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9.來人吶退下
李道彥唾沫星子直噴,懟著樊興罵了一通,樊興臉色漲紅,垂下的手臂攥緊了拳頭,自他憤然擺月兌奴隸身份,從軍征戰之後,已經很少有人如此當面罵他了,即便是李世民,也是對他和顏悅色。這李老匹夫,不過仗著皇室宗親得了個主將身份,便敢如此辱我,他日尋了機會,必將十倍報還。
樊興松開了拳頭,將這份仇恨隱忍下來,臉色一緩,掛上笑臉,正欲說話,其身後親兵卻是怒了搶先喝道︰「我家將軍乃是堂堂國公,李總管何敢如此辱罵?」
眾人看去,只見得那親兵眼欲噴火,好像受了極大屈辱一般瞪著李道彥,看樣子是對樊興極為忠心。
李道彥氣不打一處來,一個小小的親兵也敢炸刺?國公又怎的,軍中只論軍職,他是行軍總管,乃是主將,喝吶副將有何不可。
只是還不待李道彥發怒,樊興卻是先「怒」了,轉手一巴掌呼在那親兵臉上,「大膽,李總管乃是主將,毋說訓斥我等,便是將我打殺了亦無不可,快向李總管請罪」。這就是拿話擠兌李道彥了,他樊興可是國公,不經過皇帝允許,誰敢殺?
不知道背對著李道彥的樊興是何臉色,只見得那親兵臉色一紅一白,走到李道彥面前,單膝拜道︰「小人沖撞總管,望乞恕罪」。
「哼,營國公好厲害的手段」,李道彥性子敦實,行事拖沓,這點從他十日前下令讓樊興領兵前去牛心堆,直到今天才忍不住親自催促這一點就可以看出來。他也從不急怒,為人有些「肉」,也沒主見,所以在眾多宗室皇親里面比之李道宗、李孝恭等人並不出色。
但這也算是他的「好脾氣」,從不與人多見怪,樊興率先服軟表態,笑臉相迎了,他也不好再怎樣,畢竟那小兵說的也對,樊興可是爵封國公的,地位尊崇,所以也只是瞪了一眼這小兵便一揮袖轉身走到坐騎旁,從馬側的圓筒里抽出一支令箭,狠狠地往地上一扔。
「本總管再下最後一次軍令,命左驍衛將軍樊興令兩萬人馬速去西北牛心堆,與大帥中軍匯合,不得延誤」。李道彥性子雖「肉」,但卻不是傻子,眼下這失期之罪唯有全推到這樊興身上去,他可是半點不想再沾邊的。
反正到時候朝廷追究下來,就推在樊興身上,劫掠黨項牛羊是他樊興的主意,至于失期之罪,我身為主將已經下令讓他去了,有軍令為證,是他樊興沒有按時去,失期罪過樊興要承擔一大半。
令箭扔下之後,李道彥就在這兒冷眼看著,看他樊興究竟接不接,接下還好,只承擔一個蠱惑主將劫掠黨項之罪和拖延失期之罪,說不定皇帝看在他往日功勛繞其一命。
但若是當著面不接軍令,這就是不可饒恕的大罪,抗命不尊可是軍中大忌,軍令都不接,你想造反不成,即便是國公,你也得被擒下問罪。
樊興低著頭,不知臉上神色,良久,「末將遵命」。說罷便是慢慢彎身拾起了令箭。
見此李道彥得意的笑了笑,「雖已失期,但營國公若是及時趕到,助大帥破敵,未免不可將功贖罪的」。說罷便是一臉微笑的走了。
他還笑得出來,畢竟他自認為他的罪過並不大,劫掠黨項是樊興的主意,如期會師牛心堆的軍令他也是提前數天就下達了,是他樊興拖延不走,不干我事,這一刻,李道彥心中恐懼散去不少。
看著李道彥策馬離開,樊興面沉如水,只听得 嚓一聲,巴掌青筋暴露,直將手中令箭生生捏斷了。
「委屈你了,回頭再賞你三個女人」。
良久,樊興方才轉身,拍了拍之前那個被他打耳光的親兵的肩膀說道。
「將軍,那李老匹夫如此相辱,如今又犯下大錯,將軍何不另尋他路?」
樊興正準備抬腿進營,只听得那親兵忽的湊上前來低頭說道。
樊興腳步猛的一頓,眼中射出厲色,看向那親兵,臉色嚴厲,甚是懾人,「你想說什麼?」
那親兵被樊興這神色嚇得一怔,咽了口唾沫,眼帶興奮,低聲說道︰「先有黨項羌一事,後有失期之罪,將軍此次回京恐怕重罪難逃。
既如此,不如……不如逃走。有我等數萬兄弟跟隨,不管是去草原,還是西域,大可做一個逍遙王爺,便是建國稱帝也不無可能,何必受那李老匹夫的氣」。
「放肆」樊興听罷便是大怒,一腳將這親兵踹翻,呲拔出腰間佩劍,直向那親兵,「我樊興自太上皇起兵之時便為唐將,定關中、下長安、虎牢關一戰追隨聖人討滅王竇十萬聯軍,本將身受十余創,為大唐流過的血足以斗量,你竟敢惑我叛國?」
「將軍息怒,我也是為了將軍著想,畢竟回了長安……」。那親兵沒想到樊興反應這麼大,劍頭鋒芒閃爍,再配合那凶惡面目,當真是嚇人。
只是話還說完便被樊興打斷,「閉嘴!回了長安又如何,聖人看我這滿身創傷,定不會傷我性命,至于你,心有不臣,那就留不得你了,那三個女人我會讓她們去陪你的」。說罷,不待親兵驚恐,樊興手腕一揮,便是劃破那親兵喉嚨。
歸劍入鞘,樊興冷臉喝道︰「擂鼓聚兵,去西北,殺胡夷,將功贖罪」。其後一干將校親兵忙不迭應著。
長安城,皇城之中,兩儀殿內。
剛剛散了朝會的李世民快步走到上首坐下,快速看了看案頭奏疏,見得沒有想要的,撇頭問道︰「還沒有前線戰報嗎?」
一旁服侍的王敬忠掩嘴笑了笑,「陛下太心急了,這一早上都問了兩次了,陛下放心,一有消息,保準讓您第一時間知道」,
李世民揉著眉頭也是苦笑道︰「兵者國之大事,由不得朕不操心吶」。
不多時,剛剛散朝的長孫無忌,房玄齡,杜如晦等人也是聯袂而來,這段時間,李世民可謂日日夜夜想的都是前線戰事,畢竟他作為一名馬上帝王,對于兵事那是非常具有特殊情感的。
大軍出發已經快有兩個月了,在鄯州大軍集結之後,大軍每一個動向都是有著戰報送達長安,可是自從上一封戰報之後,這已有近十日沒有消息傳來了。
上一個戰報是十日前李靖匯報的大軍分兵路線圖,總體分為南北兩部,李靖親率中軍以及李大亮,薛萬均等將從北路進攻,而李道宗、侯君集等將從南路包抄,另又北路李大亮所部、薛萬徹所部、高甑生所部;南路侯君集所部、李道彥所部又分別從各個方向進擊。
李世民身後懸掛著一張地圖,上面詳細的表示著敵我兵力部署,以及我軍各路進擊路線圖,這張圖,李世民恨不得每天都要看上幾百遍。
「諸位,前線大軍已有十日未有戰報送達,朕心中著實擔憂啊」。面對這幾位重臣,李世民也是沒有隱匿情緒,揉著眉頭直嘆道。
「陛下勿憂,藥師乃是百勝將帥,自領軍以來,屢戰屢勝,未有敗績,有藥師掛帥,西征大軍定當取勝歸來」。長孫無忌也是出言寬慰道。
「是啊,陛下,李藥師用兵之能,當世無雙,這份地圖上已經是如此清晰,大軍南北合圍,又分為數路偏師,這是要將吐谷渾兵馬分割包圍殲滅,一舉全殲吐谷渾兵力啊。」剛從霍國公改封譙國公的駙馬柴紹咳嗽了兩聲,也是臉色微白的勸慰道。
柴紹這臉色看起來就是不正常的,而且又在咳嗽,顯然是身體不太好,而事實上也是如此。柴紹年輕時就是公子,沒少作踐身體,而後從軍後又多有負傷,如今不過四十多歲,就已經久病纏身,以及屬于半致仕狀態了,平時也不管事。
要是平時,愛護臣屬的李世民說不定要關心關心這位姐夫,但是此時確實沒有那個心思,只是愁眉不展。
「陛下,或許是正在征戰,不太方便傳遞戰報」。杜如晦也是出言道。
李世民聞言一笑,「但願如此了」。
繼而看著地圖也是嘆道︰「如此分兵,化整為零確實可全殲敵軍,但也有某一路大軍受阻甚至兵敗之危啊」。
李世民是知兵之人,一眼就看出來了分兵的弱點,也是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眾臣一怔,心里也是在計較著這種可能。
「陛下,老臣雖不懂兵事,但也知曉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陛下選之征戰,而李靖又委以重任,這就說明了他們的能力,既如此,那邊無須惴惴不安的在此揣測了」。
見得氣氛頗為低沉, 老頭魏征就不喜歡了,怎的這般沒有斗氣,當即振奮精神,振聾發聵的激昂說道。
李世民听見這種對而無用的大道理雞湯,瞥了魏征一眼,選擇無視。
正在此時,只听得殿門口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名內侍神色匆匆的將手中圓筒遞給門口值守的王敬忠,並在耳邊低語了幾句話。
王敬忠一听便是臉色大變,面色慎重的交代了幾句,便是拿著圓筒快步走進來。
「陛下,前線急報」。王敬忠都不敢多說,只得走到近前雙手奉上圓筒。
李世民以及眾臣一听就是臉色一白。
前線急報……必然是壞事了,若是好事的話,就是快馬全城唱報了。
幸虧李世民還算鎮定,面色凝重的接過圓筒,拆開細看。
看罷便是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終于,李二陛下忍耐不住了!
晃蕩一聲,一巴掌將戰報拍在案桌上,直震得筆架翻到,茶水傾覆。
「李道彥,樊興,廢物,廢物至極啊,如此愚蠢之事也做的出來,他們沒腦子嗎」。李世民目呲盡咧,張嘴便是喝罵︰「虧得他們還是天策府舊將,樊興啊樊興,你往日里的聰明被狗吃了,見小利而忘大義,嫉妒讓你蠢得沒腦子了啊……」。
見得李世民在那勃然大怒的罵著李道彥和樊興二人,眾臣雖是不明所以,但也是不敢詢問,皆是伏地拜倒,不敢抬頭,而最膽小的房玄齡听得李世民大怒的聲音在耳邊嗡嗡作響,也是嚇的渾身顫栗。
在李世民這位極為威嚴的皇帝震怒之下,即便是強硬如魏征也是不敢當面出頭的,畢竟氣勢一詞,不是虛的,那種威壓足以讓臣子不敢心生悖逆。
良久,李世民終于算是詞窮了,除了還保留著一點皇帝風度沒有辱罵二人的十八代祖宗,呃、好像他跟李道彥是同一個祖宗,其他的李世民所有能想出來的罵詞都罵出來了。
一腳踹翻案桌,「都愣著作甚,爾等都是啞巴不成,說話啊」。
眾臣聞言嘴巴一憋,心里苦啊,心想著陛下你這麼大怒誰敢說話啊,別看見那房喬都快嚇尿了嗎。
正當長孫無忌想要說些什麼,李世民卻是面露不耐,直揮手喝道︰「算了,讓你們說話,準又是寬慰我,退下退下,都退下」。
眾臣如蒙大赦,忙是退下。
良久,李世民一個人坐在那兒生了悶氣,開口道︰「來人吶……」。王敬忠忙不迭前來,「退下」。
王敬忠一怔,臉上的表情別提有多無奈了。
來人…退下?
這是什麼情況,陛下不會是氣糊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