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威廉那蘊含著復雜意味的眼神盯上後,矮胖老頭不由得渾身一顫,忙不迭地低頭閉眼溜之大吉。
雖然不知道威廉用的是什麼能力,但自己剛才只是和他對視了一眼,然後便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能力,被人從幾十米外「嗖」地一下追到了面前。
如果不是自己生性謹慎,注意到暴漲的殺氣時就直接開啟了化身暗影的話,搞不好真就被一拳放倒,當場宣告完蛋了。
被他躲瘟神似的狼狽表現逗樂了,威廉翹了翹嘴角之後便不再理他,轉而一邊撥打著彈幕似的法術,一邊眯著眼楮找起了另一張熟悉的面孔。
按照威廉對矮胖老頭的熟悉,這老貨雖然私下里也沒少「開葷」,但實際上可是一個「舌忝齡」接近四十年的資深舌忝狗。
常言說的好,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那想搞翻一條滑不留手的舌忝狗,沒有比對他的女神下手更簡單的辦法了。
而老頭的女神艾麗婭雖然是七階的職業者,但天目使徒是沒有任何戰斗能力的,所以按照這支獵魔小隊日常的配置,她現在一定是貓在哪里偷偷觀戰,捎帶著負責戒備援軍。
只要能找到她的位置,那眼下的這些麻煩就不在是麻煩了,別的不說,只要自己朝著她發起沖鋒,那滑溜的像條魷魚的老頭肯定會立刻蹦出來。
拿下艾麗婭的效果,約等于蒙住了這支小隊的眼楮,但如果能靠著她把那老貨釣出來,就等于砍了這支獵魔小隊的腦袋。
畢竟異端裁判所的獵魔小隊雖然各有所長,但代價就是同樣也各有所短,沒有一個聰明人居中調動,驅使他們互相配合掩護的話,只要有一兩個人腦子犯渾,暴露出自身的弱點來,就能把整支隊伍拖下水。
就像上輩子時,他們突入深淵的那次任務一樣,作為「眼楮」的艾麗婭失明之後,整支隊伍就連續撞進了惡魔們的包圍圈,但卻還是每次都能險死還生,甚至戰損都不是特別高。
可身為腦子的矮胖老頭傷重不治後,整支隊伍在一次襲擊中便減員過半,三次襲擊過去,就只剩下大貓小貓兩三只了,被月復黑聖女拼死拖著才沒有全軍覆沒。
綜上所述,只要能抓住艾麗婭的位置,那矮胖老頭就有一定概率自己上來沖塔,而矮胖老頭沖塔失敗之後,沒了腦子的獵魔小隊就會真的像沒了腦子一樣,神志不清地一個個沖過來送頭。
打定了「先拱女神,再斬舌忝狗」的戰略之後,威廉便按照記憶中這支獵魔小隊的習慣,推算除了天目使徒艾麗婭最喜歡呆的幾個「觀察位」,隨後硬頂著腦門上快要連成線的法術悶頭開沖,準備拿著反派劇本玩一出人質戰術。
然而,也不知道是因為時間隔了太久,導致推算出現了些許的偏差,還是因為此時的艾麗婭並不是以後的艾麗婭,所以在習慣方面有少許的不同,總之威廉連著沖了五六個艾麗婭最喜歡呆的經典「點位」,還是沒能找見記憶中那個熟悉的身影。
奇怪了,難道是我記錯了?不應該啊?
威廉正在這邊撓頭的時候,隱匿于陰影位面中的矮胖老者,卻被他看似亂來的行動搞得一陣心驚肉跳。
作為一門資深舌忝狗的必修課,默默觀察女神的位置,對于他來說簡直是本能一般的行為,艾麗婭出現在這里時可能會選擇的幾個點位,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在威廉每次發動沖鋒時,即使知道艾麗婭並沒有來,那個方向上其實什麼都沒有,但他依然還是本能般地會心頭一緊。
然而當他反應過來後,搖頭暗道幸好沒讓艾麗婭來時,接下來卻是「心頭二緊」、「心頭三緊」、「心頭四緊」……
等威廉沖到第七個艾麗婭習慣選擇的點位上,再一臉失望地被移動的土浪擠回來時,就算他再蠢,也能知道這里面怕是有蹊蹺了。
一次兩次是巧合,三次四次是幸運,五次六次是狗屎運,那第七次還能繼續沖到那麼要命的地方上,難不成還是命運女神保佑嗎?
巧合的是,威廉此時剛好和他想到一塊兒去了,屢拱不見女神的威廉有些郁悶地撇了撇嘴,把手伸進衣袋里「 」地彈了一下幸運硬幣。
「起來幫個忙,你看一眼那個長得跟土豆似的老頭,把跟他命運糾纏最深的人的位置給我指一下。」
「……」
可惡!不叫一聲女神大人也就算了,連個請字都不舍得給嗎?
在心底月復誹了威廉幾句後,看在自己還得暫時在他身邊寄住的份兒上,拉胯女神心不甘情不願地打量了矮胖老頭一會兒,隨後開口道︰
「他和這里的很多人的命運都糾纏得非常深,沒有太大的差別,但如果你要找那個和他糾纏程度最深的人的話,那她不在這里。」
嗯?艾麗婭不在嗎?
威廉聞言皺了皺眉,一邊反手抽碎了大片自背後襲來的冰錐,一邊望著獵魔小隊們的成員們犯起了難。
獵魔小隊們雖然還是拿不下威廉,但矮胖老頭的戰術確實有效,不論是一直在高速移動的敵人,還是頻繁改變的地形,都對威廉造成了不小的麻煩。
雖然仗著皮糙肉厚基本沒受什麼傷,但地形的改變不作用于威廉本身,不像詛咒和DEBUFF那樣能靠著無界之民硬頂,導致他每次沖出去想要動手的手,目標卻早已經跑得遠遠的了。
唯一想要破局的辦法,那就是開巨龍撞雞強行突破,或者再來一次吉爾二十米和歹毒追擊的連攜技。
問題這兩種破局方式都是威廉控制不了的,都屬于能發不能收的那種,如果面對七階的職業者也就算了,有七十幾點體質打底的話,被歹毒追擊錘完了多少還能留口氣在。
但這支獵魔小隊里面還是五六階的成員最多,離「斬殺線」剛好差了那麼十幾二十點體質,真要挨上一下歹毒追擊的話,估計除開那幾個拿大盾的近戰職業者外,剩下的人就全都可以去冥河開趴體了。
看在上輩子那點兒靠著吃喝……咳……攢下的交情,即使這些「熟悉的陌生人」動手時也沒有留情,但威廉還是有些下不來狠手。
不過,一直這麼挺下去的話倒也不算什麼大問題。
畢竟這支獵魔小隊現在雖然能「壓著」自己打,但每甩出一個奧術可都是要消耗精神力的,而用龍騎秘槍撥打只需要抬抬手而已。
精神力和體力畢竟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東西,體力雖然消耗慢但恢復得也慢,一次透支之後躺上半個月的都有;
相比之下,精神力的恢復得可就快多了,只要別玩月兌了導致靈魂受創,大多數情況下睡一覺就好,如果有特殊魔藥輔助的話,一兩個小時的深度睡眠後,大部分施法者就能再次龍精虎猛地起來打炮。
但高恢復的代價就是高消耗,在全力輸出的情況下,一般的施法者也就能堅持幾十分鐘而已,哪怕是有著魔力浮潮之類增魔專長的七階施法者,最多也就把這個時間翻一兩倍罷了。
畢竟連續施法這種行為,需要極高強度的集中精神力,就算體內還有魔力可供揮霍,但腦子多半已經撐不住了。
而目前獵魔小隊的攻擊以遠程法術為主,隨著持續時間的增加,他們施法失敗的概率會越來越大,到了最後的極限狀態時,甚至會連法術失敗的反噬都無法壓制,輕些的八成都會靈魂受創,倒霉的整個人直接原地炸成煙花都有可能。
眼下的「法術彈幕」已經持續了接近一段時間,威廉估模著,就算他們都有光明教廷提供的高品質回魔藥劑支撐,但最多再有個一小會兒,獵魔小隊的施法者就會開始頭腦發昏了。
而在頭腦不清楚的情況下強行施法,可是比醉駕還要危險一萬倍的行為,醉駕的話好歹還有個大鐵殼子保護,但奧術能量如果操縱不好的話,可是會直接在身邊甚至身體里炸開的。
在上輩子刺殺魔王的任務中,一向滑不留手的矮胖老頭之所以會遭到重創,就是因為一名施法者殺紅了眼,在疲勞狀態下還要強行施法,結果一發六階霹靂雷暴沒搓好,直接在自家人群中間炸開,把已經用光了化身暗影的老頭當場炸成重傷。
如果沒有這發倒霉的「利比亞雷暴」,以這家伙謹慎的性子多半能苟到最後,而如果有了他的腦子幫襯,整支刺殺小隊也不至于最後只活下來那麼幾個人。
那名強行施法的紫羅蘭法師自然也好不到哪兒去,在霹靂雷暴失控的瞬間,他就已經第一個被炸死了。
而當時他們正在逃跑,惡魔們的追捕可不會給休息時間,那種全員整天都精神高度緊張的情況下,幾乎每名施法者,都或多或少地存在著「疲勞駕駛」的情況。
為了保證輸出跟得上,不讓前方抵抗的近戰職業者死傷太多,多數人甚至就沒想過離開,氪命換藍的秘術幾乎全天候地開著,倒也怪不了他非要強行施法。
那是在惡魔的圍剿之下,他們已經沒有了退路的無奈選擇,而眼下可還不至于,就算任務失敗也能撤得走,矮胖老頭是不會允許有人強行施法的。
威廉只靠著上輩子掌握的法術知識稍加計算,便已經大致算出了自己還需要抵抗的時間,短則十幾二十分鐘,長的話也不會超過半個小時,眼前鋪天蓋地的攻勢就會瞬間餒掉。
至于能不能扛過這半個小時……
爺的體質是開玩笑的嗎?我可以和他們打上一整天!
……
隨著時間的逐漸流逝,情況的發展也正如威廉所料。
明明場面上佔盡了上風,靠著地形魔法的控制和海量奧術的洗禮,矮胖老頭和獵魔小隊把威廉死死地按在了這里,但威廉的表情輕松依舊,他們的神情卻愈發沉重了起來。
獵魔人小隊中的施法者有十八人,雖然施法速度方面有快有慢,但平均下來十秒一發的速度還是有的。
而在這仿佛看不到盡頭一樣的二十多分鐘里,手速再慢的人都已經灌下了好幾瓶回魔藥劑,搓出去近百道奧術了,幾個手快的更是已經搓出了四五百發之多,附近回魔藥劑的空瓶丟得滿地都是。
矮胖老者雖然沒有仔細統計過具體的數量,但只要稍稍估算一下就能知道,整支獵魔小隊傾瀉在威廉身上的魔法總數,必然已經超越了兩發,而且正在頭也不回地向著三千發邁進。
這種數量的法術,根本就不應該在針對個人的戰斗中出現,三千發是什麼概念?連打一場小規模的戰爭都已經夠用了。看看周邊已經被生生削沒了近三米的地面,就能知道這二十多分鐘的法術轟炸的含金量。
按理來說,哪怕目標不是什麼血肉之軀,而是個三十七八米高的鐵人,在這種程度的不間斷轟擊下,都該老老實實地化成鐵水了。
然而被牢牢「壓制」在原地的威廉,卻好像開了掛一樣,手里的硬木棍左遮右擋、東挑西砸,除了速度快到無法抵擋的射線類法術外,不管是什麼類型的遠程攻擊,但凡還有飛行軌跡便會被統統撥開,根本進不到他身周兩米之內,精神狀態看著更是比之前還好。
期間矮胖老頭還懷疑過,威廉手里那根丑兮兮的棒子是不是有問題,譬如上面是不是有什麼強化魔免和法術遮罩之類的特殊魔紋。
而當他拉著四名刺客職業者潛過去,數次冒死斬斷了威廉手里的練習用硬木棍後,煩不勝煩的威廉索性一次掏了幾十根棒子出來,柴禾堆似地碼在了身邊,每被弄斷一根就再拿一根,徹底打消了矮胖老頭最後的僥幸心理。
看了眼密度已經跌到之前四成以下的法術,再看了一眼施法者們額上暴起的青筋又看了一眼遠處似乎還能打上一整天的威廉,老頭的橘皮似的臉不由得抽抽了一下,五官隨之緊緊地皺到了一起,越看越像半顆癟了下去的老土豆。
不打了!再跟他打我就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