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姑臧城
半個時辰之後,李破軍眯著眼楮悠悠醒來,卻是舉起來手來遮著眼楮,原來是陽光從這破廟一個破洞射進來,正照在臉上,直把李破軍熱醒了。
「都起來,出發了」。一人一腳的提醒了,梁剛卻是還沒踢到他就自己一溜煙的爬起來了,原來他是在門口一直淺睡著警戒著。
破廟後面有一條小溪,里面流著細細的水流,馬上就要干涸,岸邊四匹馬在幾個白榆樹下啃著青草,這白榆樹卻是連樹皮都沒有,料想應該是被災民扒去吃了。
拿著薄薄的絲綢過濾了一遍水,灌滿了水袋,一行人又踏上了西涼之行。
荒涼破財的無人小村漸漸的在身後遠去了,只留下一路的煙塵。
三日後,涼州都督府,治所姑臧城。
李破軍四人風塵僕僕,面容疲憊,勒住馬,看著眼前這座巨大的夯土石磚城,心中具是感慨萬千,李破軍想的是不愧是邊塞重鎮,千年古城,這一份壯闊便不是內地那些秀氣的城池所能比擬的。而梁剛他們想的則是……特娘的終于到了。
遠處的風沙肆虐著,吹的臉上,衣衫上都是風塵,這咆哮的風沙更為這座邊塞重鎮添加了一份雄渾壯美,而此時已近酉時,遠處地平線上一輪落日已經下去了一半,放眼看去,一片黃雲白草,更為這處窮荒絕徼之地的邊塞古城增添了壯遼熊奇的意象,更顯得境界闊大,氣象雄渾。
城門樓上三步一哨,五步一崗的精悍士卒值守著,厚重的城門大開,門口兩側的士卒排查著過往的行人,這些來來往往的人大都是行商之人,這就是絲綢之路上的人吧,而那些排查的士卒也是一絲不苟的嚴格檢查著,畢竟這些貨物里說不得就有鐵器,兵刃,私鹽這些嚴禁出口的貨物。
姑臧(z ng)城,這也是一個千年古城了,但是這個古城卻是很不安生的,單就這幾十年來這古城就是頻頻變動的。
隋朝之前姑臧是武威郡的郡治,而隋文帝楊堅篡位後在開皇元年就廢除了武威郡,置涼州總管府,治所還在姑臧。隋煬帝楊廣即位後又在大業初年廢除了涼州總管府,復置武威郡,郡治還在姑臧縣,領姑臧、昌松、番禾、允吾4縣。
隋末大亂,東突厥崛起達到「戎狄熾強,古未有也」的強盛程度,大業十三年七月,武威郡鷹揚府司馬李軌舉兵反隋,佔領了河西,建大涼國,定都就在姑臧,建元安樂,歸附于東突厥。
唐武德二年李軌被李淵所滅。李淵又廢除武威郡,置涼州總管府,治姑臧。武德七年又廢涼州總管府,改置涼州都督府。直到太宗李二貞觀元年,劃分全國為10道,涼州屬隴右道,而武威屬涼州,治所仍是姑臧,這才稍微安生下來,現在這姑臧就屬于涼州都督府,所以說這姑臧是個很能折騰的地兒。
「殿下,此行是否表明身份?」梁剛上來問道,其實他是想讓李破軍表明身份,也好讓姑臧官員重視,畢竟這樣要安全一些,最起碼明面上不會有危險。想起路上遇上的幾次匪寇,他到現在還心驚不已,幸好殿下也是習得武藝,不然真是不敢設想。
李破軍一听,直擺擺手,「不用了,我此來是有私事,不必驚動官府,早日把事辦完就回長安了」。
這涼州都督府的都督也不知道是誰,李破軍也不想去打听,反正此行也是個私事,快快辦完回了長安才是正道。
一路向城門奔去,越靠近城門人也越多了,來往行人也都是排成了隊接受檢查入城。
這時那看守城門的校尉看見四騎直向城門而來,眉頭一皺,直一頓手中長兵,濺起一團塵土,大喝一聲,「來人駐馬」。
梁剛一听便是怒上心頭來,本來就一路趕路來顛簸的像急行軍一般累死個人,你這還對殿下如此不敬,當下里也忘了李破軍的吩咐,直喝一聲,「大膽……」。李破軍一揮手截住話頭,「下馬」。
說著回頭瞪了梁剛一眼,這漢子也是模模鼻頭,悻悻的下馬了。
排著隊走到了城門處,那校尉顯然也是听見了梁剛方才的呵斥,此時也是不給面子,吊著眼楮毫不在意的問道:「干什麼的,從哪里來?」
並不像其他人一樣檢查一番就走,而是沒有動手檢查,只抱著手審問一般的問著。
梁剛听了剛沉下去的火氣又欲發作。
李破軍一抬手攔住,「這位將軍,我等自長安來,來這姑臧尋人」。
「噢,是長安來的,那郎君是去尋何人吶?」那校尉听說是長安來的,也當下一些了姿態,但還是不休的問道。
李破軍听了直皺眉,這家伙,太煩人了,渾身跟散了架似的,我還趕著進去歇會兒呢,這人家私事,你問個毛啊,檢查一番,沒有違禁品就把我們放進去不就得了。
一旁的梁剛又想發怒,看了看李破軍忍住了,倒是那孫大看了看李破軍,眼珠子一轉悠,便喝道:「你這軍漢好不講理,要查便快快查,耽擱了我家公子大事,饒你不得」。
李破軍一听,誒?這孫大有點頭腦,當即也是不說話,直有恃無恐的看著那校尉。
哼,還敢罵某,待某將你拿了……啊,公子?那校尉剛欲發作,猛的一想起,剛剛孫大那稱呼,我家公子……公子啊,等等,他又是從那扔塊磚頭就能砸個貴族的長安城而來的,又是一身錦衣,氣度不凡,那他……
校尉不由得有些郁悶,本以為特娘的只是個富商家的郎君,卻不成想是個貴族公子爺了。
這個時「公子」這個稱呼一般是指出身高貴的年輕男子,一般都是公侯家的郎君。連李世民都曾說過「朕少時為公子」,而唐代最原始的史料還對他家大哥有過「公子建成」的叫法,所以這公子絕對是個尊貴的稱呼,都是出身牛逼的,最起碼也是有個爵位的,絕不是他這種邊關的九品校尉能夠得罪的。
當下里便是眼角一扯,訕訕的笑了笑,「嗯,公子要事要緊,請過吧」。說著還是拍了拍李破軍等人馬上掛的糧袋,裝模作樣的看了看李破軍等人是否攜帶著違禁物品,便是行禮放行了。
李破軍倒是對這漢子一點都沒氣惱,一個耿直的軍人,開始哪一聲大喝雖是不禮貌,但是畢竟李破軍等人臨近城門還沒有下馬,之後被梁剛呵斥了一聲也是盡忠職守的,而沒有月兌離城門崗位去報復,只是在檢查的時候也發泄了下心中之氣,但也沒有多麼欺負人,而听見了公子之後也沒做一臉諂媚,不卑不亢的,倒是個好漢子,當然,最令李破軍敬佩的是那漢子手背上的疤痕和那虎口的老繭,這樣一個為國征戰的漢子,頂多就是有些性子偏激罷了,也不能欺辱了,當即也是抱拳行禮說道:「多謝將軍了」。
校尉直擺擺手讓他們過去,李破軍等人直牽馬進城了,梁剛直不岔道:「這漢子,忒會刁難。嘿,孫大,你腦袋瓜挺好使啊」。說著去拍拍孫大,孫大也赧然笑了笑。
李破軍皺皺眉,回頭喝道:「很是得意不成,哼,還辱人是軍漢,莫忘了你們是什麼人」。梁剛二人一听,繼而很是羞愧不已,直臉紅脖子粗的。
軍漢,兵奴,賊配軍這些可都是外人罵他們這些軍卒的,可是他倆甚為軍人剛剛卻是罵了那人,此時想來心中直是羞愧難當。
李破軍見此,也是語氣一平,「那人手上有傷,虎口有繭,是個善戰的英勇好漢,此等軍人,輕辱不得」。
此話一出,梁剛二人一愣,繼而臉上更是漲紅,梁剛直一巴掌打在臉上,吶吶無言,說不出話來。
「行了,別做這姿態。先去找個客棧歇歇腳」。李破軍當先牽著馬就走了。
這姑臧縣不愧是一方都督府的治所,而且這邊關重鎮,絲綢之路的要道,來往的商人卻是很多,也帶動了當地的商業繁榮。
一路西來雖是也見了許多慘境,隨著朝廷的賑濟雖不至于餓殍遍野,但也是隨處可見的難民。田間地頭山林里一股股的蝗蟲跟災民們搶著食物。一棵樹的樹皮本是可以讓一兩人少餓幾頓肚子,但是一堆蝗蟲過去,卻是三下兩下便讓那樹成為了光桿,當真是與蝗蟲搶食,著實悲慘的很。
而這涼州的都督卻好像頗有作為的,至少沒看見四處逃難的,而城防上面那來往的甲士也是毫不懈怠,城門校尉也是盡忠職守的,卻是不是個庸吏,不過也是,這涼州都督府乃是邊關重地,防御著北面的突厥,南面的吐蕃羌人,守護著隴右大門,自不可能交給個昏人的。
再往前走,這大街倒是頗為繁華,比之之前路過的京畿地區的豳州涇州也是不差的,來往的有各自民族的人,有深眼高額的西域人,也有黃發碧眼的外國人。
路邊攤販交易著雜七雜八的商品,而路邊那些布綢緞店鋪卻是更受歡迎一樣,隔不一會兒,就有西域那邊的商人或者外國人進出。
再往前走,便是見著了一個大客棧,牌匾上書寫著遒勁的四個大字——「天福客棧」。
李破軍看見這門匾只覺得渾身一松,當即招呼著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