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梓萱家里胡亂吃了幾張餡餅,又添油加醋地講了講在飛機上得知突發戰爭的經歷,江禪機懷著復雜的心情向梓萱一家人告辭,臨走時他還看到梓萱意味深長的眼神,他知道她已經卸下了心理負擔,轉嫁到他的身上。
天氣有點兒涼了,夜風將一張印刷精美的銅版紙吹到他腳下,正好兜在他的褲腿上,他彎腰拾起一看,原來是紅葉學院新一期的招生海報。
海報的制作水平肯定沒得說,除了似曾相識的歡迎詞之外,還有許多實景照片展示了校內環境,其中包括一張弗麗嘉正在被女生喂隻果的照片,顯然它被當成了一大吸楮點,畢竟紅葉學院有一匹飛馬的事早已傳播出去了,藏著掖著還不如大大方方展示出來。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招生季,又有一批花樣少女要走入校園,成為他們的學妹,說不定還會有天才般的超凡者新星閃耀登場,甚至說不定武學學系都有新面孔出現,雖然他不怎麼期待就是了,因為學妹是花崗岩少校那種類型的可能性很高……
學院長以前說過,由于老師人手緊張,今年不一定會招收超凡者新生,這張海報里沒有特別提到招或者不招,所以有可能還是會招吧,但今年招生時機比去年晚了一些。
他沒想到自己能在學校里混吃混喝一年,如果是往年,可能他就被發現然後被踢出學校了,但今年可能是發生了太多事的緣故,很多既定事項都被打亂了,令他成了漏網之魚。
父母那邊很久沒有音信了,說句不好听的,他現在想到他們的頻率已經越來越低,雖然有時候他會擔心他們的安危,但從另一個方面來說,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在這個多事之秋,他們能消停一些是最好的,他寧願相信他們正躲在哪個異國他鄉的犄角旮旯揣著袖筒避風頭。
進入公寓樓,房東大嬸癱在管理員房間的單人沙發上看電視,腿上放著一大桶爆米花,手邊放著2L裝的肥宅快樂水,羅恩在的時候她還裝模作樣的健康生活,每天做一些既有賣相又健康的飲食,還戒了零食,改喝無糖快樂水,現在羅恩一走又原形畢露。
看到樓門口有人影晃動,房東大嬸側頭瞄了一眼。
「站住!」她放下爆米花,在沙發里坐直了。
「房東大嬸,羅恩他們一切平安,目前他正在……」他以為她又要催房租,趕緊先發制人。
「我知道他在干什麼,剛才他還給我發信息來著!」房東大嬸晃了晃手機。
「……羅恩買手機了?」他納悶,因為羅恩平時對自己很節儉,每次街坊給他發的工資,他都用來周濟同伴一家,自己頂多給加文買幾根火腿腸,換成古代恐怕也算是仗義疏財的好漢了。
「我送的。」房東大嬸面不改色。
「……啥時候也送我一個?」他不抱希望地問道。
房東大嬸翻白眼,「你有錢交電費嗎?」
果然,他就多余問這句話。
「那什麼,你們走的前一天晚上,就是歡送會那天,我好像稍微喝多了點兒,听說是你把我弄回來的?」房東大嬸盯著他的眼楮,神色之間竟然流露出很罕見的……心虛。
他點頭承認,心說她要是下一句問她是不是很重該怎麼回答?回答是或者否都是死路一條。
「咳!一般情況下我不會喝過頭,那天是因為街坊平時難得湊到一起,再加上有人勸酒,所以……其實以前我酒量不錯,別說幾瓶啤酒了,跟老毛子對著灌伏特加都沒問題!結果幾年沒踫酒了,沒想到酒量直線下降……先不管這個了,我問你,我喝醉之後沒說什麼胡話吧?」
房東大嬸顧左右而言他,先東扯西拉了一陣,然後才裝作不經意地將話題切入重點——這也足以證明她神色間的心虛不是他看錯了。
江禪機沉默了一下下,而房東大嬸的眼神更顯不安。
「其實我也覺得……羅恩搞不好對女人不感興趣,畢竟他是腐國出來的。」他憋了幾秒後說道。
「???」
房東大嬸一愣,神情呆滯了半響才反應過來,「我說羅恩對女人不感興趣?」
「是啊。」江禪機煞有介事地點頭,「你一直在念叨什麼老娘這麼有魅力,羅恩怎麼石頭一樣不開竅之類的……」
房東大嬸略顯尷尬,但眼神里的心虛消失了,「胡說八道!羅恩他怎麼可能是搞基的?我看頂多是因為長期獨處令他感情淡漠而已,感覺他對自己的命還不如對狗命來得珍惜呢。」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他搖頭,這次應該是應付得不錯。
房東大嬸在酒醉後吐露的只言片語,他只對15號簡單提過,但他覺得15號不會主動跟房東大嬸交流那些事,而房東大嬸自己可能也很想忘掉那段過去。
「好吧,沒其他事了……那兩個洋妹子今天不回來住?」房東大嬸神態輕松地晃了晃腦袋。
「嗯,她們這幾天可能都回不來……那我上樓了啊。」
房東大嬸沒再接話,繼續喝可樂看電視吃爆米花。
江禪機進入樓梯間上了一半,突然想起剛才房東大嬸好像說跟老毛子一起灌過伏特加……算了,應該跟那個花崗岩少校扯不上關系,現在讓他煩心的事夠多了,還是先把眼前的事理清再說吧,現在的重中之重是光之天使,次要的是15號,阿拉貝拉雙眼移植的問題他也很關心,但他實在幫不上忙……
不對呀,他仔細回想路惟靜的醫學解釋,關于先天失明者視神經因為在娘胎里沒有受到光線而未正常發育的問題,他對路惟靜的專業性沒有異議,不過他想起今天晚上梓萱反復提到的那位把腦袋伸進對撞機里的科學家的故事,故事里有兩處被他忽視的細節,一是空氣的問題,這點已經被梓萱指出了,另一個細節……
在這個故事里,那位科學家在事後自述,事故發生的一瞬間,他眼前出現了比太陽還要亮一千倍的亮光,那是高能粒子穿透了他的眼皮打在他的視網膜上,並且很可能貫穿了視網膜,只是因為粒子體積實在太小,沒有令他徹底失明。
然後他想到光之天使那獨特的運用光子的手段,那麼是不是可以請光之天使直接刺激阿拉貝拉的視神經,幫她的視神經進行二次發育呢?她也只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身體理論上還沒有完全定型,就算她的眼楮先天出了問題而不能視物,但也不至于連一個活著的感光細胞都沒有。
在正式移植莉莉絲的眼楮之前,先持續地刺激阿拉貝拉的視神經,如果她的視神經慢慢恢復了生機,再談移植也不遲,否則如果她的視神經……徹底沒救,那就不用讓她承受額外的痛苦了。
回到自己的房間,他看到單目紅外鏡的指示燈一閃一閃的,這表明頻道里有人在說話,其實他在外面也听到了,33號正在她自己的房間里講話,向小穗她們這些跟著一起去阿勒山的人講述此行的經歷——不是他故意偷听,實在是門板太薄。
他也戴上紅外鏡進入頻道,听到大家基本上都在,米奧不知道怎麼也混進來了,大呼小叫地瞎咋呼,而他進入頻道後又將氣氛推上了更高峰,因為一些事情只有他是當事人或者離得最近的目擊者,只有他才講得清楚。
沒辦法,他只好把今天對學院長講的又重新講了一遍,還為了故事效果額外添油加醋,結果今天睡得比平時都晚,直到他的紅外鏡沒電了,夜談會才宣告結束。
第二天。
連文華阿姨都看出他沒有睡好,吃東西時都在打呵欠,而梓萱倒是精神奕奕。
他夜里一直在思考對撞機、光之天使、學院長的事,越想越精神。
一行人來到校門口,不過令他們意外的是,校門口竟然很平靜,沒有他們想象中的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的熱鬧場面,跟平時差不多,倒是有一些父母帶著孩子來參觀學校的外景,這些女孩子應該都是有意向的考生,看到穿著校服的學生們,眼神里都流露出羨慕與期待的視線。
按理說,院牧長應邀前來算是一件大事了,怎麼也得有隆重的歡迎場面吧?
「學院長來了!」梓萱悄聲說。
學院長穿著職業套裙,身後還跟著幾位老師,從校園里走到校門口,應該是準備迎接院牧長的到來。
假期結束陸續返校的學生們也注意到學院長的出現,她們除了每年的開學典禮之外,平時極少能見到學院長,這麼罕見的機會當然要多看幾眼,而且她們從學院長的架勢看出來是在等人,能讓學院長親自到校門口迎接的,不用說肯定是另一位大人物,于是她們也不走了,站在稍遠的地方圍觀。
江禪機尋思,如果這是某些公立小學,估計這些圍觀的學生會被一人發一個小紅旗,讓她們搖旗吶喊︰「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他看到付蘇也來了,她听從他的建議,沒跟人群擠在一起,而是單獨站在一個偏僻的角落里,眼巴巴地盯著空中。
好奇的學生和校外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警衛們忙著維持秩序。
不一會兒,遠處駛來一輛加長豪車,就是昨天從機場把院牧長和凱瑟琳姐妹接到酒店的那輛車,不明真相群眾的視線聚集在車上,猜測車內是何許人,而知道內情的人則在悄悄望向天空。
今天是個藍天白雲的好天氣,太陽在雲層間時隱時現,其他人還在費力地遮擋陽光尋找光之天使的蹤跡,魷魚須已經在光之天使飛近的第一時間提醒了江禪機,它的位置是在加長豪車與太陽之間的連線上,隨著豪車的移動而移動,即使有人偶爾抬頭,多半也是被陽光晃得眼前發青。
學院長的定力很足,明知道此時天上有一個能將在場所有人團滅的強大存在,依然目不斜視,微笑地注視著駛近的豪車。
別的車輛只能停在校外的停車場,而這輛豪車長驅直入,駛到校門口,緩緩停在學院長的身邊。
訓練有素的司機麻利地下車,半躬著身拉開後車門。
穿著修女服的院牧長和凱瑟琳姐妹相繼下車,在場的小部分學生在校園里見過凱瑟琳姐妹,但全都對院牧長感到陌生,暗暗猜測她的身份,誰也想不到這竟然是某種意義上的天下第一強者。
學院長走前幾步,與院牧長握手寒暄,站在江禪機他們的位置听不到她們談話,但無非是一場商業互吹的場面話,不听也罷。
他見付蘇還沒有找到光之天使的蹤跡,急得直蹦,于是悄悄向她打手勢,等她注意到他的動作,再悄悄指向光之天使的位置。
付蘇感激地向他握緊拳頭,然後努力望向那塊天空,她用手擋住太陽,一開始還是什麼都沒發現,直到有一團她以為是丁達爾效應造成的眩光突然移動了一下,她才察覺那就是光之天使,而所謂的眩光其實是光之十字劍。
離得遠又對著陽光,她看不清光之天使的樣子,但通過江禪機他們的描述已經知道了大概,于是雙手高舉過頭頂,向光之天使反復揮舞。
有些學生注意到她古怪的動作,以為天上出現了UFO,抬頭望過去又什麼都沒看見,只當她是個怪人。
江禪機和付蘇都不知道光之天使是否注意到了她,暫時也沒辦法確定。
學院長與院牧長寒暄完畢,在前者的邀請下,兩人並肩走進校園,隨行的老師和凱瑟琳姐妹則落後幾步跟在她們身後。
「即使到了這種高度,還是免不了繁文縟節啊……」梓萱感慨道。
「正是因為到了這種高度,才免不了繁文縟節吧?」江禪機說道︰「而且這不是沒用得禮節,交談時雙方的神態和口吻能說明一些東西的。」
「說得好像你很懂似的~」梓萱不以為然,「希望她們別耗費太久時間,我可是對接下來的實驗很期待呢。」
果然是小孩子,根本不懂大人之間察言觀色的重要性。
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