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這可不是炸彈那麼粗糙的東西。」老頭微笑著擺了擺手。
「你在巴特爾的記載中應該看到過了,在眾神與死亡女士的契約中,只要死國未開,亡靈便不許踏足人境。然而死國之門五百年一次的開啟是不可阻擋的,我們能做的只有在它開啟後再次關上它。
這時候就輪到‘聖徒’登場了,沒有神明降臨的情況下,聖徒依舊能接受大量的神力,到時候只需要這位‘聖徒’站在死國之門里,貢獻出體內的神力就能將九成的亡靈驅走,剩下的人才好著手封閉死國之門。」
卡麗娜皺了皺眉。「可是沒有神明降臨,聖徒根本不可能主動釋放神力啊!」
「我可沒說是釋放啊。」老頭笑呵呵地比劃了一個彈琴的姿勢。「七原罪的本質是對愛的違背,那麼征服了原罪的人造聖徒,自然就是愛神的使者。
愛神教會里有當年愛神留下的琴弦,只要使用這些琴弦,將聖徒的與靈魂一並刺透,再把他懸掛在死國之門外,當有人撥動琴弦時,愛神的光輝自然便會從他體內流淌出來……」
隨著老師不急不緩的描述,卡麗娜好像看見了一副悲涼的畫面。自己正穿著一身殘破的衣裙,被數十根粗大的琴弦刺穿身體,奄奄一息地懸掛在一扇白骨鑄成的大門里,而那鋼索一般鋒利的琴弦還時不時地被人撥動幾下,汩汩的鮮血順著琴弦不停地流淌下來。在她哀怨而痛苦的慘叫聲中,下方一群人正在試圖將門關上,準備把她永遠留在那個冰冷而死寂的世界里。
想著那個殘忍的場面,她不由得哆嗦了一下。「那也太慘了點兒吧?感覺這個‘聖徒’就像是一個……嗯,一個……」
「燭台一樣?」
「一個咸魚一樣!」
……
師徒兩人對視了一眼,紛紛震驚于對方比喻之清奇、其腦洞之離譜。
卡麗娜驚訝萬分地看著信口胡謅的老頭。「老師!這明明就是咸魚啊,被繩子穿成一串兒,然後抹點鹽吊在房梁上等風干,這不是咸魚是什麼啊?」
老頭則不敢置信地看著異想天開的弟子。「胡說!這明明是被吊在大殿正中的燭台啊!犧牲自己來驅趕亡靈,這明明是照亮了黑夜的燭火才對!!!」
「身不由己地被吊在一扇破門上,這簡直就是受刑的罪犯啊,怎麼能叫燭火?」
「你個二十歲不到的小毛丫頭懂什麼,這幾代的‘聖徒’都是有記錄的,愛神教會稱呼他們為‘愛神的燈火’,這證明我說的才是對的!」
「略略略!倚老賣老知不知羞!這些人難道都是自願當聖徒的嗎?自己上去奉獻的叫燈火,被別人掛上去的不是咸魚又是什麼?」
兩人爭執了半天都沒能說服對方,最後卡麗娜咬死了自己的論點,自願掛上去的就是燈火,被迫掛上去的就是咸魚。
然而無論任何一部卷宗,都沒有記載過這些燈火或者咸魚掛在門上時是否出于自願,這個爭論頓時變成了一個沒有答案的死結。
這時,老頭靈機一動,一張橘皮臉眉梢上挑,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以前那些人是不是自願的我不清楚,看看這次的聖徒會怎麼選擇不就知道了?這次的聖徒是誰我已經大概猜到了,她一定會是自願被掛上去的。」
卡麗娜猶豫了一下,贊同地點了點頭。「確實是個好辦法,那這次的聖徒是誰?」
「呵呵,你都敢和老師頂嘴了,結果卻猜不出來這次的聖徒是誰嗎?」
「呵呵,不說就算了,總之肯定是有資格統一法蘭的人唄,大不了我挨個試一試。」卡麗娜冷哼一聲掏出了羽毛筆,隨著一聲炸響,五百金戈德一支的羽毛再次炸成了漫天細碎的黑色絨毛。
老頭心痛萬分地捂住胸口,練練搖晃著右手示意自己投降了。「等等!住手!別寫了別寫了!我告訴你還不行嗎?是王後!這次的聖徒應該就是那位艾薇兒王後!」
「王後嗎?」卡麗娜點了點頭,甩掉了古卷上的墨跡,在老頭悲痛欲絕的目光中,再次取出了一支羽毛筆,唰唰唰地寫上了艾薇兒的名字。
然而,隨著墨跡在發黃的羊皮紙上逐漸散開,卡麗娜的眉頭也跟著皺了起來。
「老師,你確定艾薇兒王後就是這次的聖徒嗎?「
老頭疑惑地眯了眯眼楮道︰「當然啊,法蘭王氏還活著的血裔也就五百人左右左右,地位最高的國王已經被那個腿很長的女人干掉了,有資格成為法蘭新君主的人應該只有她了吧。
雖然現在法蘭在名義上已經亡國了,但只要她開始反抗,愛神教會、聖光教廷、甚至你所在的知識教會和財富教會都會給予支持的,畢竟只有帶著原罪血脈的人,成為這片土地的主人後才能成為真正的聖徒。」
「可是斑羊古卷上寫著,她已經死掉了啊!」
「你說什麼?「老頭的眼楮猛地瞪大。「她不是已經逃出王都了嗎?難道死在路上了?法雷爾家下手居然這麼快!」
「不對勁啊……」卡麗娜困惑地咬著指甲。
「古卷上說,她因為阻攔想要逃跑的丈夫,被那個彼得親手殺死,連靈魂也在死亡天幕下被收走了。而她的靈魂也是整個王都中唯一的一道熾白色的靈魂,在她的靈魂落入亡骸之海後,那純淨熾裂的靈魂之火,甚至把死亡天幕都燒穿了一個大窟窿……」
咦?這個記載怎麼和之前發生的事情不太一樣呢?
兩人都覺出來了不對勁的地方,如果王後真的死了,且其它記載沒有錯誤的話,那麼有可能是有人在假扮王後。但直到那位亡靈大君被擊殺,死亡天幕里也沒有出現過什麼「被燒穿的大窟窿」啊,難道羊皮古卷出了問題嗎?
顧不得心疼錢,老頭沉下臉道︰「卡麗娜,你寫我的名字看看,和我對照一下看看記載有沒有失誤。」
卡麗娜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掏出一支青色的羽毛筆在卷首處寫下了老頭的名字,正準備翻看時,老頭重重地咳嗽了一聲,伸手把卷軸的大半部分都卷了起來,只留下了最靠後的幾條記載。
在卡麗娜疑惑的目光中,老頭板起了臉。「看我干什麼,直接看最新的記載啊,過一會兒字可就變淡了。」
卡麗娜撇了撇嘴,你當我想看你干的那些蠢事兒嗎?挺大年紀了居然還害羞。再說了,我去年拿到羊皮卷之後,第一件事兒就是寫上了你的名字,連你小時候和小伙伴游泳,結果被魚咬了小嘰嘰的事我都知道,你還藏什麼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