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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鴉九(八)
翌日,天一亮,李破軍剛穿好衣,一打開房門,門外便沖過來一個身影,李破軍本來就是被清晨的陽光刺的眼花,再加上未曾洗漱瞌睡沒醒,只模糊見得一個黑影襲來,又對著陽光看不真切,但李破軍速度卻也不慢,一個跳步閃開的同時,還順手將房門使勁一帶,「 ~啊,哎呦~」。
門外頓時響起兩聲哀嚎,這聲音似乎挺耳熟啊,李破軍驚疑的揉揉眼楮一看,我的個乖乖,只見六子那廝一下午正撞在門上,捂著額頭以一個平沙落雁的姿勢坐下地上。
「六子?這是怎的回事?」李破軍雖是堅信六子不會襲擊他,這有可能是個美妙的誤會,但是他仍沒有上前。
「哎呦,郎君,你這是怎的啦,關門跑了做甚,大早上的,疼死我了」。六子直揉著額頭站起來了,李破軍一看,呵,差點笑出來了,只見他額頭上鼓起了半個雞蛋那麼大的包,只是眼下這明顯誤會他了,笑的話太不地道了。
讓六子坐下,又問道:「大早上的你恁興奮做甚,我看的不真切還以為有人欲要加害我呢。」
「哎呦,差點忘了,郎君好事,好事啊,張鴉九,我知道張鴉九在哪兒了,哈哈」。六子直手舞足蹈的興奮說道。
李破軍听了,也是興奮一起身,「什麼,你找到他了,怎麼回事?怎的一晚上又打听到了?」李破軍也是很高興,終于听見消息了,他早上起來還決定,三日之內再找不到,他就回去了呢,大不了再找匠人便是,偌大的天下,還就不信找不出個高級鐵匠,沒成想這下門一開,便蹦出來了消息。
當下六子也是一五一十的將昨晚他經過的事全部說出來了,一點不都落的,包括拿著賞錢去大吃大喝,又帶吃食去看曾伯,一點都沒落下。
李破軍听了,也是感嘆好人有好報啊,這六子一向將情義,這回得了錢知道給阿牛家帶去點肉食,結果曾伯這便是幫了他的大忙了。
「照你所說,既姓張,還在長安混的官職,更巧的是這人還藏著寶劍,喜愛兵刃,年齡也是相符,那這張起道人,嗯,也就是藏劍道人,十之八九便是張鴉九了,難怪尋不見他,原來卻是改名出家了」。李破軍也是心情一下子豁然開朗,只是腦中卻是想起來了什麼似的,張鴉九,藏著把寶劍,人家給錢他都不讓人看劍?這怎的听的有些耳熟了,似乎……在哪听過……
李破軍心里正疑惑呢,這邊六子揉著頭上的包說道:「那我們什麼時候去找他?」
「嗯,噢,這便去,用飯了立刻去,呃,呵呵,你這額頭傷待會兒去敷點藥吧,我的過失」。李破軍被六子打斷了思路,這便讓人打水洗漱,叫上一邊被吵醒了還迷糊著的憨娃。三人一同去了前堂。
梁剛二人又在那個位子侯著,面前只放著一碗水,倒像是個佔位子的。
「郎君,是不是乏了,怎的今日卻是起的晚了」。梁剛招呼著坐下便笑問道。
「哈哈,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找著張鴉九了,西涼之行算是了結了,不日便可回京。」
「啊,殿,郎君,這是怎的回事?」梁剛孫大二人很是驚訝,怎的一晚上過去便是找著了呢,難道殿下晚上並沒有休息,而是獨自去尋了,想到這兒,他倆心里一陣自責……
李破軍示意一下六子,六子便是一手那濕毛巾捂著額頭,一邊原話敘述了一遍,幾人這才听明白了,也是感嘆,好人有好報啊。
「咦,六子,你捂著額頭做甚?莫是頭疼腦熱了?」孫大見六子緊緊的捂著額頭,也是好奇問道。
結果這一問,六子卻是臉紅的支吾著沒說話,李破軍也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這是我的過失……」當下便把方才的撞門之事說了。
結果梁剛二人哈哈大笑,連憨娃知道了六子撞上了門也是嘿嘿笑著,他終于感覺有人比自己還笨了,嘿嘿。
「六子,你應該慶幸郎君早上洗漱未曾佩劍,否則你怕是現在坐不成了」。梁剛也是無良的笑說著。
這下子六子卻是臉色一變,直看向李破軍腰間的寶劍,渾身一哆嗦,幾人又是哄堂大笑。
得知那融明觀在城外,路途也是不近,幾人便是騎馬趕去了,只是李破軍在馬上卻是心不在焉的,「郎君,可是還有甚心事?」
梁剛看見李破軍皺著眉頭,信馬由韁的跟著走,滿懷心思的,便是開口問道。
這邊孫大也是看見了,直眼楮珠子一轉,便是笑道:「郎君可是擔憂請不到那張鴉九出山嗎,不用擔憂,到時說明郎君身份,他不敢不去」。孫大一向機靈,想起了李破軍跟他們說過,來姑臧找張鴉九就是為了請他出山給自己打造兵器的,才這般的討好的說。
李破軍直搖搖頭,也沒搭理他倆,他心里正在竭力的回想呢,張鴉九,藏著寶劍,別人給錢都不讓人看那劍……這些他似乎是在哪里听過,一種似曾听聞的感覺深印心底,但是是在哪兒呢,倒是說什麼事了,沒個頭緒。
而一旁的小六子也是暗自在心里琢磨,這孫大這般大的口氣,還說說明郎君身份那張鴉九不敢不答應,這張鴉九可是在長安都當過官的,還認識郡公這等大人物的,若是听了郎君的身份都不敢拒絕,那郎君又是何等身份呢,小六子心里也是驚駭兼驚喜著。
出了城,在六子的指引下,一行人快馬加鞭,不到一刻功夫,便是折進了大路邊的一個岔道,轉過彎來便是一副山清水秀的山谷,一個小湖正在谷中,雖是旱年,水位也是很低,邊緣都露出了湖底,但是並未干涸,還看見了百姓在湖邊挑水。
一番交涉下,雖說道觀的執事一直強調說張起道人是掛單接住在此的,不見任何賓客,讓李破軍等人請回,但是在李破軍直接甩出一筆可觀的香火錢之後,執事再怎麼執拗,也不會跟錢過不去的,只好同意了,一路跟著去了後山。
話說這里頭還真是個好地方,林不密卻是高,山不高卻是秀,外面炎炎夏日,熱的人七竅生煙的,這里面卻是鳥叫蟬鳴的,正是印證了那句詩,鳥鳴山更幽,蟬燥林愈靜,一進來這後山,整個人都感覺清爽了許多。
「呵呵,這張鴉九倒是好會享福」。李破軍也是笑道。
「居士,不知張鴉九是何人?此山卻是沒有張鴉九此人的,可能……」。前面的執事道人卻是回頭好奇又帶著幾分試探性的問道。
「你甭管恁些,直帶路去見張起道人便是」。李破軍也直說道,他看得出來這個道士是百般的不願意帶他們見張起道人的。
道人無奈,只得乖乖帶路,不一會兒,便是來到了一個大樹下,樹下並排著三間茅草屋。
道士猶豫了一下,回頭看了看李破軍幾人,李破軍卻是直看向那茅草屋,道士一咬牙跟上刑場似的上去了,站在門口喊道:「張起師兄,山下有位小郎君求見」。
半晌,里面沒動靜,尷尬中……只听見鳥鳴蟬燥之聲,正當執事道士再欲喊話時,里頭卻是哄然響起一聲洪亮的聲音,「不見,某家說過不見山下人,你這廝準是又收了香火錢」。
嘎嘎嘎……此話一出,更是尷尬,當然尷尬的是哪位執事道人,李破軍也是好笑,又是疑惑,這張鴉九怎的還是以某家自稱,嗯,這聲音但是洪亮雄渾,像個打鐵大漢的聲音。
只見道士臉一紅,半天才說道:「師兄,今年災年,觀中也是沒有余糧了,這才收下香火錢,再說你……」。
道人話一半便被打斷了,「滾,又來這套,又是威脅斷某家的糧,斷就斷,某家餓死也不見,不見,滾,都給某滾」。
里頭卻是傳出了一聲暴躁的罵聲,聲音直炸的人耳朵嗡嗡的。
李破軍听的一臉懵B,我……你這是出家人?你這還是修道的?咋脾氣跟個霹靂火似的。
只見那道人倒是好修養,直不好意思的對李破軍說道:「居士,這,張起師兄他性烈如火,說一不二,這……」。還沒說完便被梁剛打斷了,「什麼狗屁道人,如此無禮」。說著便想破口大罵,李破軍直一抬手攔住了,這張起听聲音便是暴烈性子,這樣的人若是動粗的定是不行,說不得會激起他反彈。
當下略一思考,便是喊道:「張鴉九,那鴉九神劍一出,誰與爭鋒?卻又何必吝嗇一見」。
這話一出,里面便是寂靜無聲。
良久,里面一聲嘆息,茅草屋的門嘎吱響了。李破軍笑了,他就知道如此說或許有用的,這張鴉九隱居在這兒還改了名出了家,明顯是不想讓人知道他就是張鴉九,他有絕世寶劍,這在他看來是一種自我保護,所以才把鴉九劍藏起來不給人看,這鴉九劍是他功成名就的寶劍,也是他一生的巔峰作品,自是不肯讓它染了塵垢的,此番讓李破軍叫破了真名底細,卻是藏不住了,恰恰他又是個耿直暴烈的性子,也不知道撒謊遮掩,這倒是有趣了。
嗯?等等,鴉九劍,藏著劍不給人看?李破軍似乎心里抓到了些什麼,但是卻仍沒記清,沒等李破軍多想。
只見門開了,里頭出來了一個身材很是魁梧的白胡子壯老漢,身高七尺往上,生著一張紅膛臉,濃眉大眼,壯碩的身形更讓其看上去顯得威武雄壯,李破軍一愣,心想著這若是眉眼弄成丹鳳眼,臥蠶眉,再把那身不搭的道袍發髻換成綠袍綠帽,這不就成活關公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