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他們啟程已經過了兩個時辰。
馬車上,塵從離開那些兄弟之後,就一直沒有笑過,因為她的存在,整個車廂都變得壓抑起來。
尹燁坐在塵的對面,看著塵陰沉的臉,在看一眼坐在一旁低頭睡覺的林彥,嘀咕了聲︰「這你都能睡著,服了。」說著,她又看向了塵。
塵嘆氣,「你能不能安靜點兒。」她看向尹燁。
尹燁︰「都走了兩個時辰了,你能不能不要在陰著臉了,真的.」她嘴角一撇,「很影響人的心情。」
「你是人嗎?」塵反問。
尹燁表情一僵,盯著塵看了幾秒後,探身對著馬車的小門喊道︰「飄,我來趕馬車。」
飄從出發,就感覺到了塵的不高興,為了眼不見心不煩,他獨攬了駕車的重任。
這期間,尹燁也提了好幾回要和他換一換,每次他都不理她。
這一次,也一樣。
「別叫了,我師傅是不會理你的。」塵打擊尹燁。
聞言,尹燁收回上身,看向塵說︰「咱好歹要在一起待挺久的,你難不成要一直這樣下去?」
「我怎麼了?」塵明知故問。
尹燁直言︰「你怎麼了,你自己心里沒數啊,看看,」她指指塵的臉,「你那臉掉的也是可怕,我一個妖魂都覺得壓抑。」
「他可沒有。」塵指指林彥。
尹燁瞥了一眼林彥,說︰「他不算正常人。」
「我就是舍不得他們嗎。」塵委屈巴巴地說。
「舍不得他們」尹燁笑,「據我所知,他們巴不得你走。」
「不可能。」
「哼,我可每天都和他們一起出去的,每次只要你不在,他們都特別高興,一路上都是有說有笑的,你一在,」尹燁微微搖頭,「各個都嚴肅的不行,你知道那是為什麼嗎?就是不想看見你。」她指指塵。
與此同時,馬車停了,塵的表情也跟著僵住了。
尹燁看著塵的臉,又說︰「不是我挑撥離間,你對他們的確也太苛刻了,誰都怕你,你這次出去,就應該好好的想想這個問題。」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只要一看他們干不好,我就來氣,有的時候吧」塵嘆了口氣,「我就是控制不住我自己。」
尹燁︰「你知道你為什麼會這樣嗎?」她一臉認真。
「為什麼?」塵決定虛心請教尹燁。
尹燁︰「就是因為你太緊張了。」
「緊張」
「對,你作為隊長,組長,你總是擔心自己做不好,因為他們是人,你覺得人的生命脆弱,自然而然,你也就會不由自主的擔心他們喪命,所以為了他們的命,你每天都很緊張,緊張著緊張著,就焦慮了,一焦慮,你就會容易動怒,所以呢,」尹燁探身盯住塵,「這個時候,你就應該好好的放松放松,最主要的是,你要相信他們。」
「相信他們可他們的命真的很脆弱,我怕」
「不要怕,他們有自己的能力,自然可以把事情做好,你要是一直擔心這擔心那,我可以說,」尹燁一臉認真,「你的妖術也會隨著你的情緒,而減弱,到時候,只會害了自己。」
「害了自己那我該怎麼做?」
「放輕松,不要想他們了。」
「可」
「別可了,開心點,別不高興,你要是繼續那樣,你師傅也會討厭你,況且,」尹燁說,「你師傅又是魔,如果你在這樣下去,你師傅一個不高興,把你給 嚓了,到時候,你後悔都來不及。」
「你說的好像挺有道理的。」
「什麼叫好像,本來就有道理。」尹燁說,想了一下問︰「你知道我為什麼迫切的想要找到穆暗笑嗎?」
「為什麼?」塵的情緒有了好轉。
尹燁︰「因為,她說只要我做好事,她就讓我投胎,可如果她死了,我那夢想也就要破滅了,所以為了自己,我一定要跟著你師傅找到她。」她握了握拳頭。
塵笑︰「你半天是為你自己。」
「說實話,我真的很羨慕你,你是妖怪,有很多事情都可以做,而且可以為自己做許多的事情,而我,」尹燁苦笑了一下,「只能堅持這一點,只能為自己做這一點事情。」
「我相信穆暗笑一定還活著。」塵把尹燁的話听到了心里。
「嗯,」尹燁點頭,想了一下問︰「你現在好點兒了嗎?」
「好了,你說的對,我就算難受,也已經到這一步了,既然如此,我不如接受,好好做自己,你放心,我不會在哭喪著臉了。」塵笑。
尹燁︰「說到做到啊。」她指指塵。
塵憨憨一笑,然後忽然想起尹燁與悠閑之間的關系,她問︰「對了,你出來跟悠閑說了沒有?」
「當然說了,我要是不說,那家伙肯定會被氣死的。」
「你怎麼跟她說的?」
「我說,跟著你們,順便找找那個人,要回她爹留給她的武器。」
「說完,她就同意了?」塵不敢相信平常總是發脾氣的悠閑,會輕易放過尹燁。
「嗯,不然呢,我能幫她就不錯了。」
「她沒給你鬧?」塵又問。
尹燁眼神閃躲了一下,剛要開口,林彥便睜開眼楮,說︰「那個悠閑是真把尹燁當成她的奴隸了,昨晚我親耳听見,尹燁去找她,還沒說兩句,她就鬧騰起來,那聲音,」她嘖嘖一聲,「也是有夠吵的。」
聞言,塵將視線轉移到了林彥的臉上。
尹燁表情一僵,狠狠瞪了一眼林彥,又回頭看向塵干笑了一下,沒說話。
「她也太得寸進尺了吧。」塵替尹燁打抱不平。
尹燁聳聳肩膀,「沒辦法,她以前是千金小姐,要是在沒個小姐脾氣,還就奇怪了,所以,我就沒把她當回事兒。」說完,她搖了搖頭。
塵︰「你是偷跑出來的?」她听了真實原因後,心里產生好奇。
尹燁︰「差不多吧。」她說,苦笑了一下,剛要繼續,馬車的小門突然被人推開了。
緊接著,悠閑彎身進來了,「尹燁,我說我會跟著你來。」
聞言,尹燁身體一怔,緩緩回頭一看,怔住了,「你怎麼來了?」
「問他吧。」悠閑說,自覺坐在了塵的身旁。
隨即,飄扭頭看向正盯著自己的尹燁,說︰「是她非要跟著的,沒辦法。」說完,他順手將小門關上,繼續駕車。
尹燁愣住了。
女乃茶店那里,穆香在與宛沙重新交流之後,放棄離開,決定繼續留下,這樣那筆錢財也就是她們的了。
就這樣,悠閑也和他們成為了一路人。
半年後。
他們趕到了金城。
此時,飄將馬車停在了城外不遠處的空地上。
這一路上,他們找遍了穆暗笑,但依舊沒有調查出半點兒消息來。
開始,飄以為到這里最起碼要一年多時間,沒成想,半年就到了,這讓他的計劃,也都亂掉了。
馬車里。
悠閑一身男裝,側身掀開簾子,看了一眼外面過往的行人,嘴角一勾︰「人還挺多。」說著,她放下簾子,回頭看向坐在自己對面的尹燁,問︰「他們能看見你嗎?」
「看不見。」
「看不見?可你在別的地方都被看見了啊。」悠閑較真。
尹燁一臉無語的看著非要從自己口中挖出消息的悠閑,在看一眼準備看熱鬧的林彥和塵,說︰「夠了啊。」
「我說的是實話,為什麼他們」
「我想讓誰看見我,誰就能看見我,這得看我的心情,懂。」尹燁打斷。
悠閑一愣,上下掃視了一通尹燁之後,說︰「那你還是別讓我看見你了。」
「你」
「你們兩個這大半年一直都吵,吵吵,這都到金城了,你們也該消停一下了吧,」塵打斷,看向沒事就鬧大小姐脾氣的悠閑,「尤其是你,你能不能消停一下,進城之後,你能不能克制自己不要和尹燁說話,要是讓別人看見,他們都怎麼看我師傅。」
听著塵的話,悠閑不高興了,「你們總是針對我。」
「不是我們針對你,這開始,本就沒有你的參與,我們也沒求著你跟過來啊,你可好,」塵對悠閑的忍耐,徹底沒有了,「一路上都在說,是我們讓你來的,現在你就說句有良心的話,是你自己要來的,還是我們讓你來的。」
整整半年,塵都在克制自己,不去與悠閑發脾氣,因為大家在怎麼都是在一輛馬車上坐著的,每天低頭不見抬頭見,如果鬧得太僵,大家都尷尬。
現在,她說清楚,也只是為了防止悠閑搗亂飄的生意。
悠閑眼中含了淚,「你意思,你忍我忍夠了。」
塵點頭。
悠閑看塵點頭,冷笑一聲,當即起身,將小門打開,還沒等開口,飄便無視過悠閑,對著里面說道︰「跟你們說個事兒,我們半年後在進城,現在進去,沒意思。」
「」悠閑直愣愣盯著飄,哭了。
飄一听,嚇了一跳,回頭朝著悠閑臉上一看,問︰「怎麼了?」
悠閑︰「你是不是煩我?」
這一路,飄對悠閑也是有了全新的認識,他也深知悠閑不是一個好惹的姑娘,一不小心說錯一句話,就有可能擊碎她的玻璃心。
于是,他便動著腦子說︰「沒有,就是你有時候把自己的小脾氣改一改,就好了。」
「你說我有脾氣。」悠閑瞪大了眼楮。
飄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干笑了一下,轉移起話題︰「那我們就去這城外不遠處的小鎮待著吧,說不定在那里就能找到穆暗笑的線索。」
「你還打岔。」悠閑說,彎著身上前一步,推開了飄︰「行,從現在起,我自己去找那個拿了我短刀的家伙。」說著,她跳下馬車,朝著林子方向跑去。
飄一愣。
見狀,林彥說道︰「飄,你還不去追她。」
「讓她一個人靜靜吧。」說著,飄拉住韁繩,將馬車轉了個方向,駕車離開了。
塵︰「師傅,你走了,她找不回來怎麼辦?」
「我給她的身上下了妖術,她去哪兒,我都知道,放心。」
「好吧。」塵點頭,看向對面的尹燁,問︰「你都不擔心她?」
「她把我整的也是夠慘,只要到一個地方,她就會去讓我找那個家伙,還總是命令我,真是夠了。」說著,尹燁側身掀開簾子,朝外一看,只見一名身著藍裙,帶著面紗的女子從馬車旁路過,看著那女子,她愣了一下,急忙將腦袋探出去,扭臉看向那女子披散在身後的長發,想了一下,嘀咕道︰「不是穆暗笑一定是我看錯了。」說著,她收回腦袋,各看了一眼林彥和塵,沒說話。
林彥和塵並沒有察覺到任何,繼續與她談論起悠閑的事情。
車下。
被尹燁誤認為是穆暗笑的藍衣女子,停下腳步,側過身看向跑遠的馬車,毫不客氣地喊道︰「跑那麼快干什麼,急著投胎啊。」說著,她撢了撢身上的灰塵,嘆了口氣︰「又害我,這次可好,把我丟在了懸崖邊上,真是夠了。」說著,她低頭看了一眼腰上掛著的‘靈芝’,抬步朝著城門走去。
片刻,藍衣女子停步在了城門前,那看守小兵在女子要踏入城門之時,擋在了女子的身前,說︰「最近城里小賊橫行,把臉上的面紗摘了。」
「我可是穆家的小姐,現在還未出嫁,你若是看了我的臉,」女子語氣冷漠,「你的下場,可就和前幾日那擋我道的小兵一樣了。」她指指城牆上方。
「前幾日」小兵說著,順著女子的手指,朝上一看,瞪大了眼楮,「你是穆暗笑。」
「知道,就讓開。」
這就是穆暗笑重新來過的身份,她現在是金城穆府,丟失多年的小姐,她在穆府的本名叫穆笑,但是她不喜歡這個名字,于是便在私下,改回了穆暗笑。
因為是尋回來的,自然她在家中也基本沒有地位。
而這里又有規定,未出閣的女子不能踏出家門半步。她不同,她從進府開始,就在不停的被人陷害。最近三個月,每晚都會有人將她用麻袋裝起來,丟出城。
但第二天,她都能完好無損的找回來。
就是因為這樣,他們害怕穆暗笑胡說,于是便給她了特例,借此允許她出府。不過,前提,必須帶著面紗。如若有人看見她的臉,便要被掛在城牆上展覽三天三夜。
這個規矩,只要是看守城門的小兵,都知道。
所以听了穆暗笑的話後,小兵怕了,「原來是穆小姐啊,請,請。」
穆暗笑看著小兵這殷勤的表情,冷笑一聲,抬步朝著城門內走去。
待穆暗笑走後,小兵松了口氣,扭臉看向一旁的二號小兵問︰「哎,為什麼她可以出來亂轉悠啊?」
「這你就不知道了,穆府上下全都針對她,給她這樣的權利,看著挺好,其實,」二號小兵嘖嘖一聲,「是在害她。」
「害她?可我倒覺得」小兵打眼看向穆暗笑走遠的身影,「她活的挺自在的。」