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娜迦雖然什麼都沒做,只是跑過來找威廉說了幾句心里話,但婚禮前夜被從男方屋子里抓出來,依舊算是個相當丟人的事兒。
為了避免真鬧出什麼大動靜,她趕忙一骨碌從威廉身邊爬起來,抬手再補了兩道靜寂之蝸後,便雙手扯著長裙急匆匆地出門「自首」了。
在女官憤怒的訓斥聲漸行漸遠後,松了一口氣的威廉從床上坐了起來,神色稍顯躊躇地朝門口望了望。
……
按照他之前的打算,是準備先把婚禮糊弄過去,然後再借口「回娘家」,帶著藍毛死人魚一起跑路的,中途甚至還可以往無限海溝走一趟,試試能不能把遠古海神給撬走。
這樣做雖然也免不了一番波折,但比起無聲無息的逃婚玩兒消失,以及一路從海神廷打出去來說,怎麼著也有個還算糊弄得過去的借口,海族方面的應激反應不會特別大。
反正海神廷所在的第六海跟陸地之間,還隔著整整一座第七海,以小藍的腳程都要飛上一個星期,海神廷想要攆過去可不是一般的困難。
而等回到了法蘭之後,接下來的借口就更容易找了。
自己幫了藍毛師兄這麼大一個忙,冒著辣麼大的風險,千里迢迢跑來海神廷救他妹妹,那他替自己頂個鍋也不過分吧?
到時候對外就說「安迪」出意外掛了,或者干脆讓「安迪」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某頭路過的七階偶化巨龍一口吞了……
總之不管什麼借口,保證人沒了就行,然後自己這個山寨安迪就可以借機月兌身了,至于真的安迪……反正藍毛師兄是個徹頭徹尾的研究宅,好幾年都不回家一趟,那就讓他繼續回六法之塔蹲著去唄,先避個幾年等風頭過去了再說。
甚至黑帆海盜們演技不過關,導致海神廷的人起疑心了也不怕,反正六法之塔是會定期移動的,身為地主的神聖帝國都不好逮他們,就更別提還隔著整整一座大海的海神廷了……
嘖嘖……這計劃就特麼牛bi好吧?不僅怎麼想都萬無一失,根本就沒有翻車的可能,而且對所有勢力的影響都降到了最低,不會真惹來什麼不死不休的針對和追殺。
而整個計劃里,唯一倒霉的就是女娜迦了,不僅沒能白嫖到海神囑咐,並且剛結婚沒幾天就成了俏寡婦……
但一來海族不在乎這個,二來自己又沒真跟她發生點兒什麼,三來她原本就是為了白嫖海神祝福才找上自己的,那倒霉點兒就倒霉點兒唄。
再說了,坑她的是「安迪‧烏爾比斯」,又關我「威廉‧凡金斯」什麼事兒?
可現在卻……好像有點兒麻煩了啊……
……
抬手抹平了身邊被褥上的壓痕後,威廉盤腿坐在大床上皺起了眉頭。
他自忖不是什麼冷血無情的性格,被女娜迦溫柔小意地對待了好幾天,又在本身已經很疲憊的情況下,半夜跑來找自己深情款款地吐露心扉,威廉心里多少還是有點兒暖洋洋的。
而如果按照原本的歷史走下去的話……九階巔峰的老泰山不好說,但女娜迦多半是沒斗過索倫和他那個老銀幣爹。
反正在威廉的記憶中,並沒有這麼一位發色鮮紅如火、容顏俏麗秀美的高階娜迦出現,那也就是說……有很大的概率,她會在未來某個時候被老銀幣害死。
講真……雖然目前肯定談不上愛,但自己也不希望她被人害死啊……
眉頭緊鎖地琢磨了一會兒後,威廉不由得深深地嘆了口氣,最終還是沒能狠下心撒手不管,在原本已經臻于完美的計劃中,畫蛇添足地多加了一項……
一定要找個機會把索倫弄死!
這麼做雖然多半會引起海神廷的警覺,平添了不少原本沒必要的風險,但一來自己的心里能舒坦很多,二來老海皇也不是傻的,發現索倫死了肯定會提防老銀幣反撲,艾什麗的命多半就能保住了,三來……
伸手模了模口袋里的幸運硬幣後,威廉的心突然安穩了不少。
這事兒的風險其實也沒有料想中那麼大。
命運女神雖然經常拉胯,但能夠看到大部分人命運軌跡的她,在「報點」方面絕對是全奧法大陸最強沒有之一,所以只要老銀幣和索倫不是24小時都黏在一起,自己一定能找到強殺的機會。
而就算拉胯女神理所當然地拉了胯,導致自己被老銀幣發現了也沒事,有帶著老銀幣氣息的泡影蜃卵在,自己完全可以靠著巫毒術士和次級混亂凝視無限控他。
想「以下犯上」強殺九階……那肯定不現實,但騎在小藍背上跑掉多半沒問題。
計劃通!
極為認真地反復思考,並完善了部分細節後,威廉滿意地點點頭,徹底定下了未來一小段時間的目標——
先把婚禮糊弄過去,接著再把藍毛死人魚帶在身邊,一有機會就去干死索倫,然後直接光速跑路!
……
「 !」
似乎感受到了某種來自冥冥中的寒意,六臂娜迦的身子微微一抖,猛地倒抽了一口涼氣(水)。
听到兒子的動靜後,同樣一頭藍發的老銀幣皺了皺眉,回過頭盯著索倫看了看,神情有些不滿地道︰
「疼也忍著點,你受的只是些皮外傷,別那麼大驚小怪的。」
「父親……這已經不能叫皮外傷了啊……」
面對藍發娜迦的責怪,索倫先是苦笑了一聲,隨後晃了晃六只被束著的手臂,示意自己受的傷非常重,可不是那麼輕描淡寫的東西。
「才幾分鐘而已,我手臂的骨頭就全都被他打碎了,臂骨外側的肌肉更是被搗得跟爛泥一樣……就算您請了最好的醫師來,兩個月之內我也別想跟人動手了……」
眼帶懼意地說完這番話後,索倫神色有些沮喪地補充道︰
「父親,我知道自己的天賦很差,所以我也一直逼著自己要比所有人都努力……但先是艾什麗那個小丫頭的父親,再是這個不知道叫安迪還是哈利的人類……唉!
前者也就算了,他畢竟是九海之中近萬年來天賦最高的人,即使只剩半截身體也能躋身九階巔峰,輸給他我心服口服,但那個叫安迪的家伙可是個人類啊!」
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還在微微顫抖的胳膊後,六臂娜迦搖搖頭苦笑著道︰
「知道他其實是個人類之後,我是真的有些接受不了了。
一個人類,在根本就不屬于他的海洋里,居然能徒手把我這個純血娜迦打成這幅德行……說真的,父親大人,我是真的有些絕望了,我和天才之間的差距居然這麼大嗎?」
「不,你和他們之間的差距,要遠比你想得還要巨大。」
藍發娜迦和威廉說話的時候一直在笑,但跟自己僅剩的兒子說話時,卻又面容沉肅得甚至有些冷漠。
直白地說完了這句有些傷人的話語後,老銀幣停下前行的腳步,提著手中足球大小的箱子放在地上,轉過身一臉淡然地道︰
「但那又能怎麼樣呢?」
「我的天賦比海皇要強,但當年的我遠沒有現在成熟,比不上他會收買人心,所以最後坐上那個位置的是他,而我只能當了整整幾百年的空架子大司教。
艾什麗的父親天賦更強,僅僅七階巔峰就能在我手中撐過幾個小時,殺死現在的你更是用不了一分鐘……但他現在又在做什麼?成為我們最尊貴的海皇大人了麼?」
面色蒼白的藍發娜迦咳嗽了兩聲後,抹了抹嘴角的血跡,神色平和地繼續說道︰
「我只是借著切磋留下了一個記號,並做了一筆小小的交易而已,他就只能看著自己的妻子被一道奧術撕成兩段,自己則在黑暗的屋子里憋了整整幾十年。
他的天賦確實出色得難以想象,如果真被他突破到了十階,就算他只剩下半截身體,我也不會是他的對手。
但我早就聯絡好了奧術帝國的第九執政,對當年搶去的另半截身體動了手腳,要是不突破十階還好,突破十階的那天就是他的死期。
而如果我繼續放任大地坊的貨物在第七海流轉,那位第九執政便還會幫我們更多的忙,如果他突破得慢的話,甚至不僅要看著你坐上海皇的位置,還要看著他唯一的女兒再次死在他面前……
所以天賦再強又能怎麼樣?」
盯著若有所悟的索倫看了兩眼後,藍發娜迦的嘴角微微翹了翹,露出了一個不像以往那麼燦爛,但卻顯得格外真實的微笑。
「別再想這種無聊的問題了。
當年在競爭中輸給了我們的海皇大人後,我就已經明白了這件事,天賦終究只是天賦而已,海皇的位置也不是比大小的游戲,最後的贏家往往不是天賦更強的人,而是更懂得人心的那個。
快走吧,索倫,婚禮馬上就要開始了,听說當年那個人也會出席,你不想早點再見他一面嗎?而且……」
輕輕拍了拍手里提著的小箱子後,藍發娜迦的臉上,又一次綻開了那種虛假卻燦爛的笑容。
「我可是為這對新人,精心準備了一份大禮呢!」
……
「安迪!」
看見被侍女帶來的威廉後,眼角都帶著笑的女娜迦本來想直接跑過來。
但在黑臉女官殺人一樣的眼神中,她終究還是控制住了沖動,改成了一種端莊而沉穩的步態,神情矜持地一點點挪了過來。
感受到身後刀子似的目光逐漸消失,面色僵硬的女娜迦終于松了一口氣,只見她微微提起儀裙的下擺,在威廉面前旋轉了半圈兒後,喜滋滋地開口詢問道︰
「怎麼樣?」
「非常好,特別適合你!」
雖然早已經打定了主意要跑路,但今天怎麼說也是大喜的日子,威廉也不想做惡人,便豎起大拇指由衷地夸贊了一句。
不得不說的是,今天的女娜迦確實要比之前美得多,黑臉女官雖然執著得都有些病態了,但人家也確實有兩把刷子。之前在地獄換裝秀里勝出的每套儀服,都極為切合艾什麗自身的特質,將她本就不俗的魅力發揮得淋灕盡致。
而作為婚儀老司姬的黑臉女官,自然不會犯那種喧賓奪主的低級錯誤,留給婚禮當天的儀服自然是最出色的,比前幾天穿過的所有儀服強出了整整一個檔次。
除開和前幾天那些儀服差不多級別的搭配外,今天這套最重要的儀服更是抓住了重點,在女娜迦線條最出色的縴腰附近下了死力氣,那條縴巧美妙的弧線,被上下的綴飾襯得盈盈欲折,于裙裾飛揚時更是美得不可方物。
而比衣著更為動人的,卻是礙事麗臉上別樣的神情。
除開大方與羞怯兼而有之的奇妙魅力外,她的臉上還有一種發自心底最深處的快樂和輕松,在那滿得即將要溢出來的無邊喜悅映襯下,這張本就俏麗秀美的面龐,便顯得格外地明艷動人。
……
「當然適合了,這就是為她量身打造的」
用眼神瞪開了威廉朝女娜迦腰間搭去的手臂後,黑臉女官死死地盯著礙事麗,語調森冷地強調道︰
「還有,艾什麗小姐!你們本來是不該見面的,是你保證一直到婚儀結束都乖乖听話,絕對不會再弄出什麼事兒給我添亂,我才帶你來的。
而現在看也看完了,已經到了需要你听話的時候了……快點兒,趕緊跟我走!我絕不會再對你心軟了!」
當礙事麗反抗失敗,被黑臉女官無情拖走後,被她弄得莫名開心起來的威廉笑了笑,剛想跟著侍女到自己該去的位置呆著,沒曾想卻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見到了一張本不該出現在這里的面孔。
礙事麗的倒霉閨蜜,被老銀幣作為「證據」抓走的女海妖。
那名女海妖神色如常,並不像是被控制了的模樣,見到威廉朝她望了過來,居然還格外親切地沖著他笑了笑,仿佛根本就不知道威廉曾經和老銀幣做過交易一樣。
另外,女海妖似乎並不是自己來的,她的身邊還站著兩名面貌跟她頗有幾分相似的海妖,看年齡應該一個是她父親,一個是她的兄長。值得注意的是,她的兄長似乎最近剛剛受過傷,兩只胳膊正被束帶綁著懸吊在胸前。
而且,在注意到自己探尋的眼神後,她的兄長雖然表面上友好地朝自己點了點頭,但眼神中卻帶著揮之不去的忌憚,和一絲隱藏極深的怨毒,至于女海妖的父親……
「威廉!」
口袋里的幸運硬幣顫了顫,拉胯女神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要小心呀,之前找過你的那個……」
「嗯,我知道。」
盯著女海妖父親的面孔看了看,注意到他那絲毫不加掩飾的熟悉笑容後,威廉稍稍咧了咧嘴角,回了對方一個燦爛遠遠不及,但虛假程度卻更勝三分的微笑。
「計劃照舊,幫我盯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