。
這兩種人無論是哪種,都是在貫徹自己的生存之道,奧羅拉和米格貝利斯從來不會因為獨來獨往而感到痛苦,她們眼中只有既定的目標,而周雙生不一樣,她的表人格心向前者,卻被迫隨波逐流成為了後者,雖然因此而當選了那屆的優秀畢業生,但心里的痛苦只有自己知道。
如果有一個「自殺指數」,達到100就會付諸于行動的話,周雙生現在的指數大概已經超過70了,心里負面能量爆表,而且還在持續上升中,因為馬上就要迎來下一個考驗了——吃晚飯,雖然在食堂里進餐時會被禮儀老師盯著不能大聲喧嘩,但誰與誰坐一桌、誰與誰坐一起,能在無形中表露出身在食物鏈中所處的地位,而最悲慘的就是因為位置不夠而只能自己坐一桌、跟其他戰圈的女生拼桌的那個人。
其實……周雙生的這些所思所想,很多是加入了她特有的陰暗濾鏡,實際情況並沒有那麼糟糕和夸張,新同學之間誰和誰有共同話題,自然而然會彼此吸引,總不能沒有共同話題而硬湊到一起,而有的人特別活躍,也自然會成為中心人物,就是所謂的社牛,但因為周雙生特別在意這些,太在意、太刻意,所以會腦補出一些有的沒的,別人無意中的一個眼神,在她看來就像是在嘲笑她……
江禪機來的這通電話,在某種程度上算是救了她一命,她一開始是想借機從食堂門口逃離而已,獨自跑回宿舍縮進被子里,但听了他說要介紹一個朋友給她認識,她就難免心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